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近中午,付艾里正在完善那个策划方案,郑筱萸敲门进来了,“付经理,忙着呢?”
“说多少次了,光咱俩的时候,喊艾里就行,搞得这么生分干吗。”
郑筱萸笑笑:“是,艾里。忙什么呢?”
“齐总安排的那个策划方案,我正琢磨着再完善一下。有事吗?”
“你要的效果图,我设计好了,你看一下。”
“好,辛苦。”
郑筱萸刚要转身离去,付艾里说:“筱萸,你坐一会儿,我有个事想和你说一下。”
郑筱萸从沙发旁拉过一个椅子,坐在了付艾里的对面,一副等待指示的样子。突然,付艾里的手机响了。付艾里示意她稍等,先接电话。
“你好,哪位?”
“还哪位?连我都不知道?艾里,你真行啊。和玉绽离婚,就不认我这个姐了,是吧?”
“哦,是韩姐啊。你好,你好。”付艾里这才听出来,是楚玉绽最要好的朋友、保险公司职员韩玉萍。
“还知道我是你韩姐啊?”
“韩姐,你别误会。你这是用的哪里的电话?号码我不熟悉,没想到是你。”
“不是没想到,我看是你压根想不起来了。”
“没有。以前我把你视为大姐,现在一样,以后永远都一样。”
“这还差不多。我问你,你和玉绽是怎么回事?”
“哦,都过去的事了。”付艾里不想回答,有什么可回答的。韩玉萍和楚玉绽是最好的姐妹,情感上自然是倾向楚玉绽的。再说,什么原因,韩玉萍应该问楚玉绽,而不是他。
“过去多长时间了?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我以为楚玉绽会告诉你。”
“你俩,可真是。以前多好啊。我们看着都羡慕。怎么说离就离了?”
“韩姐,我不想提这事了。”
“我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事。都不是小孩子了,龙翔都这么大了。因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啊,还至于离婚?”
“韩姐,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付艾里一阵苦笑,因为什么离婚,韩玉萍更不应该问他。当初,他也不想离婚啊。
“艾里,我跟你说,我给你打电话不仅因为玉绽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为了你,为了龙翔,为了你们这个家。”
“谢谢韩姐。”
“不用谢我,你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我比什么都高兴。”
付艾里只能苦笑。
“艾里,你听我的,你可以在外面找情人,但婚不能离。知道吗?离婚对你们俩还无所谓,都可以找到更好的,但就苦了孩子。你看龙翔,多好啊,我就喜欢这孩子。”
“韩姐,我也不会找情人。可离婚这事,我确实是没有办法啊。”付艾里想哭,极力控制着自己。韩玉萍说的,付艾里想过无数次,可有什么办法?
“什么也别说了,你是男人,赶紧把她娘俩接回来。让她娘俩漂泊在外,你放心吗?”
“韩姐,把她娘俩往哪儿接?我把家都给她娘俩了。现在,不是她娘俩漂泊在外,是我娘俩漂泊在外。”
“是吗?玉绽不是带着孩子搬出去了吗?”
“楚玉绽要是这样和你说,我真是无语。我实话告诉你,是我和我妈妈搬了出来。你要不相信,随时欢迎来我租的房子实地考察。另外,我是净身出户,只带了简单的用品,家里的东西以及存款全部没要。”
“说明你对这个家还是负责任的,你对她娘俩还是有感情的。那赶紧再去民政局和玉绽复婚。”
“谢谢韩姐,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艾里,这事可不能固执。一定得为孩子考虑。”
“每天有那么多离婚的家庭,难道都不考虑孩子?做父母的首先就会考虑孩子,要不是到了万不得已,谁能走这一步呢。”
“艾里,你知道我也是离过婚的人,深知其中滋味。这样吧,今天先不多说了,改天我请你俩吃饭。”
“我可以请你,但不能有她。”
“你怎么这么固执。听人劝,吃饱饭。这事听我的。”
“伤疤在自己身上,别人是无法体会是疼是痒的。所以。,我只能谢谢韩姐了。”
“行了,改天你等我电话就行。”
“对不起,我没时间。”
“你不能哪天都忙吧,你说,你哪天有时间?”
