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拔
文/毕淑敏
也许在某一个清晨醒来的时候,你突围而出,像蝴蝶一样飞舞。
自己把自己拔出来——我喜欢“自拔”这个词。不是跳出来或是爬出来,而是“拔”。小时候玩过拔萝卜的游戏,那是要一群小朋友化装成动物,齐心合力才能完成的事业。现代人常常陷在压力的泥沼中,难以享受生活的美好。把自己从压力中拔出来,也是一个系统工程。
压力本是一个物理词汇,比如气压、水压、风压……推广开来,医学上有“血压、脑压、颅内压”等等,多属于专业领域,不料如今风云突变,压力成了高频词。生活有压力,经济有压力,学业有压力,晋升有压力,人际关系有压力,情感世界有压力,婚姻也有压力……人们的交谈中,无不涉及林林总总的压力。压力像打翻了的汽油桶,弥散到现代人生活的各个领域,散发着浓烈的气味。我们躲不胜躲,防不胜防,不定在哪个瞬间,就燃起火焰。
其实适当的压力,是保持活性的重要条件。如果空气没有了压力,我们的呼吸就会衰竭。如果血液没有了压力,我们的四肢就会瘫痪。如果水管子没有了压力,那结果之伤感是任何一个住在高层楼房的人士都噤若寒蝉的,你将失去可饮可用的清洁之水。上个世纪的石油英雄王铁人也说过“井无压力不出油,人无压力不进步”的豪言壮语。
只是这压力须适度。比如冬日里柔柔的阳光照在身上,这是一种轻松的压力,让我们温暖和振奋。设想这压力增加10倍,那基本上就成了吐鲁番酷热的夏季,大伙只有躲到地窖里才能过活。假如这压力继续增加,到了100倍1000倍的强度,结果就是焦炭一堆了。
现代人常常陷于压力构建的如焚困境之中。也许是某一方面的压力过强,也许是许多方面的压力综合在一起。如是后者,单独究其某一方面的压力,强度尚可容忍,但积少成多日积月累,细微的压力堆积起来,就成了如山的重负。金属都有疲劳的时候,遑论血肉之躯?如不减压,真怕有一天成了齑粉。
如果你因压力忙到无力自拔,忙到昏天黑地,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和家人的团聚,忘掉了自己如此辛辛苦苦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你想改变,就试着了解压力吧。寻找压力的种种成因,为扑朔迷离捉摸不定的压力画像,澄清了我们对压力的模糊和迷惘之处,让折磨我们的压力毒蛇从林莽之中现形,让我们对压力的全貌和运转的轨迹,有较为详尽的了解。中国的兵法上有句古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你认识到了你所承受的压力的强度和种类,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就已经钉住了压力的七寸。
明白了压力的起承转合,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减压方式之后,你的呼吸就会轻松一点,胸中的块垒也会松动出些微的空隙。坚持下去,持之以恒,你就会一寸寸地脱离沉重压力的吸附,把自己成功地拔了出来。也许在某一个清晨醒来的时候,你突围而出,像蝴蝶一样飞舞。
枯萎属于正常
文/余秋雨
文明太不容易,真应该好好珍惜。
离开卢克索向东,不久就进入了浩瀚的沙漠。这个沙漠叫东部沙漠,又名阿拉伯沙漠。
穿行沙漠对我来说早已不是第一次,但刚刚还在古代遗迹中感叹人类文明的恢宏久远,没几步却跨进了杳无人烟的荒原,这种对比经验却从未有过。连个过渡也不给,使得几天来沉浸于历史文化中的眼神不知往何处搁置,一时显得十分慌张。
一切都停止了。没有了古代和现代,没有了文明和野蛮,没有了考察和推断,只剩下一种惊讶:原来人类只活动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原来我们的历史只是游丝一缕,在赤地荒日的夹缝中飘荡。
