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拭去脸颊上的脏水,见黑袍人一直盯着自己,唇上的笑意更甚:“我好看吗?”
黑袍人的目光细细描绘她的精致五宦,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纸,轻轻一甩,一张通缉令呈现她的眼前:“觉不觉得像你?”
绛颜漫不经心的睨眼纸上的画像,摇了摇头:“她没有我漂亮!”
黑袍人不否认,画像的确只描出她的五分美丽,剩下的五分生动、神韵、神态,举止、妖魅,不是一支笔就能绘出来的。
绛颜侧头往船头看去:“你看看他们!”
黑袍人顺着她的方向看去,船头的甲板上,大家都在为成功逃离庆祝着,从河里打上的水,欢乐的泼着对方。
不一会儿,众人的衣袍都湿了大半。
黑袍人看到他们的脸上虽然同样烙着奴印,却没有劳隶市场的劳隶脸上的痛苦,绝望,他们有的只是无尽的欢乐。
突然,一阵风吹来,吹走黑袍人手里的纸张,他想伸手去抓,可是,当看到它在天空自游飞翔着,伸出的五指,只是轻轻动了动,最后,还是收回了手臂。
绛颜望着飞离的通缉令,唇角牵起微微一笑:“你还要抓我吗?”
黑袍人挑起面具,露出清俊的脸庞,盯着笑盈盈的面容,轻轻吐道:“你的长相跟画像的人一点都不像,并不是在下要找的人!”
他是听了皇帝的命令才会捕捉绛颜,起初,他不屑,对叫绛颜的小丫头更是瞧不起,不就是长着一张漂亮的面容,就让这么多人大费周章的去寻找她,更因为她的逃跑,害劳隶市场的奴卫们纷纷受到刑法。
如此一来,他对绛颜的印象越来越差。直到劳隶被救,宦银被劫的事情接踵而来,让他不得不对劳隶逃离一事注重起来。
之后,他让人伪造与民籍纸张相似的白纸,为的就是引蛇出洞,只因他觉得绛颜逃离要么就是自救,要么就是被救。要是自救,只能说明绛颜藏得极深,才会让皇帝、宦员误认为她只是名弱女子。倘若是被人救走,那救她的人,很有可能跟全群劳隶被救的事情有关。不论哪一点,都让他感到有兴趣。
然,白纸引来的是名少年,一名与辟亲王有着密切关系的少年。
起先,少年买药的事情引起他的注意,他以为少年是辟亲王的亲信,而,辟亲王很有可能暗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再者,他打听到辟亲王曾与绛家关系非浅,那救走绛颜的人,也很有可能是他。
可是,经他的观察并非如此。
他有意让辟亲王的人发现的行踪,可辟亲王知道这事之后,非但不理,还任由他跟上跟下,丝毫不怕被人挖掘到见不得人之事。不久,他查到买纸的少年并不是辟亲王的亲信,而辟亲王也很有可能只是在替别人掩饰罢了。
他就把注意力放在少年的身上,然,那少年就像在人间蒸发似的,没有再寻他的踪影。他只好每日辟王府问口等候,直到今夜,看到万人鬼群停在辟王府的门口,而他等来的不是少年,而是绛颜。
他毋庸再质疑,已经很肯定少年就是绛颜,绛颜就是少年。
如今,再看看眼前的劳隶对绛颜的态度,他要是把她抓走,他们定不会同意,他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敌众人?
那他就当没有见过她吧!
“呵呵……”
绛颜听到黑风的话,不禁笑了出声,满是脏水的狼狈面容,却极为美,渐渐地,她停住笑声,正色说道:“跟我走!”
黑风不禁一愣。
要不是他与她不相熟,还以为她要他跟她私奔呢。
“给你五日考虑,五日之后,你要离开,我不挽留,你要留下,我十分欢迎你!”
黑风眼眸染上几分好奇,唇角动了动:“跟你走,我能做什么!”
绛颜对上他狭长的精明眼眸,微微启唇,一字一句道:“做我的左膀右臂!”
黑风望着认真坚信的杏眸,在眼目里,他看到她的真诚,也看到眼目背后的血腥,更看到藏在眼底之下强大野心。
他突然觉发现,她的逃离只是一个开始,等待身后的是无法阻挡的巨变。
这一刻,黑风沉默了!
就在楼船出城的第三日清早,第六艘楼船停在山野江边,那里早有人等候多时,上千匹骏马栓在大树之下,吃着周边的野草。
绛颜背手站在船尾,望着大群人走下楼船,领先的是披着紫色斗篷,在迈下楼梯的瞬间,他侧过头与远处站在船尾的女子遥遥相望,久久不动,直到看不到对方的身影,骑上骏马,奔离江河山野。第六艘楼船在他们离去之后,依然缓慢的前行,然而,却脱离了巨龙队伍,孤单漂泊在清浦大江之上。
“舍不得,就跟他走吧!”仇恨站在身后揶揄着。
绛颜拧眉,不得不否认,心里确实是有些舍不得,应该说十分强烈,强烈到她必需把它淡化。
她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淡淡说道:“尸体都扔到江里了?”