“真的很难说。这样吧韩姐,有时间,我给你打电话,请你吃饭。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
“先不说谁请的事,就礼拜六吧。”
“定不下来,到时候再联系。”
“好,再见。”
“再见。”
郑筱萸虽然还坐着,惊讶从眼睛里蹦了出来。付艾里看着她样子,笑笑:“现在正式给你汇报,我已经离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一段时间了。”
“还有一段时间了?你竟然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真佩服你,临危不乱,气定神闲。”
“临什么危?现在离婚还算个事吗。”
“算个事。离婚算个值得庆贺的事。晚上我请,给你贺贺。”
“我倒觉得离婚说祝贺不对,说解恼也不对。以平常心待之最好。”
“我以为离婚是值得祝贺的事情,走出围城,如同飞鸟逃出牢笼,如今重获自由,可以翱翔蓝天了。”
“你是80后,咱俩有代沟。”
“哎哎,你不过是80年的,在我81年的面前装什么白胡子老头。”
“不是装,我说的是离婚时的真实感觉。不信,你离了试试。”
“你别说,我还真想离,提若干次了。俺家那个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坚决不同意。”
“这事,说着玩儿可以,可别动真格的。”
“我想动真格的也白搭,俺家那个他,你是没见过。我要真和他离,他能抱着孩子自焚。”
“说明他真的爱你。这是好事。”
“什么好事,累,可累可累的了。”
“表面累,实为福。你家那个他是从骨髓里在乎你。”
“这倒是。不过,你别忘了,有一种爱,像肥肉,叫腻歪。”
“行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艾里,你可能不信,我有时候还真羡慕人家离婚的。因为套上了婚姻的枷锁,我人生的很多梦想只能胎死腹中。”
“人活在这世界上,总会被套上这样那样的枷锁。我摆脱了婚姻的枷锁,可又套上了相亲的枷锁。自从离婚后,我的亲戚家人为了让我早日重组家庭都积极行动起来。我舅舅还特意组织召开了家庭会议,宣布成立了‘艾里续弦委员会’。他老人家垂帘听政,由我表哥担任续弦委员会主任。近一段时间以来,我辛苦地奔波于各个见面地点。这才叫累,可累可累的了”
“你的亲戚都对你很好啊。”
“都是我妈的功劳,我妈每天的工作重点就是托亲戚朋友给我介绍对象。”
“当妈的都这样,不过,经历了一次婚姻,就不能太着急了,一定要优胜劣汰,择优录取。”
“都二手男人了,倒想优胜劣汰、择优录取,可条件不允许了。对我来说,差不多就行。”付艾里谦虚起来。
“这事你可不能凑合。二手男人现在是贵族。”
“话是这么说,这年头虽然处男像处女一样已频临灭绝,可女孩子的第一选择还是未婚男人。”
“我不这么认为,你没听人家说吗,没有经历过婚姻的男人,往往粗笨稚嫩,可以说是男人中的次品,他们身上的尖刺与棱角还没有被打磨平滑,张狂、暴躁、‘疾风骤雨’说来就来,无法给女人以安全感。二手男人曾经在情感江湖中呛过水,历尽艰险后准备过安稳的生活,这种男人有激情又够成熟、有几分沧桑,就像出土文物,年代越久远价值越高。跟他们沟通,不用废话,简单几个字,还没说完他已完全领会,交流起来心里会很舒服。现在的女孩子都拿着未婚男人当草,拿着二手男人才当宝。”
“是吗,还有这样的说法?照你这么说,我还很有优越感。”
“你就是要正确面对自身的优势。我倒觉得,你还是别找了。一旦走进围城,就如同乌龟和蜗牛。拖着家庭这个沉重的壳,行动缓慢,姿势笨拙,是真累,可累可累的了。”
“你小女孩知道什么叫累?”
“拜托,人家都是小女孩的妈妈了,你没大我几天。”
“有了家庭,的确如同乌龟和蜗牛。这有什么不好?累了,困了,可以缩进壳里养精蓄锐。家也许是沉重的壳,可更是雨天的伞,寒风袭来时的帐篷。一旦没有了这个壳,一个人就只能在尘世的白天里单打独斗,只能在尘世的黑夜里形只影单。”
“我觉得男人热血沸腾地组建家庭,就是因为离不开女人。一个女人会因为厌倦男人而选择终生单身,一个男人不会因为厌倦女人而拒绝婚姻。”
“我倒不是离不开女人。”付艾里说了违心的话。在他看来,找老婆不仅仅是填补家庭的空白、对付黑夜里的孤独,更主要的是面子工程。他就想找个比楚玉绽优秀的,让楚玉绽威风扫地。
付艾里又自圆其说:“我的确是因为顶不住来自外部的压力。我妈妈天天唠叨,我耳朵都磨起茧子了。再说了,媒人给介绍了,总得见见。不见吧,总感觉对不住人家,毕竟人家给操了心。”
“这倒是,不能用冷面孔寒了人家的热心肠。不过,我要离了婚,真不想找了。”
“你是奇女子,我一个俗男子自然不敢和你相提并论。”
“讽刺我是不?”
“没有,你是高干子女,自然有常人难以理解的境界。你能来咱公司,已经是凤凰掉进鸡窝里了。”
“什么啊,我喜欢广告设计。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是最快乐的,难道不是吗?”
“是。”
“所以,如果我能走出婚姻,就不会再走进去,结婚不是件快乐的事情。”
“离婚也不是件幽默的事情。所以,最好别离。”
“我要能离婚,就感谢人民感谢党了。”
“拉倒吧。离婚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美好。客观地说,离与不离,各有利弊。”
“准确地说,利大于弊。”
“那你当初为什么结婚?”
“唉,要不我后悔呢。那时候少不更事,以为有个真心爱我的人就是幸福。俺家那个他在我家楼下站了两天两夜,我就这样晕晕乎乎地被他的苦肉计感动了。”
“即使是苦肉计,能站两天两夜也说明他真的爱你,有个如此爱你的人做老公,多么幸福啊。”
“我说过,有一种爱,像肥肉,叫腻歪。”
“不能理解,而且直接不能理解。”
“俺家那个他,什么事情都管着,像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抹什么颜色的口红,洒什么牌子的香水。最要命的是,我和别人出去吃饭都要请示汇报。如果是和男士吃饭,他要么跟踪,要么盘根问底还给人家打电话。害得我以前要好的朋友都慢慢疏远了。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我晚上也从不出去吃饭。你说累不累?”