眼前的非洲沙漠,积沙并不厚。一切高凸之处其实都是坚石,只不过上面敷了一层沙罢了。但是这些坚石从外面看完全没有棱角,与沙同色,与泥同状,累累团团地起伏着,只在顶部呈现出淡淡的黑褐色,使每一个起伏在色调上显得更加立体,一波波地涌向远处。
远处,除了地平线,什么也没有。
偶尔会出现一个奇迹:在寸草不生的沙砾中突然生出一棵树,亭亭如盖,碧绿无瑕,连一片叶子也没有枯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地母单独为它埋设了一条细长的营养管道?但是光有营养也没有用,因为它还必须面对日夜的蒸发和剥夺,抗击骇人的孤独和寂寞。
由此联想,人类的一些文明发祥地也许正像这些树,在千百万个不可能中挣扎出了一个小可能。从树叶丛中看,似乎很成气候;从整体环境看,始终岌岌可危,谁也无法保证它们的存活年限。
有人为各大文明的终于枯萎疑惑不解,其实,真正值得疑惑的是它们中的某一个异数何以能够持续,而枯萎则属于正常。
正这么想着,眼前的景象变了,一看手表已过下午四时,黄昏开始来到。沙地渐渐蒙上了黯青色,而沙山上的阳光却变得越来越明亮。没过多久,色彩又变,一部分山头变成炉火色,一部分山头变成胭脂色,色块在往顶部缩小,耀眼的成分已经消失,只剩下晚妆般的艳丽。
车队终于驶出了沙地丘陵,眼前平漠千顷。暮色已重,远处的层峦叠嶂全都朦胧在一种青紫色的烟霞中。此时天地间已经没有任何杂色,只有同一种色调在变换着光影浓淡,这种一致性使暮色都变得宏伟无比。
谁料,千顷平漠只让我们看了一会儿,车队蹿进了沙漠谷地,两边危岩高耸,峭拔狰狞,猛一看,就像是走进了烤焦了的黄山和庐山。天火收取了绿草青松、瀑布流云,只剩下赤露的筋骨在这儿堆积。
像要安慰什么,西天还留下一抹柔艳的淡彩,在山岩背脊上抚摸,而沙漠的明月,已朗朗在天。
我想,这一切都与人类文明没有什么关系,但它无可置疑地壮美,而且万古不息。人类所做的,只是悄悄地找了一个适合自己居住的小环境而已,须知几步之外,便是茫茫沙漠。
文明太不容易,真应该好好珍惜。
一九九九年十月十七日,埃及东部古尔代盖(Hurghada),夜宿PickAlbatros旅馆。
驿站
文/席慕蓉
昨天晚上,站在旧画室的墙外,站在旧日许多记忆的墙外,我好像看见了我自己,在迂回行来的路途上,原来曾经经过了那样美丽的一处驿站。
昨天晚上,我又回到山上的那间画室去了。
屋子已经换了主人,我只能站在墙外,藉着脚下几块大石头的帮助,斜靠着墙头去探看院子里的风景。
风景几乎没有什么改变。荒芜的院落里依旧种着半园菜蔬,屋子里亮着灯,灯光依旧斜斜地铺在廊外的土地上。这块在院子中间长着杂草的土地好像比从前更加空旷了,我想,也许是因为少了那六缸荷花的缘故吧。
那六缸荷花原来是在石门乡间种下的,几番开落之后,又被我移到阳明山上这一处偏冷的院子里,想不到夏天来时,也竟然都大朵大朵地开了起来。
那些个夏天的夜晚,画累了,我就常常会从屋子里走出来,坐到石砌的墙头上往山下望去,整个台北平原几乎都在我眼底,那无限灿亮而又密集的灯火不断闪烁颤动,远远望去,好像是一种无法控制的生命的律动。而在我身边这黑暗的山间,盛开的荷花在小小的院落里互相依傍静静站立,仿佛也在倾听着什么。夜晚微凉的空气中,飘浮着模糊的花香。
我一直很喜欢这个画室。可惜因为房屋太老旧,许多地方一定要重新改建才能存放我的油画,屋主又不舍得把它卖给我,我只好搬家了。
离开这间画室已经有一年多了,此刻我早已在淡水海边一处长满了相思树的山坡前找到了新的工作室,六缸荷花也跟着迁移到新的院子里去,夏天来的时候也开了几朵。但是,也许是因为那带着盐分的海风的关系,一直不再能像在石门乡下和阳明山上时开得那么好了。
我因此而常常会恋念着这间山上的画室,当然记忆里不止是只有荷花,还有那些在春天会开得满树的山樱,那些会散发出香气的柏树,秋来时那山径旁一路延伸过去的芒草,满月的光辉在小路上曾经印下我那样清楚的身影,还有那个初冬的清晨,站在院子里,发现竟然有细细的雪花正在不断轻轻飘下。
还有那两只常常从天空飞掠而过,在遥远的云朵下盘旋呼叫的鹰,它们的叫声像婴儿的声音一样干净、一样清亮……这山间的画室充满了我爱恋的记忆。