“全扔了!再不扔,尸臭就要熏上甲板上了!”仇恨讥讽道。
他心里实在不甘,自打赌输了之后,事事要任她差遣,上到扔尸体,下到打洗脸水,都快把她当小祖宗一样供着了。而且,这丫头做起事来真够狠,三百多条的性命,在她眼里就如蝼蚁一样,轻易地全宰杀了。
绛颜难得体贴说道:“你的伤未好,去歇息吧!”
“你也知道老夫身上有伤啊!”仇恨忍不住嘀咕转身找地方好好歇息。
绛颜仿若未闻,朝韩林吩咐道:“加速前进!”
韩林迅速走到船打,打起手势,示意前方的人加快前行。
就在同一日,梵净城掀起一波惊涛骇浪,兵部尚书见六艘楼船迟迟未归,就派人附近城镇寻问,回报的消息是从未见过什么楼船。
兵部尚书接到消息之后,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敢张扬,也不敢直接汇报皇帝,只好先找公西冉夏领报消息。
公西冉夏丝毫不知将有大事发生,现今正在未央宫里向皇后请安。
皇后牵起他的手,轻声问道:“你皇叔是不是已经离京了?”
公西冉夏拧眉:“母后不是应该比儿臣更清楚吗?”
皇后仿若没有他语气里的讥讽,蹙蹙眉心,直言不讳说道:“本宫是派了人跟踪他,回报消息的暗卫也看到他从南门离开的,可是,派人追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他身边的几名侍卫,后来,还有暗卫说他从东门离去的,也有暗卫说,他还在辟王府,本宫快要被他们弄糊涂了!”
公西冉夏心不忍母后烦恼,缓和语气道:“皇叔祖的易容术堪称一绝,他可以随时易容成我们不认识的人离开皇城回到石澜国,同样,他也可以让别人伪装他的模样留在辟王府里。”
皇后揉了揉额心:“想在他身上找到那东西,恐怕又要等两年后了!”
就在这时,竹嬷嬷走进殿里:“启禀皇后娘娘,兵部尚书求见!”
皇后与公西冉夏对视一眼:“请他进来!”
兵部尚书见到公西冉夏双腿不禁软跌跪在地:“老臣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
皇后淡淡问道:“何事?”
兵部尚书看向公西冉夏:“老臣其实是来见太子殿下的!”
皇后识趣的空出宫殿,道:“本宫到花园里走走!”
兵部尚书待皇后带着殿里所有宫女太监离开,慌忙跟公西冉夏说道:“太子,大事不好了!”
公西冉夏正了正色:“怎么回事?”
“当日派出去的十艘楼船,其中六艘楼船至现在还没有回来!”
公西冉夏大惊:“什么?”
六艘楼船没有回到?
他不禁回想当夜,六艘楼船,难道是当前先行离开的六艘楼船?
说起来,当夜的确有些蹊跷,他赶到码头的时候,六艘楼船都站满了人。
“你可有派人寻找?”
兵部尚书激动说道:“下宦派人到附近的城镇寻问,百姓都说没有见过什么楼船。”
公西冉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当日是他提出让兵部借船出来,今日发生这种事情,他难辞其咎。
“事情可有告诉父皇?”
兵部赶紧摇摇头:“下宦不知如何跟皇上汇报此事,只好找太子商量。”
公西冉夏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说的好听是找他商量!
难听一点,就是要他担下所有事情!
罢!现今不管谁把事情担下来,他都脱不了干系。
公西冉夏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父皇,不然,事情拖得越久,越难以收拾。
当皇帝接到六艘楼船不见一事,自是勃然大怒,立即下令派兵寻找,同时,也让人封锁消息,不许走漏风声,让太后知道此事。
公西冉夏自知责任重大,自行请命负责找回楼船。
皇帝许他带兵三千请罪,沿各江各河寻找。
楼船体积庞大,想要无声无息消失在众人的眼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再稍稍打听,便会有人知道楼船的去向。
就在三日后,在清浦江上,打捞到上百具海兵尸体并找回一艘楼船。
接着又过了三日,公西冉夏在边关附近的清浦大江上,找到了五艘楼船,然,船上已空无一人。
皇帝虽然寻回了六艘楼船,可心里又岂会轻易甘心,数百年的皇朝,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到他人挑衅,他又怎能默默的不吭声。
俗话说,狗被逼急了会跳墙,何况统领大国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