“累,可累可累的了。”付艾里学着郑筱萸的强调,把郑筱萸逗乐了。
“要不是有了孩子,要不是他寻死觅活,我早一脚把他踹地球下面了。”
“那多好啊,他省得办护照了。”
郑筱萸不解地看着付艾里。
“地球下面是美国。你一脚就让他免费移民了。”
郑筱萸笑着,“真想让他移民,到火星才好呢。”
“火星不行,炼个火眼金睛回来,还得找你。到时候,你想躲都躲不了,一眼就能看见你。”
“就他?可得是当猴子的料。还火眼金睛呢,头两边挂上蒲扇绝对是超级猪八戒。”
付艾里和郑筱萸都笑喷了。
2
自从舅舅在家里宣布成立艾里续弦委员会,任命大表哥宋御生为续弦委员会主任、大表姐宋御翠为副主任,付艾里心里就一直乐。舅舅是市委宣传部文明办退休的老领导,处理什么事情都喜欢按组织程序,先组建班子。这是舅舅特有的幽默。
把所有的美女资源都挖掘尽了,临时组成的艾里续弦委员会也没了当初的积极性。付艾里一下子清闲起来。以前,他是疲以应付,现在开始怀疑续弦委员会不作为了。就找到宋御生的公司里,问:“宋主任,我最近闲得慌,你怎么不安排我见面了?”
宋御生摇摇头:“当你这续弦委员会主任不如当你表哥轻松,我就这是和妇联联办你这续弦委员会,恐怕也无济于事。那么多美女,都让你错过了。”
付艾里笑着说:“也没几个吧。我大表姐介绍的那个李竹英不能算你的成绩。除了我前几天见的那三个。其他的没谁了吧?”
“这还少啊?我给你提多少了人了,你连见都不见。”
“不行的,我不见。”
“你见了的也不行啊。你没见的,怎么就知道不行?你知道吗?很多机会就是这样错过的。”
“错过就错过吧,反正有你续弦委员会。”
宋御生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个人死后到了天堂,生气地质问上帝,你不公平,为什么没有给我机会,让我一生穷困潦倒。上帝说,我给你机会你也抓不住的。那人不信。上帝说,不信咱就试试。上帝让那人又回到了人间。一天,那人正坐在家里,听到有人敲门,便问,谁啊?外面说,快开门,我是机会。那人不信,说,快走开,我不想信机会会主动找上门的。第二天,又有人敲门。那人问,谁啊?外面说,快开门,我是机会。那人还是不信,要说第一次是机会的话,机会不可能来第二次的。便说,我不信,快走开。第三天,还有人敲门。那人问,谁啊?外面说,快开门,我是机会。那人冷笑了一声,要说以前是机会的话,已经被我轰走了两次,怎么会来第三次呢?便大声喊,快走开,不要欺骗我了。那人来到天堂又质问上帝,你还是没有给我机会啊?上帝说,我让机会敲了你家房门三次,你都没有打开。那人后悔不已,连说,都怪我不相信那是机会。”
付艾里听完,摇摇头:“你讲的故事和我没有必然联系吧。”
宋御生拍了拍他的肩头:“慢慢悟吧。艾里续弦委员会正式宣布解散了。当然,有合适的我还会给你介绍。”
“散就散吧,本来就是临时机构,既没有编制也没有经费。”
走出大表哥的公司,付艾里望了望远处的高楼以及高楼上面的天空,在天空无限宽广的怀抱中,几片白云就像他此时的心情,很快乐。今天刚好没事,特意过来找大表哥扯扯。本来艾里续弦委员会就是舅舅幽默的一种形式,虽然大表哥认真对待,他却以幽默待之。自从和李竹英见面之后,他就不想再用这种古典的相亲形式了。
付艾里为自己写下六个字:随缘、信缘、惜缘。
正在公交车站上等车,周立都打来电话:“你小子在哪儿呢?”
“你好哥。我在等公交车,什么指示?”
“明天,市书协举办‘书法家进社区’活动,你愿意参加吗?”
“当然愿意了,谢谢哥有好事想着我。”
“咱俩是哥们,好事当然想着你了。明早八点半,在市书协门口集合。”
“好。你的事有眉目了吗?”
“什么事?”
“当然是个人的事啊。你别的事我不关心。”
“哪有眉目啊,就等着你给我介绍了。”
此时,李竹英像一只海鸥飞进了付艾里的脑海:“你别说,还真有一个目标,我先给你问问。说不定有戏。”
“有戏是好事,别游戏就行。”
“那当然,不靠谱的事,咱也不办。”
“好,敬候佳音。”
“哪个敬?哪个阴?”
“少来这一套,那个词我知道,不就是‘茎候佳阴’吗。”
“不得了啊,哥,荤素都行。”
“这年头,要说谁正经,那是骂人。”
“茎候佳阴也对,单身了这么久,有想法才是正常的。否则,只能说明体内没有雄性激素了。”
“没有雄性激素可怕,雄性激素过剩更可怕。”
“理解,英雄无用武之地。”
“真乃英雄相见略同。”
正谈笑着,眼角划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付艾里定睛一瞧,不光是熟人,还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哥,咱先到这儿。遇到个大美女。再见。”
没等周立都应声,付艾里就挂了。气得周立都对着手机嘟嘟:“重色轻友。”
付艾里跑上前,跑到左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忽的闪到右边了。那美女回头看了看,正为没发现人疑惑。
付艾里兴奋地喊:“秀佳,杨秀佳。”
杨秀佳循声看去,也兴奋了:“付艾里,怎么是你?”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昨天刚到。”
“真不够意思,来了也不联系。”
“怎么联系啊,你的手机号,QQ号,我一概不知。”
“可不,错怪你了。”付艾里赶紧掏出名片,“上面有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手机号、QQ号都有。”
“哇,都企划部经理了!”
“给你名片不是显摆职务,是告诉你联系方式。省得下次来不打电话,又找借口。”
“放心,我保存了,一定会想着麻烦你的。”
“好,我这人就不怕别人麻烦,尤其是不怕美女麻烦。”
“可别,小心回家让你老婆罚站。”
“我可没这个传统,何况还离婚了。”
“你离婚了?真的假的?”