可是,当时的我心里总是惦记着工作的进度,所有的风景,所有的美丽记忆,不过就只是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得到的那些片段印象罢了。
而只有在离开了之后,从那许多时日推移出来的距离之外远远观看,才能发现,原来那些片段和零乱的印象,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蜕变成为生命里真正的主体,坚实圆满,反复出现,自成为完整透明不可切割的一瞬。
昨天晚上,站在旧画室的墙外,站在旧日许多记忆的墙外,我好像看见了我自己,在迂回行来的路途上,原来曾经经过了那样美丽的一处驿站。
往事
文/冰心
像滔说的,海是温柔而沉静。杰说的,海是超绝而威严。楫说的更好了,海是神秘而有容,也是虚怀,也是广博……”
每次拿起笔来,头一件事忆起的就是海。我嫌太单调了,常常因此搁笔。
每次和朋友们谈话,谈到风景,海波又侵进谈话的岸线里,我嫌太单调了,常常因此默然,终于无语。
一次和弟弟们在院子里乘凉,仰望天河,又谈到海。我想索性今夜彻底的谈一谈海,看词锋到何时为止,联想至何处为极。
我们说着海潮,海风,海舟……最后便谈到海的女神。
涵说:“假如有位海的女神,她一定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我不觉笑问,“这话怎讲?”
涵也笑道:“你看云霞的海上,何等明媚,风雨的海上,又是何等的阴沉!”
杰两手抱膝凝听着,这时便运用他最丰富的想象力,指点着说:“她……她住在灯塔的岛上,海霞是她的扇旗,海鸟是她的侍从:夜里她曳着白衣蓝裳,头上插着新月的梳子,胸前挂着明星的璎珞,翩翩的飞行于海波之上……”
楫忙问:“大风的时候呢?”杰道:“她驾着风车,狂飙疾转的在怒涛上驱走;她的长袖拂没了许多帆舟。下雨的时候,便是她忧愁了,落泪了,大海上一切都低头静默着。黄昏的时候,霞光灿然,便是她回波电笑,云发飘扬,丰神轻柔而潇洒……”
这一番话,带着画意,又是诗情,使我神往,使我微笑。
楫只在小椅子上,挨着我坐着,我抚着他,问:“你的话必是更好了,说出来让我们听听!”他本静静地听着,至此便抱着我的臂儿,笑道,“海太大了,我太小了,我不会说。”
我肃然——涵用折扇轻轻的击他的手,笑说,“好一个小哲学家!”
涵道:“姊姊,该你说一说了。”我道,“好的都让你们说尽了——我只希望我们都像海!”
杰笑道:“我们不配做女神,也不要‘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
他们都笑了——我也笑说,“不是说做女神,我希望我们都做个‘海化’的青年。像涵说的,海是温柔而沉静。杰说的,海是超绝而威严。楫说的更好了,海是神秘而有容,也是虚怀,也是广博……”
我的话太乏味了,楫的头渐渐的从我臂上垂下去,我扶住了,回身轻轻地将他放在竹榻上。
涵忽然说:“也许是我看的书太少了,中国的诗里,咏海的真是不多;可惜这么一个古国,上下数千年,竟没有一个‘海化’的诗人!”
从诗人上,他们的谈锋便转移到别处去了——我只默默的守着楫坐着,刚才的那些话,只在我心中,反复地寻味——思想。
最美何处寻
文/武明
用心体悟人生,美就在身边。
一位画家对其作品始终不能满意。有一天,他对妻子说:“我要出门远行,这样才能找到创作的灵感,画出伟大的作品。”
画家游历了许多国家,看到了许多美好的事物,但他觉得还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有一天,他遇到一名马上就要结婚的美丽女孩,画家问她:“请告诉我,对你来说,世界上什么最美?”女孩不假思索地回答:“爱情最美!”
画家十分沮丧:爱情怎么能画得出来呢?他继续旅行,不久遇到了一位刚刚从战场归来的士兵。画家问士兵:“请告诉我,对你来说,世界上什么最美?”士兵不假思索地回答:“和平最美!”
画家更加气馁了:和平怎么能画得出来呢?他继续寻觅,遇到了一位正向医院走去的医生。画家问医生:“请告诉我,对你来说,世界上什么最美?”医生不假思索地回答:“生命最美!”
