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灵语喘着气停在秦慕枫面前，断断续续地说：“你……你去哪，哪儿了……”
秦慕枫忽然很想把她拥进怀里，不再想那段屈辱不堪的记忆，只和她慢慢走到地老天荒……
“小猴子……”
他只是低低唤了她一声，却让她浑身一震。
五十七天，整整五十七天，他终于肯说话了，终于肯跟她说话了……
“嗯……”木灵语眼眶微红：“你回来了？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他低低答应，近两个月以来头一次冲她露出笑容。东边的初阳之下，他的笑仿佛是一剂暖流，就这样密密麻麻地遍布了她本来惶恐到绝望的心。木灵语情不自禁地伸出去想要去触他泛起笑容的脸，几乎都已经触及了又猛地收了回来。
却不想，放下去的手却被他握住了。手掌干燥温暖，带着早晨略有的寒包裹住了她的手腕。
他们站在田埂上面，这条乡间小路其实很窄，只容得下两个人并肩而过。他们面对面，男子执着女子的手，眸光关注，女子怔怔地将视线投射在男子的前胸，忘了躲避，也没有回应。
“我是个懦夫。”秦慕枫轻声开口，似乎是怕吓到了面前的女子，握着她手腕的手缓缓向下盖住了她寒凉微湿的掌心，还是因为惊怕和一路寻人而起的汗意。“当初的我，凭着自己的想法和猜测，就断定你和杉弟已经互生情愫。所以，在你们名正言顺的婚姻之下，我逃了。”
木灵语怔愣抬头，顿时望进他一片深邃的眼眸。
“后来的我，憎恶自己是害得秦家遭受大难的罪魁祸首，又自卑于自己可能身残，所以，我又逃了。”
“不是你……”
“嘘，听我说。”
秦慕枫柔柔地擦拭了她脸上流下的泪，轻声道：“慕容清说得对，秦家其实本来只是一家大户，有着皇差，老实本分地做事也就罢了，偏偏是我，闯开了西边，带着秦家走上了富可敌国的路。树大招风，秦家有此劫，皆因我而起。”
“不是你！”木灵语匆忙捂住他的嘴，哽咽哭泣：“就算秦家要遭难，也不过是被收回皇差，产业家财收归国库……可是你的伤，你的伤……”
慕容清亲自来平原郡办差，不管是不是皇帝下令，但到底是他害了秦慕枫。而他如此做，不过是为了要报复木灵语。她心中的愧疚怎么能说得清，她又怎么能当做自己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别哭，不是你的错……”秦慕枫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将她的手放置在自己背后腰际，双手圈了她细弱的双肩，侧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鬓发，说：“是我的错。可是我昨天想明白了，想通了。你一个女子都能在这样的困境下带着我一个男子安下一个家，我身为男子，却还比不过你吗？我做了如此久的懦夫，够了。”
“慕枫……慕枫……”
木灵语死死抱住了他，他穿得单薄，可是身上的温暖似乎是汲取不完的力量，暖意只熏得她不住掉泪。
“我在这儿，从前我该在的时候没在，以后，我永远都在。”
他回抱着她，双手摩挲着她清瘦的背脊，心里一阵阵发疼。
这个女子从活泼到宁静，是因为三年的宫中女官生涯，看透了尔虞我诈，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性情。而她从圆润到清减，却不过只是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从前的她没有那般瘦，而如此他抱在怀里的，却已有些硌人。
在他自我封闭的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做了太多的事情，把一切都打理地井井有条。而他每日看着她，竟从来没有在她枯燥的农妇生活中对她说过一句话。他的冷漠和自私，如今想来让他多么后悔。可是她没有丝毫怨言，每日都对着他笑，每日都给他疏通腿上的筋脉，就是想让他早点儿好起来。
他等了那么多年，盼了那么多年，和她咫尺天涯了那么多年，终于可以将她揽在怀里，全心全意地感受着她的气息和体温。
这个做了多年的梦，可以圆满了。秦慕枫，你错过的，以后要好好珍惜了。
他轻轻拉开她，薄凉的唇浅浅印在了她的眼边，用嘴拭去了她残存的泪。
“将来，我希望你的泪都是因为幸福而生。语儿，我阻止不了你流泪，因为你真的很爱哭，可是我会努力，在你每次哭泣的时候都能把你揽在怀里。相信我，我们还有一辈子。”
“好，一辈子……”木灵语仰起头定定望进了他的眼里，可其实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因为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只能感受到男子薄凉的唇轻柔地吻去了她不断淌出的泪，而那薄凉也渐渐变得暖湿。
他们终于可以这样尽情拥抱，他们的世界，充满了希望。
“你瞧瞧，你瞧瞧人家穆家兄弟多么温柔！”二人未曾注意的草垛一角，隐着两个身影。魏嫂子边看边抱怨：“你啥时候能跟人家穆家兄弟对凌妹子一样对我？啊！瞧瞧人家，不学着点儿！”
“你倒是也哭给我看看。”魏大哥闪开眼睛，红着脸说：“还看呢！人小两口亲热，你瞎折腾什么劲儿？回去做事去！”
“我看着羡慕不行啊？诶，孩子他爹，你等等我……”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堂屋上搁着的油饼和豆浆早就冷透了。木灵语忙拿到灶间去热，秦慕枫跟了上去，倚在灶间墙边笑说：“我还记得你第一次为我做饭，做了一碗青菜饭粥。如今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木灵语忙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回头看他，只问：“那你说，我那时是不是做得不好吃啊？”
“没有。”秦慕枫陷入那段久远的记忆：“饭煮熟了，很清淡。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不放盐的。反正那时候吃着觉得挺好。”
“哼。”
木灵语浅浅地哼了声，将热好的豆浆舀了一碗递给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当时不知道是谁呢，还挑三拣四。趁热先喝了，暖暖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