“真的。”
“你可真与时俱进,不但是咱同学第一个结婚的,还是第一个离婚的。干吗离得这么着急,怕别人破你记录?”
“可不呗,万一让你抢头里去,我不就少一个第一了吗。”
“还不知道和我结婚的人是谁呢,离婚又怎能抢你头里。”
“你真没老公?”
“我骗谁也不会骗老同学吧。”
“你也太不顾全大局了。全国上下都讲和谐,你这不是对政府有意见吗。就是对政府有意见,也不能当剩女啊,多影响孩子上学。”
“你离婚才是不顾全大局呢。”
“错,离婚是解放思想。”
“我看,不是解放,是开放。”
“行啊秀佳,毕业这么多年,我的口才还是稍逊风骚。”
“你的行为艺术总是先拔头筹。”
“先不贫了。你突然空降本城,意欲何为?如果涉及个人隐私,可不回答或者随便编个瞎话蒙混过关。”
“你那两只眼睛都跟摄像头似的,我还能有什么个人隐私。我是公出,为了联系一笔业务而来。”
“你改行了?我不记得你毕业后分到机关了吗?”
“辞职了。我这人不适合在机关里呆。”
“是。当时听说你进了机关,我惋惜了很长时间,真是人才流失,资源浪费。”
“本美女既不是人才也没有资源,无非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如今在哪儿高就?”
“经营一家小公司,主要做电脑耗材。”
“佩服,巾帼不让须眉,秀佳胜过艾里。”
“哎,没必要用贬损自己的方式来讽刺别人吧。”
“我既没有贬损自己的勇气,也不具备讽刺别人的智慧。确实有感而发。如今,有能力的哪个不是在商海会当击水三千里。”
“我倒不自信人生二百年。好好活着足矣。”
“要不,你把我招安了吧。我去你公司工作。”
“我那庙小,摆不开你这大神。”
“你这也是在用贬损自己的方式来讽刺别人。”
“我说的是真的,我那一个小公司,刚起步。你看我还得亲自出来跑业务。”
“我要去你那儿,可以不要薪水。”
“那怎么行?”
“每天能看你一眼就行。”
“你是说,看我了一眼就饱了,也就不用吃饭了。所以,工资用不着了。”
“反应别这么快好不好,就跟安装了火箭似的。我是那意思吗?”
“你别说,要真那样也不错,我就只招收你这样的员工,节约开支啊。”
“停,换一个话题。晚上我请你吃饭。”
“不行,我下午三点的火车。这不正趁现有的时间出来逛逛。”
付艾里看了看表,着急了:“还有一个小时啊,怎么搞得这么紧张。”
“哪知道能遇上你。要知道,就多呆几天了。”
“你来这儿,首先应该想到的是我,这座城市,你的同学不就我自己吗。”
“首先想到你了,不是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吗。”
“给你两个任务。”
“请艾里同学指示。”
“一、把我的名片保存好。二、把票退了。我要请你吃饭。”
“你的片子我会保存好,真不能退票,公司虽小,一大堆事。”
“可,你毕业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又来到了我的家乡,我不请你吃顿饭,说不过去啊。”
“这里有我的客户,我会经常来的。”
“我希望你说,这里有你的同学,你会经常来的。”
“当然,见同学比见客户重要。”
“虚伪,见客户能有效益。见同学有什么。”
“见同学有友谊。”
“这年头,效益比友谊重要。现在的人,拿着效益比命重,拿着友谊比纸薄。”
“咱同学不在这个范围。”
“好,让我们在物欲横流的世界里用心呵护咱同学这一小片净土吧。”
送别了杨秀佳,付艾里想起了一首老歌---《解放区里的天是晴朗的天》。想起电视上毛主席和群众扭秧歌的画面,他也想扭起来。但仅仅是在心里,这里毕竟不是陕北,也不是那个年代。
时代不同了,即使想张扬个性也要收敛行为。
回到家里,付艾里径直走进房间,打开电脑,登陆QQ,期盼着杨秀佳快速加自己为好友。可小企鹅缩在电脑的右下角,一动不动,丝毫没有理会他期盼的心情。付艾里看着静止不动的小企鹅思索:在大学里像天鹅一样的杨秀佳为什么把自己沦落成剩女了?
付艾里开始在百度搜索引擎里键入剩女,出来一堆关于剩女的信息:剩女,是那些大龄女青年得到的一个新称号,她们被称作“单身派”,也叫做3高女。日本人则称之为“被男人扔掉的女人”,也可以称为“3S女人”:Single(单身)、Seventies(大多数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Stuck(被卡住了)——单身。她们绝大部分拥有高学历、高收入、高智商、长相也无可挑剔,因她们择偶要求比较高,导致在婚姻上得不到理想归宿,而变成“剩女”的大龄女青年。
杨秀佳绝对不属于被男人扔掉的女人,她只会扔掉男人。想当年,杨秀佳在大学校园里引无数帅哥竞折腰。有多少无比自信的男士自以为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摩拳擦掌,信誓旦旦,以拿下杨大美女为荣,从而独领风骚。可刚试身手就丢盔弃甲,惨者如丧家之犬。害得广受美女关注的付艾里也持观望态度,空有贼心,没有贼胆,很快将想法掐死在萌芽状态里。
已经成为剩女的杨秀佳是否还像当初那样高傲?