画家几乎绝望了:生命怎么能在画中表现出来呢?
绝望中,画家身心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家。热情而温柔地迎接他的妻子,让画家觉得自己找到了那个女孩所说的爱情;充满了宁静与温馨的家庭,让画家觉得自己找到了士兵所说的和平;围在身边亲吻他脸庞的孩子,让画家觉得自己找到了医生所说的生命。
画家这才明白,他出门远行四处寻觅的灵感,原来就在家中。
完美与残缺
文/白帆
真花虽然有枯叶,但它看起来更鲜艳,比完美无缺的假花更完美。
朋友搬进了新居,数位好友齐聚,贺其乔迁之喜。
主人不俗,懂得享受生活,虽不富裕,屋子却布置得简单而富有情趣。阳台很宽敞,悬挂着几盆花花草草,红绿相间,疏密有致,令人赏心悦目。
我们在春日的艳阳下,散漫地坐着,随意地吃着水果,喝着饮料,眺望远处的高楼,近处的鲜花和草坪,谈论着轻松的话题,时空好像静止了,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份难得的温馨。
“嘿!你们看出来没有,这几盆花草有真有假。”一位细心的女士说。
“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有人反问道。
“不用手摸,不用鼻子闻,谁能在五米以外准确地指出真假,我就送给谁一盆郁金香。”主人有些得意地说。
于是大家都开始仔细地观察起来。我是植物盲,奇怪,不管我怎样努力,也记不住各种花草树木的名字,更辨别不清品种的好坏,喜欢观赏植物,却总是说不出所以然来。我只知道那些能够令我心旷神怡的就一定是好植物,一文钱不值的野草有时候比标价几千元的奇花异草更令我动心。
眼前的几个盆栽,都长得很茂盛,看起来个个碧绿如玉,青翠欲滴。花儿,也开得很绚烂。猛然看去,的确难辨真假。可是看着看着,感觉出来了。我发现有三盆花依稀能够找到枯萎的残叶,有的叶片上还有淡淡的焦黄,显示出新陈代谢和风雨侵袭的痕迹。可是另外两盆,绿得鲜艳,红得灿烂,没有一片多余的赘叶,没有一丝杂草,更没有一根枯藤。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精心制造的结果,它们显得完美无缺。看着它们,我那轻快的心荡起了一阵涟漪,似乎这完美的东西远不如那些夹杂着残枝败叶的新绿更令我愉快。
我曾经去过一个美国国家级沼泽森林公园。时值枯水季节,我们很幸运,可以沿着小径一直走进沼泽森林的深处,那时候,大自然的魅力深深地震撼了我。举目望去,一株株笔直挺拔的参天大树,伟伟煌煌地一直蔓延到天地的尽头,间或有几株不知何时被风吹倒的树木歪在地上,有的渐渐风化了,长满了绿苔,松鼠和一些小动物用它做窝,嬉戏其间,别有一番情趣。我想,如果没有这些倒掉的残木,没有参差不齐一蓬一蓬的灌木丛,只有整齐划一的栋梁之材,这原始森林就会逊色多了。
“那盆没有枯叶的花是假的,虽然它看起来更鲜艳,更完美无缺,但是我还是喜欢真的。”有人打断了我的思绪。
建造沙城堡
文/明达
怀着一颗童心享受生活,向生命的过程致敬。
炽热的太阳,带咸味的空气,有节奏的海浪。
一个小男孩儿正跪在沙滩上用塑料铲子一铲一铲地把沙子铲入一个颜色鲜亮的蓝桶里,然后再用铲子拍打整理着桶里的沙子。满满一桶后,他把桶倒扣在地上,然后慢慢举起桶,一个城堡就这么造好了。这位小小建筑师乐了。
整个下午他都在工作。挖城壕,筑城墙,用瓶子盖当岗哨,用冰棒棍当桥梁。沙城堡建成了。
大城市,繁忙的街道,轰轰的汽车声。
一位男士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坐在办公桌前,匆忙地把各种纸张放在不同的文件堆上,分配工作任务。他把电话放在肩膀上,用手指敲击着键盘,反复权衡掂量数字。合同终于签了,让这位男士非常高兴的是,一笔利润到手了。
整个一生他都在工作。制定计划,预测未来。养老金是岗哨,资本收益是桥梁,一个帝国建成了。
两座城堡,两个建造者。他们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在集沙成堡。他们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在建造着什么。他们勤勉而坚定,对于两者来说,潮水都会上涨,结局都会到来。
