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很怕姐姐？”木灵词慢慢坐下，如猫般慵懒的眼里划过一丝异样，道：“你大伯娘也在这儿，姐姐总不会吃了你吧？坐。”
优雅的下颚轻抬，木灵语不受控制地顺着她下巴点住的地方走去，坐在了一方绣墩上。坐下后才惊觉自己竟然对木灵词言听计从了，忙抬头朝董氏望去：“大伯娘……”
董氏立着没动，朝她投了个安慰的眼神，对木灵词道：“不知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夫人不必多礼，这旁的也没别人了，不过就越黄眺紫在本宫身边，夫人尽可随意。”
“娘娘宽厚。”
“不知语儿在府里可还住得惯？”
“前段日子病了，如今将养好了，倒也没什么大碍的。”
“那便好。”
木灵词柔软似绸，晶莹如玉的手一抬，越黄眺紫便下去了，还体贴地阖上了殿门，守在门口。房内只剩了她们三人。
木灵语只觉得阴谋慢慢向自己蔓延开来，周身的气压沉重，让她喘不过气来。木灵词两只手互相细细摸着，指上的丹蔻虽然已经从第一次进宫看到的浓郁的色彩褪下，变成无色，但那浑圆莹润的指甲细长，却更添一份诡异。
十指纤纤，忽然流出血来，血迹蔓延到指尖，“滴答”，“滴答”溅下来，溅到她素白的衣上……
木灵语被自己脑海里的想象吓住了。自从到京里，她便开始接二连三地做梦、乱想，大夫也说她忧思过重，的确是想得太多。可是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哪容得她不去乱想？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是她前所未见的，纵使她的身子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但她的心智已经三十了啊！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对未知的一切感到恐惧、害怕，下意识想逃避，可是她这位贵为宫妃的姐姐却拉住了她。
若不是她说想她，要她来京里陪她，她怎么会走到这漩涡中心？
“最近陛下身子乏得厉害，朝中很多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处理了。”木灵词看着自己保养得宜的手，似是漫不经心地道：“娘可听爹说了？陛下是否有立太子的打算？”
来了，来了……
“这个倒不曾听说……”董氏犹豫地望了木灵语一眼，给木灵词使了个眼色：“语姐儿还小，怕是不懂这些个……”
“早听早好，我也是为了她好。”木灵词浑不在意，双手玩儿够了，叠加在膝上：“语妹妹可是咱们木家唯一的嫡出女儿了，前几年三叔三婶带着她去了书院倒也罢了，现在留在京里，娘你可得好好照看着。陛下几个皇子公主年纪都还小着，若是能从小就玩在一处，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娘娘考虑周到，臣妇明白。”
“只是听说妹妹似乎脾气不好，还很……霸道？”木灵词着意在“霸道”二字上停顿了下，望向木灵语：“如今看来妹妹的脾气也不像信中写的那样，倒是乖顺可人。这般性子却也不错。”
木灵语冷汗淋漓，不敢再往木灵词那儿看上一眼。董氏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本是想安抚她一下，却让木灵语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忽的弹了起来，伸手打开董氏的手，眼里满是惧意。
“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家？”木灵词本撩发的手一顿，漫不经心地道：“何处是家？”
“娘娘……”董氏被木灵语这么一打，手上本还有些疼，可听到木灵词这番话连疼都顾不上了，有些受伤地道：“木府自是娘娘与语姐儿的家的，永远不变的……”
“唔……”木灵词含糊应了声，陡地直视木灵语道：“你坐定了，坐好了，好生听本宫说话！”
木灵语一梗，微微哆嗦着。
“你是木家嫡系女儿，除了你姐姐我，木家便只有你这么一个嫡出。头些年我腾不出手来管你，听着代郡传来的消息，倒也知道你有多无法无天。可是你这样的好日子却也到头了。如今你到了京中来，便安安分分待在府里。太后大丧，你是三年都不能回去的。如今吵着要回家，回什么家？府里难不成还不是你家了？”
木灵词越说到后边儿声音越高，木灵语渐渐把自己缩到一处，大眼睛里略略挂上了泪。董氏看着有些心疼，好歹这不是她自己的闺女儿，要是妯娌知道，怕是会埋怨她没照看好她的。
“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便开始学着礼仪诗书，每日里时辰排得满满的，哪有你这般清闲，还能在书院中肆意横行？”木灵词冷瞪了她一眼，道：“舒服日子过多了，倒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到了京里还由得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便不做什么？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娘娘，她还小……”
“小么？我如她这般年纪的时候，可没她那么不懂事，如今还在宫中嚎叫着要‘回家’！”木灵词又指向木灵语道：“是你大伯娘亏待了你，还是你姐姐我虐待你了？”
木灵词情绪有些激动，竟站了起来走到木灵语面前，见木灵语往后直躲，冷笑一声：“倒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躲着我，我很可怕么？我会害你还是怎么？我为你好将你接到京里来，所有的事情本来都给你安排好了，可你自个儿病了，能怪我？如此正好你有了理由留下来，却还吵着要回家，你不是在辜负我的一番苦心是什么？枉我事事替你打算，你竟不知好歹，今儿我不教训教训你，你便不知道自个儿错在哪儿！”
“娘娘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木灵词一手拽住木灵语细小胳膊，将她从绣墩上扯了下来，一把拂开她额上的碎发：“这疤痕有多难解决你可知道？你可明白若是你大了，这疤痕去不掉，你便是相当于毁了容，还能指望找上什么好的夫君？你倒是知道哭，你不知道你一哭，那额发散下来，疤痕露出一些来，你便是再遮着也无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