能否如此理想的假设:剩女杨秀佳就是因为要做付艾里的老婆而剩下的。要不,为什么自大学毕业一直没联系,在他离婚之后却偶然相遇,还是在他的城市。
完全可以这么理想的假设。
不管怎么说,在大街上突然遇到杨秀佳,就是遇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付艾里感觉今天撞了大运。男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走在街上,天下掉下来一个“馅饼”女人。
付艾里笑了,状如塑料制品的玫瑰花。
宋红华走了进来:“又在和网友聊天呢?”“没有啊,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我看你笑。”
“笑就是和网友聊天啊?我在看小说呢。”
“你张叔叔又给你介绍了一个,明天见见吧。”
“哪个张叔叔?”
“还能哪个张叔叔,你爸爸以前的老同事。你忘了,你小时候咱和他住一个楼栋。你还经常去他家玩呢。”
“自从我爸爸去世,咱俩家没有往来啊,你怎么惊动他了?”
“前几天,我特意到他家串了个门。顺便把你的事和他说了说。”
“你肯定不是顺便,而是特意。你这是有预谋的和人家接近,达到为我介绍对象的目的。”
“别扯别的了,我和你张叔叔说好了,让你们明天见面。”
“不行啊妈,我明天参加市书协组织的‘书法家进社区’活动。”
“那个重要还是相亲重要?推了不就行了。”
“那可不行,我已经答应了人家了。你不懂,我要不是和周立都是哥们,这样的活动我根本没资格参加。这对我学习交流和扩大影响很有好处。”
“那怎么办?我和你张叔叔都说好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种事首先要征求当事人的意见。怎么乱做主张。”
“人家条件很好。本来你张叔叔说人家明天没时间的,我怕夜长梦多,就让你张叔叔和人家定在了明天。”
“条件多好啊?”
“很好啊。她虽然有短暂婚史,但没有孩子。”
“有短暂婚史的最不可靠,没有重大原因,谁会闪离。”
“说是她老公出国了,把房子和车都留给她了,还有一大笔钱。”
“你看过她的存折?”
“什么话?我看人家什么存折。”
“妈,你满脑子里的拜金主义,一说到人家有房有车还有钱就两眼放光。有意思吗?”
“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找个有钱的老婆就好吗?结婚是为了共度漫长的人生,如果不顺心,即使再有钱房子再大车再好,也不会快乐的。”
“你这是谬论,你找个没钱没车没房的就会快乐?”
“妈,你这是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说,结婚首先要看人,物质是次要的。”
“如果人好还有物质,岂不更好。”
“那当然了,可鱼与熊掌岂能兼得。”
“你就这样,还没见面呢,先下结论。说不定,你张叔叔介绍这个就能让你兼得。”
“可我明天真没时间。”
“听我的,把明天的活动推了。等完成了终身大事,还不有的是机会参加。”
“妈…….”
付艾里刚要说话,宋红华的手机响了,宋红华赶紧拿着手机往阳台上走。这是她在家里接听电话的固定路线和固定模式。这就是习惯的力量。
少顷,宋红华走了回来:“是你张叔叔打来的,你明天去参加那个活动吧。”
“怎么?那女的拒绝了?”
“没拒绝,说她明天实在脱不开。”
“什么事还比见面还重要,太不拿与之见面的帅哥当回事了。”
“你不是也没有时间吗。你张叔叔说了,和她再定好后,立即打过电话来。你心里有个准备。”
“别管我准备不准备了,你准备饭去吧。”
宋红华转身出去了。付艾里浏览了几个新闻网页后,想起了给周立都介绍李竹英的事情来。又认真思考了一番,最终确定周立都的年龄可以弥补李竹英的长相,也算般配。两人又都人品好,工作稳定。应该没问题。
毕竟和李竹英很长时间没联系了,在电话里谈这样的事情有些唐突。便先给她发了个短信:你好,最近好吗?我的QQ727261032,有时间在网上聊聊。
李竹英很快回了过来:好,谢谢。我在线,马上就加。
付艾里放下手机,再看小企鹅,已经换成小喇叭跳了起来。暗自感叹,如果杨秀佳有这样的态度该多好啊。
点动几下鼠标,与墨为伍(付艾里)和竹子(李竹英)成为了QQ好友。与墨为伍率先打出“你好”,发了过去。
紧接着,竹子也发来:你好。
与墨为伍正想着接下来该说什么,竹子又发来:我还以为,咱俩再也不会见面了。
心里一阵感动,看来李竹英还想着他呢。与墨为伍赶紧发去:对不起,这段时间,实在忙得不可开交。
竹子:没关系,我知道你忙,企划部是重要部门。
与墨为伍:部门重要,人不重要,也就是混碗饭吃呗。
竹子:谦虚,部门重要,部门经理当然重要。
与墨为伍:我都想辞职了,想到外地去。
付艾里这么说,一是暗示李竹英,他要离开了,希望李竹英对他不要有什么想法。二是想到了杨秀佳。他很想到杨秀佳的公司工作,项庄舞剑志在沛公,能把杨秀佳拿下,和她公共经营公司,岂不两全其美。
竹子:真的吗?
与墨为伍:真的。
竹子:好,支持你,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况,你还这么年轻,有才气又有志气。
看着李竹英发来的话,付艾里被感动了,善解人意的李竹英真是好女人啊。
与墨为伍:谢谢。
竹子:不用谢。男人就应该有远大的抱负。
与墨为伍:是。
竹子:你想到哪里去?
与墨为伍:青岛。
竹子:青岛是好地方啊。去年教师节,我们学校还组织去青岛旅游了呢。
与墨为伍:哦。
竹子:你为什么想去青岛?