但他们的相似之处就此而止。男孩能看见结局,而男人却忽视了它。
当潮水涌上时,那聪明的男孩跳起来,兴奋地拍着巴掌。没有悲伤,没有害怕,没有惋惜。他知道会是这样的,他并不惊奇。当大浪冲进他的城堡时,他的杰作被吞进大海,他笑了。他笑着,捡起他的工具,拉上他父亲的手,回家了。
可那位成年男士并不是这么聪明。当岁月的浪潮瓦解了他的城堡时,他惊慌了。他守候在沙子纪念碑处要保护它。他要把海浪挡在他建造的城墙之外。他被海水浸湿了,全身打颤,对上涨的浪潮咆哮着。
“这是我的城堡。”他抗拒着。
大海无需回应。他们彼此不知道沙子将会何去何从。
对于沙堡我知道得不多,但孩子们知道。观察他们,学学他们。去建造,但要怀着一颗童心。当太阳落下、潮水涌上时——鼓掌吧。向生命的过程致敬,然后回家去。
没人替我拔钥匙
文/孙盛起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与人共存的,你对待别人的态度就是将来别人对待你的态度,你觉得别人无足轻重,别人也会对你的事情漠不关心。
一年前的一次教训对我是刻骨铭心的。那时我正筹备着婚礼,住在公司的公寓楼一楼。由于刚工作不久就为公司做成了两个项目,老总对我很器重,我也因此自视清高,平时说话做事难免有些盛气凌人。很多同事对我敬而远之,包括住在同一座公寓楼里的那些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却顶多打一声招呼而已,彼此之间从没有多余的话。当然,对这一切我是一点儿也不在乎的,我不靠他们生活,更没指望去求他们什么。我的想法是,只要兢兢业业地把本职工作做好,能够得到上层人物的赏识,就有前途,因此和我一样挤公寓楼的那些人对我的态度和看法于我根本无关痛痒。
结婚的家具家电都基本置办齐了,我和女朋友商量五一节举行婚礼。那天是4月12日,我到杭州去跑一个项目,那将是我结婚前的最后一次出差。一大早我带上随身物品锁好门就出发了。可是第二天下午3点多钟,我忽然接到女朋友的电话,说我的屋子被盗了,还没有开箱的彩电、抽屉里的3500百元钱以及一些值钱的零碎东西都被洗劫一空。这飞来横祸使我目瞪口呆,女朋友也在电话那头哭哭啼啼。我哪还有什么心情跑项目,连忙给老总打电话让他另派人来。等到接替我的人一到,我就匆匆忙忙往回赶。
回家后,我立刻就到派出所去打听情况。派出所的人劈头就问我:“你是不是出门的时候把钥匙落在门上了?”我大惊失色,连忙摸口袋,可是没找着钥匙。
我结结巴巴地说:“难道……”
警察告诉我,窃贼是用钥匙开门进入我房间的,不仅因为门和窗户没有任何被撬的痕迹,公寓里的很多人也都证实,我出差的那天早上看到我的门上插着一串钥匙。警察说:“我不明白,你们单元除去你住着14户人家,每户平均两口人,你又住在1楼,他们那天即使每人只上下楼一次,也共有28人次经过你的房门,可是他们看到你的钥匙落在门上,却没有一个人替你拔下来,这岂不是咄咄怪事?看来这只能有一种解释——你的人缘是不是不太好?”我满脸通红地坐在那里,哑口无言。
那次被盗不仅仅使我损失了很多钱财,我的婚礼也不得不推迟,更重要的是对我心灵上的创伤是巨大的。我甚至不敢想象假如有一天我病倒在公寓的楼梯口,会不会有人把我送到医院里去?那次教训彻底改变了我的处世哲学,我充分认识到,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与人共存的,你对待别人的态度就是将来别人对待你的态度,你觉得别人无足轻重,别人也会对你的事情漠不关心。
好生活的标准
文/星竹
自己失去了多少,好生活里有多少是不值得的,甚至是心酸的代价。
为了过好生活,他12岁就被父母送到国外上学,从此他就开始受苦。本来他们一家算得上国内富裕的人家了,可是从那一年开始,全家人为了他的好生活,节衣缩食,比其他人家过得更为节省清贫。家人每年把所有的积蓄都寄给了他,那个数字在当时是惊人的。但在国外的他,依然是紧紧巴巴的。
好在艰苦的生活,使他早早地懂事。他同样省吃俭用,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为此,他小小年纪就得了胃病、低血压,虚弱得很。他每天放学后,就满街地去打工。赚的都是小钱,给人家送报纸、接小孩儿儿、剪草坪……干这一切时,他心里想着的是父母的话:今天的劳累是为了明天的好生活。
