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喊碧丝的正是易嬷嬷，大概是想着木灵语在睡觉，所以声音压得很低。易嬷嬷闻言掀了帘子进来，责怪地看了碧丝一眼，上前道：“姑娘，把你吵醒了？”
“没有，本来就没有睡。”
木灵语说完便打了个哈欠，顿觉有些尴尬，倒还是一本正经地加了句：“就是有点儿困。”
易嬷嬷了然地轻笑了声，碧丝眼里更显出愧疚。
“这是怎么了？一个像是要哭了似的，一个又变得跟个母大虫一般。谁招你们了？”
易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老夫人给咱们院子派了两个新人来……”
木灵语一挑眉，道：“新人？”
“是说来服侍小姐的……”碧丝红着眼期期艾艾地问：“小姐不要碧丝服侍了吗？为什么要进新人……”
这个怪奶奶，又在打什么主意？
木灵语头疼地抚额，打断碧丝的哀切，直接问易嬷嬷：“你来说。”
“是。”易嬷嬷到底是经历的事儿多，一五一十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原来这两个“新人”都算是岳家的女儿，不过隔了几代旁亲，又是庶出，身份很低。看在宗族的份上，老夫人买了进来培养成大丫鬟，想着以后也好给她们寻个出路。原先伺候老夫人的迎春、迎夏四人都陆陆续续嫁了出去，要么配了管事，要么做了小财主的填房，算是有了归宿。正巧这二人来了，便被收在了老夫人身边。
如此说来……老太太是要往她房里安人？
“奴婢看这两个丫鬟都跟妖精似的，一双眼睛那是勾魂，活脱脱青楼里出的……”
易嬷嬷有心骂骂出气，话说到这份上才醒悟过来，面前的可是个大姑娘！这种话可不能随意说的。当即改口道：“若是到咱们院子里来，可就惹大祸的……”
木灵语想了想说：“没事儿，她们想惹祸惹便是，惹了还好，能有个理由赶出去，也免得让我想怎么处置。”
木灵语倒是不在意，她想老太太的想法不过是给她找了两个“姐妹”。到底是岳家的，她们本家姑娘，翻不出她的手掌心。若是给秦慕枫做妾用的，她就不用担心了。秦慕枫说到做到，这两个既然是“妖精”似的人物，秦慕枫必是也看不上的。
“小姐……”碧丝又叫了句，泪珠已经挂在了眼帘上：“小姐有了人服侍，碧丝怎么办……”
“你还跟在我身边啊。”木灵语奇怪地问：“她们来了与你有什么干系？她们自做她们的事，你是贴身伺候我的，跟她们拈酸吃醋做什么？”
这么一说，碧丝眼眶更红了。
易嬷嬷见木灵语没懂，咬了咬唇道：“小姐啊，这人是老夫人派过来的，表明了是要予给你做贴身丫鬟的。这么一算，碧丝可就得……降下来……”
“胡说八道！”木灵语深深皱眉：“跟了我这么久的人，说赶就赶？合着老夫人是主子，便不把我当主子了？”
“小姐！”易嬷嬷连忙低声压着她不让她说话，临了还瞪了碧丝一眼，仿佛在说“就是你捅娄子”。
木灵语摆手让易嬷嬷让开，带了碧丝去寻老夫人。易嬷嬷苦劝不止，只得让她去，想了想，兀自去了雅园找岑氏。
木灵语心里的确有气，但走到半路也就慢慢想通了。在这个家里，老太爷虽说是权威，但内府人员调动还是归老夫人管的。她是这个家的大家长，可不能得罪。否则，一顶“忤逆长辈”的帽子扣下来，甭说碧丝不得善终，就是她也会受到惩罚。家法还是极严厉的，她细皮嫩肉的，可不敢去挑战那块红迹斑斑的板杖。
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木灵语也就停了下来。她得先想好怎么说。碧丝在一边又是想劝又是为难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木灵语见了又少不得安慰，这样一拖，时间也就拖下来了。
岑氏得了消息匆忙赶来，见女儿静静立在一处月亮门口，微微低着头思考着，不由庆幸自己还赶得及阻止她的莽撞。
“语儿……”
“娘？”
木灵语讶异了一下，看到岑氏身后的易嬷嬷也就明白了，愧疚地扶住岑氏，道：“娘放心，女儿没那么鲁莽。方才是气极了，现在想通了，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奶奶说……”
岑氏吁了口气，芬儿立马叫人搬了张小凳给她坐。木灵语扶着她坐下，立在一边犹豫地问：“奶奶似乎想往我院子里安人，还要挤走碧丝。娘，碧丝自我到了京里便一直照顾我的，我用惯她了，不想换人。易嬷嬷见多识广地，也说那两个人不像正派人，女儿怕……”
“娘知道。”
岑氏也不是没经历过老夫人往屋里安人的事情，以往是木载梓给打了回去，这回是安在女儿屋里，木载梓也不能说什么了。可她知道其中含义，又不忍心女儿吃亏。想了想，如此这般地在木灵语耳边说了些话，便站起身掸了掸后摆衣服，说：“谈儿还在默书，娘先去看看，你与奶奶说说话便回来，知道了？”
“是，娘。”
木灵语掩唇而笑，福身送了岑氏，满含微笑地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夫人见她来也是淡淡招呼着她坐。木灵语福了身坐了，和老夫人聊了些话，渐渐地就转到人的这面上来。
“奶奶经历的事儿多，少不得要跟孙女儿说说，将来如何侍奉公婆，伺候夫君的……”
“你们呀，就是年轻。”老夫人要说教，听木灵语这般谦卑也很高兴，絮絮叨叨地讲着“三从四德”、“人伦纲常”，说得很是兴起，教授得最多的，也就是要她“听候夫君、公婆的吩咐，不得有违”。
木灵语逮的就是这句话。睁着求知的眼，木灵语天真地问：“这么说，凡是夫君说的，为人妻者，都该无条件服从了？”
“那是自然，这才有益于夫妻和睦，家宅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