当然是因为杨秀佳在青岛。付艾里隐去名字,只是说:有同学在青岛。
竹子: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与墨为伍:男女同学都有。
李竹英问的太多了,付艾里撒了个谎。
竹子:我青岛有很多熟人。
与墨为伍:是吗?不得了啊,熟人遍天下。
竹子:也不是,就青岛多。我爸爸的学生好多在青岛,有的还担任市领导。每年都来看望我爸爸。
与墨为伍:还是老师好,桃李满天下。
竹子:我爸爸是大学教授,他的学生都和他关系很好。
与墨为伍:哦。老爷子德高望重,学生们感恩戴德。
竹子:你要去青岛的话,我可以让他们帮你。
与墨为伍:谢谢。我也只是初步的想法,也许还不成熟。
竹子:那就等成熟了以后,再做决定。
与墨为伍:好。
付艾里想提周立都的事,思忖良久,总感觉时机不成熟,面对热心肠的李竹英,面对对自己有意思的李竹英,他现在就直接把她推给另一个男人,是不是有些残忍?弄不好,他和李竹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与墨为伍:你吃饭了吗?
付艾里想找个结束聊天的原由。
竹子:已经做好了,不过,还不饿。
与墨为伍:做好了就吃吧,省得凉了。我妈妈喊我几次了,让我去吃饭。
竹子:哦,那你吃去吧。
与墨为伍:你也吃吧,饭凉了不好吃。
竹子:好的。你晚上还上线吗?
与墨为伍:我明天去参加市书协组织的‘书法家进社区’活动,需要准备东西,可能上不了。
竹子:你很优秀啊,祝贺。
竹子:你准备吧。我们改天再聊。
与墨为伍:好,88
竹子:祝你明天活动愉快,88
为了让李竹英以为下线,付艾里迅疾选择了隐身。
3
付艾里到达市书协的时候,来接书法家的面包车已经在门口停着了,周立都正指挥着陆续赶到的书法家上车。见面相视一笑,没有过多寒暄,付艾里也钻进了车里。
所有参加人员,都认识,付艾里一一打了招呼。很多人都把“年轻有为”、“后生可畏”之类的词不断地用在付艾里身上。付艾里深知自己年龄小,资历浅,谨慎的点头,谦虚的摆手,真诚的请教。
老书法家李大槐说:“艾里,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付艾里赶紧说:“请李老师指导。”
“看看,又来了,我就看不惯你这一点。过于谦虚就是不自信就是猥琐。你这种状态不像是搞艺术的,也搞不好艺术。”
书协主席杨志珲说:“艾里写的已经不错了,参加过好几次省展。”
李大槐摇摇头:“参加省展、国展都不算什么,搞书法的要想有大成就,必须狂放不羁。你以后见了这些人不用点头哈腰、低三下四的。”
付艾里不敢苟同,也不辩驳,只是笑笑。
“艾里不是低三下四,他觉得自己年轻,要尊重长辈。”女书法家刘淑蓝说出了付艾里的心里话。
付艾里感激地向刘淑蓝笑笑。
李大槐说:“艾里,我这人看不惯就说,你这状态真不行。写书法尊古而不泥古,只有狂放不羁才能笔走龙蛇。你看我,个性张扬,无所畏惧。”
杨志珲说:“老要张狂少要稳,艾里年轻,怎能和你比。”
李大槐来了气:“你书协主席都是这样的认识,怎能培养出优秀的书法家,我们后继无人也可以理解。”
李大槐的脾气,书法圈里都知道,从来都不分地点,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看似眼里揉不得沙子,常常伤及好人。杨志珲心里有气,尽力不显现在脸上,也没再言语。气氛逐渐变冷。
刘淑蓝打哈哈:“艾里,过来坐我这儿,我就喜欢和帅哥挨着。”
付艾里站起身,走了过去。刘淑蓝又说:“杨主席,咱书协不能就艾里一个帅哥啊,你得多培养几个。省得出来参加活动单调。”
杨志珲重新露出了笑容:“为了你,也得多培养几个帅哥。”
周立都走上车,刚好听到,参与了进来:“刘老师什么意思?不能打击一大片啊。在座的除了你一个女士,不全是帅哥啊。”
“你们都老眉咔嚓眼的,算什么帅哥?人家艾里才是帅哥呢。”刘淑蓝一句话,气氛松动了许多。
周立都说:“你要看着他帅,就给他介绍个对象。”
“给谁?艾里还是你?”刘淑蓝问。
“谁都行啊,我俩都需要。”周立都说。
“立都有毛病啊,你想要就直说,艾里有对象,不能让年轻人犯这样的错误。”李大槐插了一句。
“艾里也离婚了。”周立都说。
付艾里点头承认。全车人把目光集中了过来。
刘淑蓝说:“没看出来,艾里你还很花心呢。”
“本人光棍一根,何来花心之说?”付艾里幽了一默。
“不是因为在外面有了,才离婚的?”刘淑蓝问。
“问这话,智商相当于脑残。艾里要有,还让你介绍。”李大槐说。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是人都踹孩他的娘了。”缩在一个角落里的黄晓智来了一句。
“你没踹孩他的娘,你不是人啊?”李大槐放炮。
黄晓智知道惹不起李大槐,赶紧又缩了回去。
李大槐又说杨志珲:“志珲,你这主席工作真是有方,在你正确领导下,立都、艾里都离婚了。”
杨志珲笑着说:“好事啊,辞旧迎新,书协给你俩祝贺一下。”
“书协给他俩介绍个对象才是好事。到时候,我出钱给他俩祝贺。”李大槐说。
“为了让大槐老师请客,杨主席你要抓紧行动。”刘淑蓝说。
“好,从明天开始,咱书协加大吸收女会员的力度。”
杨志珲话毕,车内又是一片欢腾。
社区领导对此次“书法家进社区”活动非常重视,班子成员全部陪同参加,还邀请各大媒体做了现场报道。书法家们也格外卖力,全部写出了自己的最好作品,整个活动在热烈气氛中进行完毕。
书法家们辛苦献艺,活动圆满成功,杨志珲让周立春安排饭店,以感谢大家。付艾里想着“馅饼”女人杨秀佳,没有参加饭局,请假回了家。
电脑启动的间隙,宋红华走了进来:“你张叔叔今天来电话了。”
“哦。”
“让你们明天见面。”
“哦。”
电脑启动完毕,付艾里忙着登陆QQ,头也没抬。
“哦什么哦,听见没有?”宋红华很不满意。
“听见了,明天见面。”
“明天怎么见面,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我还没说呢。”
“说吧。”
小喇叭闪动了,付艾里赶紧点开,丝雨无边请求加他为好友,还做了说明:我是杨秀佳。
“上网就这么重要?”宋红华不高兴地说。
“妈,你快说吧。我忙着呢。”付艾里迅速完成互加好友的任务。
“你张叔叔让你直接和他联系。”
“哦。”
不知杨秀佳什么时候加上他的,此时,她不在线。付艾里放松下来,抬头问妈妈:“和那女的联系?还是和我张叔叔联系?”