上大学时,他有一半的消费是自己打工挣来的。他给人擦车、当家教,也给人家买菜、送牛奶。这时他更为明确的是,这一切都是为了明天的好生活所应该付出的代价。
大学毕业后,他没有直接去找事做,为了好生活,他咬牙考了研究生。4年中,他从国内倒些布料和工艺品在国外出售。他相信好生活总会到来的,只要苦苦熬着,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一晃就是16年。母亲去世那年,家里人没有告诉他。后来父亲来信,说那会儿他正在考研,怕误了他的前程,误了前程,也就是误了他的好生活。父亲病的时候,他也不知道。父亲去世时,家人还是没有告诉他,同样是怕影响他奔好生活的步伐。
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他在异乡的岁月过去了25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然而,这才算刚刚上路,要奔好生活的路依然很长。好在他很努力,也很拼命。又是一个10年,他该有的,差不多都已经有了,大房子、好车子,还有在异国同行里的地位。但他没有感到这就是好生活,也没有实现了好生活的那种兴奋。说实话,这在异国他乡还算是很普通的。
直到他过了50岁,他才有了异国人公认的那种所谓的好生活。好生活的标准原来是别人说的,而自己感觉的日子怎么样,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他奔走了一生,是为了好生活。当“好生活”来临的时候,他才真正地懂得,自己失去了多少,好生活里有多少是不值得的,甚至是心酸的代价。
别让自己孤单
文/刘墉
在很多时候,我们很自然地把人们分成不同等级,昧着良心地总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故意忽略大家同样是“人”的本质!
傍晚,我站在台北办公大楼的门前,看见一辆公共汽车驶过,有个黑人正从后排的车窗向外张望。
我突然兴起一种感伤来,想起多年前在纽约公车上见到的一幕:
一个黑人妈妈带着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儿上车,不用买票的孩子自己跑到前排坐下,黑人妈妈叮零当啷地丢下硬币。
但是,才往车里走,就被司机喊住:“喂!不要走,你少给了一毛钱!”
黑人妈妈走回收费机,低头数了半天,喃喃地说:“没有错啊!”
“是吗?”司机重新瞄了一眼,挥挥手,“喔,没有少,你可以走了!”
令人惊心的事出现了,当黑人妈妈红着脸,走向自己的小女儿时,突然狠狠出手,抽了小女孩儿一记耳光。
小女孩儿怔住了,捂住火辣辣的脸颊望着母亲,露出惶恐无知的眼神,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滚!滚到最后一排,忘了你是黑人吗?”妈妈厉声地喊,“黑人只配坐后面!”
全车都安静了,每个人,尤其是白人,都觉得那一记耳光,是火辣辣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当天晚上,我把这个故事说给妻听,她却告诉我另一段感人的事:
一个黑人学生在入学申请书的自传上写着:“童年记忆中最清楚的,是我第一次去找白人孩子玩耍。我站在他们中间,对着他们笑,他们却好像没看见似的,从我身边跑开。我受委屈地哭了,别的黑人小孩儿,非但不安慰,反而过来嘲笑我:‘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颜色。’我回家用肥皂不断地清洗身体,甚至用刷子刷,希望把自己洗白些,但洗下来的不是黑色,是红色,是血!”
多么触目惊心的文字啊!使我几乎觉得那鲜红的血,就在眼前流动,也使我想起《汤姆历险记》那部电影里的一个画面——黑人小孩儿受伤了,白人孩子惊讶地说:“天哪!你的血居然也是红色的!”
这不是新鲜的笑话,因为我们时时在闹这种笑话,我们很自然地把人分成不同等级,昧着良心地总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故意忽略大家同样是“人”的本质!
