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木五姑奶奶厉喝一声：“语儿是我娘家亲甥女儿，她的为人我能不明白？这些年她孝顺公婆，照顾丈夫，抚养孩子，打理内院，事情做得有条不紊，你问问家中奴仆，谁不称赞她的？杉儿……不在了，她心里也难过，可是到今儿的丧事儿也都是她一手布置出来的。你二弟要忙衙门里的问讯，我心情沉痛根本就做不了事情，老太太就更不用说了，家里的杂事儿全是语儿一个人担了下来。大哥，如果这个时候你还要怀疑什么，那我真的只能说，你学道，已经把良心都学没了。”
秦昭闻言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思索着弟妹的这番话，默然不语。
宾客渐渐都来了，好在这不是夏天，尸身放在厅里也不会发出异味。秦家的亲朋好友陆续到了奠堂，也都知道秦家现在的困境，大多是送了厚厚的奠仪礼。木载梓父子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谈儿一见木灵语便轻轻抱住了她，低声唤她：“姐……”
她一动不动，直直跪着，对着这两口棺材。黑檀木做成的棺材长长的，她只能看到圆弧形状的盖子，下是仿若梯形的棺材身。黑色，那般压抑，让她喘不过气来。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木诩谈对着她哭了。
他多想自己的姐姐能哭一哭，也好过闷在心里不说话。可是面前娇弱的女子跪地笔直，脸上没有泪痕，似乎已经被哀痛磨光了泪，不理会周遭的人，仿若全世界的声音都听不到，更感受不到他轻轻环着她的力量，眼里只映着两口棺材，黑洞洞的，让人望一眼，就想哭。
沉闷的大厅里此起彼伏的念经诵道声嗡嗡作响，在一片嘈杂里，忽然挤进一声高亢：“蒂王爷到——”
王者的脚步跨入这里，众人忙行礼，木灵语却没管。木诩谈轻轻拉她，她眼晃了两晃才转过头去看向慕容清。
他的嘴抿地死紧，皱着眉头望她。木灵语静静看着他，无悲无喜，无怨无憎，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从前的那双燃着爱意的眼睛，他现在却从中辨识不出自己倒映在她眼里的影子。
她轻启檀口：“王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吊唁。”
“不劳王爷，杉哥哥也不会希望王爷来打扰他的亡灵。”
这样的话在众人耳里听起来算是很大逆不道了，可慕容清没有生气，他接过侍从递来的香，拜了一拜插到了香炉里。木灵语没有阻止，却在他插好香之后将香拔了出来，丢进了铜盆，任由盆中纸钱燃着的火将香吞灭。
如此不给面子，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木诩谈挨着她最近，担忧不已地轻拉她。木灵语转过头对他说：“谈儿，我们办丧事不需要不受我们欢迎的人来的，若是还受了他的敬，恐怕你姐夫在地下都会觉得恶心。”
“木灵语！”始终幸灾乐祸看着这奠堂的李伟杰怒喝一声：“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脸不要脸，王爷上香，对你们秦家是多大的福泽，你别不知好歹！”
慕容清伸出手阻止他，望着木灵语说：“对于秦二少爷的病逝，我也很抱歉。”
木灵语抬头看他，即使是仰着脖子，却也觉得她这时的气势要比他高了不止一截。她还轻笑了声，眼里依旧是他辨认不出的情绪：“王爷抱歉什么呢？难不成杉哥哥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慕容清却是冷凝了双眼，轻声道：“我姑且认为你情绪不佳，胡言乱语，不与你计较。”说完转身望向秦啸：“秦当家的，明日衙门，你可还得来。”
秦啸低头应是，慕容清拔腿出奠堂。木灵语在身后冷冷清清唤了声：“恭送王爷。”众人才似收回了魂，高低起伏地叫着：“恭送王爷。”
慕容清捏了拳头，走出大门，正巧和匆忙赶到的张端睿擦肩而过。
“爷，您说您来这儿做什么，秦家就是不知好歹，还烦劳您这贵身子骨儿纡尊降贵地来吊唁，要我说啊，就该让秦家人知道什么叫绝望，往死里整他们，看他们还敢嚣张！”
慕容清顿下步子，在一辆华贵的马车前停下，转过头看向李伟杰，问：“秦二少爷为什么走地那么突然？”
“不突然不突然。”李伟杰忙答道：“这不都在床上熬了两个月的嘛。”
“那怎么以前都好好的，突然就恶化了？”
“嘿嘿，主子，您这可得夸我了，我……”
“我记得那日让你去找秦二少爷谈判，探查有关于秦家这次的囤积货物之事，最好能安上一些把柄。你回来后得意洋洋地说事情都办妥当了，我也没多问。”慕容清轻声说着，话像是在诱哄：“你那日，都做了什么？”
“主子，我代您赏了秦二少爷一样东西吃，可他不领情儿，咱就只能灌。您说这死鸭子嘴硬吧，给好脸儿他不接，偏得让咱下死命儿灌。”李伟杰笑得谄媚，慕容清挑了挑眉：“哦？什么好东西？”
“就是咱审人的时候用的那丹。”
“那丹啊……”
“对。”李伟杰凑近了慕容清，一副讨赏的样子：“我想着要等出效果了再禀告爷，让您惊喜一下不是……哎哟！”
李伟杰脸上一五爪印子，整个人趴到了一边儿地上，嘴角渗出血来。动了动嘴，他才发现自己还被扇掉了一颗牙。这不是最让他心惊胆颤的，他抬头看向刚刚甩了他一耳光的主子，只觉得他浑身的戾气似是要夺了他的命一样。
“倒是惊喜。”慕容清眼里射出寒光：“不过，谁准你自作主张了？”
李伟杰吓得肝颤儿，即使他是有名的酷吏，但比起这个不动声色间灭了三王四王势力的主子来说仍旧是相距甚远。
“主、主子……我想着给您，给您出气……”
慕容清拿过一边侍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丢在地上，道：“出气没出成，我倒是受了气。李伟杰，看来你最近是胆大包天了些。”说完踏上矮几上了马车，吩咐道：“回行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