“不刚说了吗,你张叔叔让你直接和他联系。你张叔叔说你先给他打电话,这是你张叔叔的手机号。”宋红华掏出一个纸条,递给了他。
“好。”
此时,丝雨无边的头像晃动了。付艾里赶紧说:“妈,我要忙,你没事出去吧。”
“你明天就和你张叔叔联系。”
“行”
“别忘了。”
“忘不了。”
应付完妈妈。付艾里赶紧点开对话框。丝雨无边发来两条内容,第一条是一杯咖啡。第二条问:“你好。”
与墨为伍:秀佳,你好。
丝雨无边:忙什么呢?大半天才回复。
与墨为伍:哪有半天,刚把我妈打发出去。
丝雨无边:哦,在家啊。
与墨为伍:是,今天参加一个书协活动,没有上班。
丝雨无边:书协?去冒充书法家了啊。
与墨为伍:什么叫冒充,本人是被正式邀请去的。
丝雨无边:是吗,你什么时候不务正业了?
与墨为伍:不可理喻。你是第一个说我练习书法是不务正业的。
丝雨无边:我是不相信你能写书法。
与墨为伍:不会书法敢叫与墨为伍?为了让你眼见为实,你可以邀请我去你公司现场挥毫。
丝雨无边:要不要钱?
与墨为伍:你不有电脑吗,给台电脑也行。
丝雨无边:还电脑?给你个鼠标垫就不错了。
与墨为伍:太不拿人当腕儿了。
丝雨无边:哈哈,气爆胎了吧。
与墨为伍:嘿嘿,没有,欢迎继续气我。
丝雨无边:你的书法作品有照片吗?发给我看看。
与墨为伍:有,稍等。
幸亏付艾里以前把感觉满意的作品都拍了下来,这下派上了用场。他把自己最满意的几幅发了过去。
少顷,丝雨无边回话:呀,没想到啊。
与墨为伍:继续夸,我能承受住。
丝雨无边:别看油嘴滑舌,手上功夫了得!
与墨为伍:我也就是和你油嘴滑舌,和其他人,我不善言谈的。
丝雨无边:你这是虚伪。
与墨为伍:错,我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丝雨无边:别搞抬自己了。皮糙肉厚的人,叫那个什么不怕开水烫。
与墨为伍:拜托,还是点评一下我的书法吧,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怕赞美。
丝雨无边:我还真没有赞美别人的恶习。不过,你的书法还真是不错,你这叫真人不露相啊。
与墨为伍:通俗的解释就是好包子不露馅。
丝雨无边:完全正确。
与墨为伍:你对评论艺术的态度是正确的。
丝雨无边:是不是要飘?
与墨为伍:是。我这人也就在书法上有些自信。丝雨无边:没看出来。
与墨为伍:下次再见面,你好好看看。
丝雨无边:我才不看呢。
与墨为伍:是啊,二手男人也没什么好看的。
丝雨无边:这就是你的不自信?
与墨为伍:是。
丝雨无边:那你就低估自己了,现在二手男人可是炙手可热。
与墨为伍:热什么,上次咱俩握手,也没见你手上烫起泡来。
丝雨无边:说正经的。你知道吗?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是经过长时间打磨和淘洗过的。二手男人就像原石,被第一个女人打磨过之后,已经变成玉器了。换句话说,你现在已经是成品男人了。
与墨为伍: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我的前妻。要不是她,我现在还属于不合格产品。
丝雨无边:那是。所以,一般的女人选择原石男人,聪明的女人选择成品男人。
与墨为伍:按照你的说法,一般的女人属于奉献型的,给自己的老公贴上合格证以后就转手赠送,让聪明的女人捡个大便宜。这样说来,聪明的女人就属于享受型的,不自己生产,直接拿来主义。”
丝雨无边:你悟性很高,一说就懂。
付艾里像吃了糖一样,直接甜到心里,没想到杨秀佳有这么力透纸背的见解。一个对二手男人没有成见的女人那就是对二手男人待见了。何况,杨秀佳还把二手男人比喻成玉器或者成品男人。付艾里转动了一下脑袋,血液在体内愉快地循环着。
与墨为伍:你是属于哪种类型的?
丝雨无边:这两种类型,我都不属于。
与墨为伍:?????????
丝雨无边:我属于智慧的女人。
与墨为伍:智慧的女人会选择什么样的男人?
丝雨无边:智慧的女人不会选择男人。
与墨为伍:谬论。
丝雨无边:你可以这样认为。
与墨为伍:按你这么说,大部分女人都不智慧了?