自言自语
文/卷卷
总有一种方式能让人们温暖着自己,活动着心灵,如果你愿意,请,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听起来似乎有点儿傻气。什么人会自言自语呢?浪漫一点儿的想法:诗人在海边,相思的人在月光下,寂寞的老人在黄昏里……然而,城市里的自言自语,不光可以用耳朵听,还可以用眼睛看,只要你愿意。
一个很大的“自言自语”的群体,就是养狗的人们。黄昏里,他们一边牵着狗漫步,一边或温柔或谨慎地说着话,狗不懂人类的语言,却能懂得人类的心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够了。紧张忙乱的城市生活,独立疏离的人际关系,让太多的温情积聚,无从释放。自言自语无疑是一种方式。一份关爱的心,无论给予哪一种生命体,表达了,就存在了。
飞机场、火车站、地铁里,那些人群汇集的地方,人们似乎更需要距离,彼此淡漠着,没有只语片言的交流。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埋头于小小的手机,手指翻动,收发短信。他们的脸上,有着与或喧哗或漠然的背景毫不相干的表情,或轻羞浅笑或一往情深。那是一种由指尖来完成的自言自语。记得“五一”时,在海边吃烧烤放烟火的欢快人群中,一个挺好看的中年男人,独自临海而坐,他除了片刻的沉思,一直都在用手机发短信,却并不见有人回复。只是他依旧不停地在按动键盘,发送完成他会抬起头换个姿势望向远处,然后继续。我不想刻意猜测他发给谁,也不去想他为什么不拨通号码,把那随海浪涌动的心情说给对方听,我宁愿认为他是在“自言自语”,宁愿认为他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而“对面”的那个人,是否可以完整地把这景这情接受,似乎并不重要。以旁观者的身份,我不无羡慕地认为,这“自言自语”真的很有情致。
单位没有搬新办公地点的时候,每天上下班都要走一段地下通道。通道里面阴暗潮湿,气味难闻。对这段“必经”之路,我是厌恶的,恐惧的。加班的夜里或心情不好的时候走来,更是“怕”成了心事。那日,阴雨又遇加班,离地下通道还有好一段距离,抑郁的心情就难以自制地翻涌起来。硬着头皮走下台阶,一级一级故意用力地走,踏出“哒哒”的脚步声,为自己壮胆,示威般地显示着“从容”。先是绵绵的吉他声,若有若无的,再是听不清字句的歌声,转过楼梯口,通道中央昏暗的小灯下,一个看不清相貌的男子抱着吉他在唱歌。仔细听,他是在唱一首生日歌:“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别在意生日怎么过……”我从他面前经过,不被察觉地放慢了脚步,由于惯性,我没有停留。一路上我在想:今天是他的生日吗?他是唱给自己还是唱给心爱的人?之后,每次走过那通道,耳边就会响起那自言自语般的歌声。偶尔,我也会边走边为自己唱歌,自言自语地走过那段路程,渐渐地也换了一种心情。
城市冷漠而匆忙,柔软的身体被坚硬的金属外壳隔离,脚印被轮胎的痕迹代替,街上堵塞的不再是人群而是车流,面对着电脑屏幕上符号的“笑容”,却总有一种方式让人们温暖着自己,活动着心灵,如果你愿意,请,自言自语。
今夜,山上有雪
文/胡滨
每个人都喜欢在心里造一座让自己累却不再放弃攀爬的大山,只是顺其自然就好。
初夏的时候,北京的朋友来电咨询江西的气温,我顺口而答,还好只有32度左右。
“怎么那么凉爽?我这已经到了39度了!”远在北京的Z,那天久久不肯收线,突然说他连续几次梦见下在6月天的雪。梦的解析不是我所擅长的,所以只能静静听下去。梦中Z困惑极了,老问自己“夏天有雪,这可能吗”。很快,梦的场景又换了,这次是梦见战争——很多人在逃,但也有些人比如梦里的Z,呆呆地目睹一切,却不知道如何逃避身边的枪弹。
见电话听筒这边的我没有任何动静,z犹豫了一下才谈到正题:他终于要结婚了,婚礼是在半个月后。这是让他古怪梦见“夏雪”、“战争”的理由吗?我笑了笑开口说,有古诗云“胡天八月即飞雪”,你提早2个月下雪也不为过。又问他是否找了过于优秀的女子成婚,才让自己潜意识里感到不安,所以梦都如此怪了?
