她说话时正儿八经,气势很足,显然对于自己能够接受这样的任务感到很荣幸,段樱离轻轻一笑,雅儿公主却是微微怔住,终是叹道:“将军嫂嫂,您这一笑,满屋子的花儿都要被迷醉了。”
她向屋中看了一遍后,又向前走了几步,“将军嫂嫂,为了您的安全,您不介意我查看榻下吧?”
段樱离道:“公主尽管检查。”
雅儿公主掀开床单,往下看了看,又不放心地用剑刺了刺,确定没有藏着人,这才站起来道:“将军嫂嫂,雅儿得罪了,既然没有贼人入此,就请将军嫂嫂安心入睡。”
雅儿公主说着,已经带着手底下的人全部离开了。
花轻雾有点委屈地向段樱离比划,“雅儿公主太不尊重人了,竟然……”
段樱离轻叹一声,“小雾,你也去休息吧,拿药膏擦擦脸,明日就会好的。”
花轻雾发现段樱离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还以为她半夜被人吵醒定是睡得很恼火,当下也不敢多做打挠,就熄了烛火,关上门出去了。
直到这时,慕风才从榻上一跃而下,深色的阴影中,他看起来挺拔,冷酷。
“慕风,你在找什么?”
段樱离以前就总是直呼他的名字,很自然,很随意。
慕风蓦然转身,大袖挥动之下,段樱离只觉得眼前一花,慕风竟然又到了她的面前,那张早就刻印在心中的面容,放大在她的眼眸里,她心中百味陈杂,又是激动又是感概,真是恨不得立刻扑在他的怀中痛哭一场,知道他现在好好的活着,她已经是很欣慰。
大概发现她的目光过于复杂与悲伤,他反而愣了下,手中的匕首也离她修长的颈子远了些。
“慕风,你不认识我了吗?”
慕风对于段樱离并不是完全没有印象的,当雅儿公主在外面叫她“将军嫂嫂”的时候,他就想起来她是谁了。他在她嫁进大历那日劫持过她。不过,也仅此而已。
“你既然知道了我是谁,我定要杀了你才可以。”
慕风的声音,还是与以前一样清洌中带着柔和,好听极了,然而语气却是冷酷无情的,若她不认得他是谁,自然他也不必杀她了。可是现在,她明明认得他,若他放过她,恐怕他就永远也走不出大历皇宫了。
他不是开玩笑的,段樱离一时竟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世,自己原来是死在慕风的刀下。
她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
然而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再睁开眼睛时,却发现慕风已经不在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出去了,正当她长吁口气的时候,慕风的影子又出现在窗前,他道:“那日我劫了你,给你造成困挠,这次我放了你,你便也是我的困挠,我们扯平了。”
他说完这些话,人已经往黑暗中去。
段樱离愣了半晌,哧地笑了出来。
他不知道慕风为什么会放过她,但想到他说“这次我放了你,你便也是我的困挠,我们扯平了”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可能这就是缘分,他们的缘分便是给彼此造成困挠,让对方记忆鲜明。
第二日,段樱离穿着高领衣裳,将颈上那道细细的伤口遮住,把花轻雾吓了一跳,还未问起原因,便有人送来了一盆花,
段樱离初时没有注意到,后来阳光洒在那盆花上,花朵竟然是透明略微显出光泽的,她才感到好奇,细看之下,才发觉这盆花根本就是一整块玉雕成的,或者它不是雕成的,而是天然形成的,这是一盆花与盆连接在一起的玉芙蓉。
不用说,能够这么大手笔,送来一整盆上好玉石雕成的花,不用说也只有盛产玉石的东夏国才能做到。
果然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便听到妃嫔们悄声议论,原来这次东夏国应邀来到大历皇宫,本不必带什么礼物过来。但是东夏国慕少主非常大方,竟然带了十几块非常漂亮的罕见玉石过来,其中就包括那盆玉芙蓉。
又有人道:“这盆玉芙蓉不知道最后会赏给谁,听说美绝了。”
段樱离一听,倒不敢炫耀自己已经得了那盆玉芙蓉,很低调地垂首,然而给皇后请过安后,却听得皇后缓道:“东夏国慕少主送来的那盆玉芙蓉,今日点名要送给太子妃,想必太子妃已经收到了吧?”
这下炸锅了,众妃嫔都议论起来,“原来是给她了!呵,刚才还装得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原来自个早得了。”
“可是,人家是太子妃,是小辈,咱们总不能与她计较……”
原来此时在此处的妃嫔多数都是赫连明宗的妃嫔,太子子悦便只有段樱离这一个太子妃,另外几个儿子都被派到别处去不在宫里,皇子妃们也各自为府,并不是时常来宫里请安,这会儿,小辈便真的只有段樱离一个。
皇后又道:“太子妃,你能解释一下这件事吗?”皇后的语气有点儿冷。
“回皇后,臣妾感谢父皇与您的厚赐。”
皇后哧地冷笑,“本宫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这玉芙蓉可是东夏慕少主点名要给你的,本宫就是有点儿奇怪,你与那慕少主并不熟识,为何他会指名道姓将这次送来的礼物中,最名贵的那件送给你?”