长久以来为了追求财富,为了不再让人瞧不起,他一座一座城市地漂泊多年,先深圳后广州再上海,现在居然名列“成功人士”之榜了,并且进京不足2年,车、房、本地户口、巨额存款什么都有了。应该说,现在的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一次次被女孩抛弃的穷孩子”,他怎么会潜意识里有不安呢?最后,京都那头抛下的一个问题是,什么地方夏天有雪。天知道,Z干嘛打听这个。
我认识的另外一个朋友F,十分特别,喜欢独自出门征服各种道路和山脉。为此他在生活中付出的代价也有许多,很多人早就不把他当朋友了。因为,凌晨一两点的时候他老叫朋友出来,而且通常只有一个理由:他想起来了哪个地方还没有去过,“明天一定要上路。”接下来就是借钱,好在每个人身上F都借得不多:一次200元。可日子久了,这多少也会让人生厌。很幸运,F至今没有向我借过钱。
不是一般意义的旅游,是“行走”。这让F不能有固定的工作和固定的薪水。他说,其实每次借的钱都还清了,但是金钱概念已经在人们的心里深深扎根。说句难听的话,人们护钱就像狗儿护着自己的肉骨头那样态度强硬。借钱虽还,可别人会从此躲你。于是F决定,得有一个永远听他讲述行走故事的朋友,在这个人身上是一分钱也不能去借的。
他就把我视作“这个人”!
再次邂逅了刚“行走”回来的F。我问,见识广的你,见过夏天的雪吗?还特别提示说,梦里见的不算。F似被打击了一下,当时就愣了。
他和我提到“匡庐”的雪。
13年前,庐山还只是人们印象中的避暑胜地,冬天很少有人去。那时候F才24岁,年轻着呢,不到2小时便靠双腿量完了“好汉坡”的长度。雪就是在那时候落下来的。李白写过,“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那晚,倒让F知道什么叫“雪花大如手”了。
别是想去夏天的庐山试试找雪吧?他大笑道,怎么可能!只有去特高海拔的山峰找才行!
我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因为近40岁的F,据说身体状况并不好。于是马上乞求着,千万别去什么“特高海拔”的地方!
时间过去大半个月,北京的结婚请柬也没有来。我忍不住指责对方说,虽然知道我也许不能赶赴婚礼现场,但是客气点寄一张请柬应该不难吧。z用一种苍老了几岁的声音回答我,婚事可能会推迟1年。原来,婚前财产公证的事,让他和未婚妻的一家子产生了矛盾,他们认为Z坚持提出的婚前财产公证,是对女儿的不信任。
F终于病倒在“行走的路上”。在一个他常去的“驴坛”自助旅游论坛上,我第一次花了一整晚认真寻找他的全部发帖。于是,看到一个相对而言更丰满的形象:他天生心脏功能衰弱,高中时候起,因为一直有死亡的预感,所以才靠“坚定的行走”做一种无力的抗争。原来F的家境一直很好,父母都是级别不低的国家干部,但由于F的特别,他现在和家人都联系不多了。F在网上撰文提到,关于“夏天的雪”,如果不是在梦中出现,那一定是出现在心里的。“我也会经常在酷暑中因为行走的孤独而感到心里开始下雪,很冷。”F又说,其实追求夏日的雪也许是病态的,他宁愿始终记得庐山上的那场雪,出现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留下的是深刻的美丽。
最后一段文字,他写的是:我将回家乡,回到江西去。我愿意一个又一个冬天去庐山看雪,之后在信号不强的山巅用手机努力传出讯息——朋友别忙乎了,停一停吧,今夜山上有雪。是啊,是冬日山间馨香的雪而不是朋友打听的什么“夏雪”。这才一切正常嘛。
“我们确实是身处在一个节奏很快的时代,不过为了保全一些内心深处的东西,真的也应该偶尔放慢一下自己的脚步了。”F说他忘记了自己是在何处看过这样的句子。
其实,米兰·昆德拉的小说《慢》中,就说过“大多数的城中男女,一心想着‘超车’(以最快的速度,赚更多的钱,住更大的房子,穿更好的衣服,爬更高的位置,做更大的事业),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全力以赴、全然无趣的生活”。米兰·昆德拉的这个观点虽有不少人赞同,但是生活里真正“放慢自己”如F一样的,又有几人?可能,更多人喜欢做z的那个类型:用不懈的拼搏改变命运,舍弃一切不顾只为积累财富。
又猛地发现原来Z和F恰好是方向相反的两个人:一个“努力向前,几乎什么都有了”,一个“坚持后退,整天遭人耻笑”。都活得认真坚定,可共同的是,一种内心里驱不散的孤独和寂寞。
是不是,现在每个人注定都要在心里造一座让自己累却不放弃攀爬的大山?大概这问题很难有具体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