“这……臣妾不知。但是想来,无非也是因为太子与臣妾成亲不久,补上来的贺礼也未可知。”
“你说的倒好听,不过本宫倒觉得,定是那日你被劫,孤男寡女独处一段时间,不知他是否对你有了私情?”
皇后这话如同一铁烧红的水扔到滋水中,下面的妃嫔们一下子反应激烈起来。
“原来如此呢!呵,真是不要脸!”
“是啊是啊,怪不得那慕少主巴巴地来到宫里,谁知道是为着什么呢!”
底下妃嫔议论纷纷,皇后看着很满意,唇角不由自主地浮上一抹微笑。
却听得段樱离道:“慕少主乃是由皇上亲自邀请至此,商谈有关玉矿的大事,母后如此曲解他的来意,只恐有伤两国和气。万一传到那慕少主的耳中,又不知会闹出什么风波来,是以臣妾恳请皇后千万要顾全大局,莫让流言蜚语坏了大事。”
她如此不卑不亢,倒教那些议论的妃嫔都渐渐地停止议论。
皇后见此,心头怒火蓦然窜起,“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母仪天下,竟然还要你这个小辈来教训?”
“臣妾并没有这个意思。”
“你做都做了,还说没有这个意思?你可知,本宫可以用大不敬来治你的罪。”
“皇后执意如此,臣妾只好接受。”
“好,好,有骨气!来人呀,给本宫把这不知高低的剑货给拉出去,重大二十板!”
这二十板下去,轻则重伤,重则没命。
段樱离忽道:“皇后,臣妾虽然冒犯了您,但说到底也是太子妃,您这样做,太子会愿意吗?”
“沈阿翘,你以为子悦会护着你吗?”皇后冷笑。
其实大历皇后善妒,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那日在龙湖冰球竞技场,皇帝对于段樱离毫不忌讳的称赞,早已经犯了皇后的大忌。虽然段樱离其实是她的儿媳妇,但于她来说,这并不代表段樱离就不会引自己的公公,谁叫她有个当皇帝的公公呢?这天下女子,对于皇帝哪个又不是趋之若惊呢?
今日,正好要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教训她一顿。
段樱离就这样被扯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被压在一个长条凳子上,有人持了板子过来,只等着皇后一声令下,段樱离就被要被打得皮开肉绽。
就在这时,容清忽然走了出来。
“住手!你们要干什么?”
皇后倒也认得容清,听说是车师国的送嫁将军,但是在车师国使臣们离开后,这位曾经的送嫁将军在大历,不过是太子妃身边的侍卫,一条护着她的狗而已。
“容清,劝你识相点,你的主子在车师国或许可以称为主子,但是在我大历,什么都不是。”
容清面容冷窘,“不管她在什么地方,或她是什么身份,只要她是沈阿翘,便是我容清要护的人,你们若想对她动手,先过我这一关!”
说着他已经走过去,将那几个打板子准备执刑的人,几下就将他们踢到一边去,然后把段樱离扯起来,护在自己的身后。
“皇后既然不欢迎将军,将军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请将军回宫!”
“简直大胆!”皇后再也无法忍耐了,段樱离主仆二人,简直就没将她看在眼里,皇后大声道:“来人呀,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立刻有侍卫涌进院子里,个个大刀出鞘,一幅与容清拼命的样子。
容清也不示弱,立刻拔出了长剑。
段樱离并没有阻止,其实她自来到大历宫,便觉得这里什么都不对劲儿,好像宫里一有团拨不开的迷雾,或许这样闹一下,能够看得更清楚些也未可知,所以她只叮嘱容清要小心,同时告诉容清,“我到底是太子妃,皇后不过虚张声势而已,便是为了两国友好也不可能杀了我,但是你是个侍卫,杀了你也没有大事,所以你只需照顾好自己。”
容清点了点头,干脆甩掉长袍,露出里头的精干短打,打算好好的活动活动筋骨,侍卫中有人喝了声,“拿下!”
一众侍卫便都向容清冲来,战在一处。
众位妃嫔中很多尚未见过如此的战乱,但又不想错过这场好戏,因此都缩在一处观看,皇后则向谨嬷嬷示意,谨嬷嬷马上明白她的意思,手中扣了一只青色的毒针,一挥手毒针便向段樱离而去。
的确他们明里不好去杀害段樱离,但若趁乱暗杀呢?太子妃死于双方械斗,责任可以模糊带过。
就在这时,却见一只青玉笛疾射过来,咄地一声,那根毒针便打在笛子之上,力道之大竟然深入玉笛之中,待笛子再回到主人的手里,只见主人很可惜地叹道:“好功夫,可惜了我的笛子了。”
说话之人长长的乌发只用一条青带松松垮垮地缚住,眉目如画见之令人不信世间尽有此美男子,气质似冷杉,如在冰雪中驻立千年,让人难以接近,一动一笑之中,却是裹夹着潇洒与不羁,其风致令人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