丝雨无边:那当然,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不光我这么说,一个伟人也这么说过,你知道他是谁的。
与墨为伍:如果天下女人都像你说的那么智慧,我们就天天过光棍节了。
丝雨无边:这你不用担心,很多人有智慧的想法,但不会有智慧的做法。
与墨为伍:怎么理解?
丝雨无边:比如安静地活着,很多人都想安静地活着,也知道如何才能安静地活着,可只有梭罗做到了。只有梭罗没有选择常人的生活方式,尽管他有发财的机会。梭罗的父亲是铅笔制造商,他有一个时期也研究这行手艺,他相信他能够造出一种铅笔,比当时市面上的铅笔更好。他完成他的实验之后,将他的作品展览给波士顿的化学家与艺术家看,由此获得了他们的证书,证明他的产品可以伦敦最好的产品相媲美,此后他就满足地回家去了。他的朋友们纷纷向他道贺,以为他已经开辟出了一条生财之道。但是他回答说:我以后再也不制造铅笔了。还说:我为什么要制造铅笔呢?我已经做过一次的事情我决不再做。这就是梭罗,一个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梭罗。
与墨为伍:你想成为女梭罗?
丝雨无边:不,我没有梭罗的勇气。梭罗向《小妇人》的作者阿尔柯特借了一柄斧头,就孤身一人,跑进了无人居住的瓦尔登湖边的山林中,自己砍伐木材,在瓦尔登湖畔建造了一个小木屋。这不是常人所为。
与墨为伍:所以,老梭不是常人。
丝雨无边:是这意思。
与墨为伍:可我们都是常人,我们需要过正常的生活。
丝雨无边:我以梭罗为例,不是想让你成为梭罗,我只是例证很多人有智慧的想法,但不会有智慧的做法。
与墨为伍:梭罗有梭罗的快乐,常人有常人的快乐。
丝雨无边:这句话很对。每个人的快乐点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以当官为乐,有的人以赚钱为乐,有的人以科研为乐。一个人在合法的情况下,选择让自己快乐的事情也是正确的。”
与墨为伍:有的人以结婚为乐,有的人以不结婚为乐。
丝雨无边:正确。前者如你,后者如我。
与墨为伍:你真的不想结婚?
丝雨无边:至少暂时不想。
与墨为伍:我明白了,你是没有遇到倾心的。
丝雨无边:说通俗了就是:没有遇到一个放心的。
与墨为伍:你要的是安全感?
丝雨无边:是。
与墨为伍:这容易吗?
付艾里想,当然容易,这比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还容易,和你聊天的不就是最具安全感的男人吗?我付艾里别的不敢说,不赌不嫖,爱家敬业。给老婆一个安全的臂膀,还是没问题的。
付艾里刚想把想到话发给杨秀佳,她却说:对不起,有人找我,改天再聊,再见。
付艾里也只好回复了俩字:再见。
4
“馅饼”杨秀佳对于付艾里来说,还属于一厢情愿。其实,也没有多大把握,“馅饼”杨秀佳除了伶牙俐齿还满脑子的古怪理论。付艾里给自己制定了两手准备,既不放弃“馅饼”杨秀佳,也要抓住其他相亲机会。特别是给张叔叔打电话,他不想抓住都不行,妈妈一大早除了上厕所就是叮嘱他这件事了。
张叔叔让付艾里到他家里去,说和郑浩燕的妈妈住对门,郑浩燕今天刚好过来看她妈妈,顺便让他俩见一下面。想着今天有可能是母女齐上阵,付艾里意识到需要过五关斩六将。他不是关云长,须谨慎对之。
付艾里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出门前,特意照了好几次镜子,直到找到自己最满意的状态。张叔叔吸烟,付艾里先到超市买了一条金将军。
张叔叔名叫张云迪,老伴已经去世多年,儿子女儿都在外地工作,平日里家里就他自己,房子虽然不大,显得空空荡荡。
“张叔叔好。”付艾里敲开门,走了进去。
“艾里啊,好长时间不见了吧?”张云迪热情的说。
“可不,我忙得很,也没能来看你。”
“不用,我很好。年轻人忙了好,你们都有出息,有前途。”
“谢谢张叔叔。”付艾里说着,把烟丢到桌子上。
“艾里,你这是干什么?”
“一条烟,不成敬意。”
“坚决不行,走时再拿回去。”张云迪连忙摆着手。
“我又不吸烟,拿回去也没用,你别嫌孬。”
“你拿旱烟叶,我都不嫌孬。不是那个意思,你这样不行。到我这里,不能花钱。我什么都不缺。我退休金都花不了,你哥你姐每月还给我寄钱。你说你再花钱干吗。”
“没几个钱,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艾里,不能这么客气。这烟你是必须拿回去。”
“我真不吸烟。你就留着吸吧。”
“那就给你领导。听话。”
“我们领导也不吸烟。”
“那就留着,家里来人用。你必须听我的,你张叔叔的脾气你还不知道?”
“好吧。听张叔叔的。”
张云迪笑了。付艾里暗自感叹,这就是老辈人,热情,耿直,豪爽。
“艾里,你自己倒水,我去对门看看来了没有。”
“好,你去吧,张叔叔。”
张云迪出去了。听着对门的敲门声,付艾里有些拘谨,客厅里有饮水机,饮水机下面有纸杯,他并没有倒水。
不一会儿,张云迪回来了,后面跟着个老太太,和张云迪差不多年级。付艾里赶紧站了起来,叫了声:“阿姨。”
张云迪介绍说:“这就是艾里,我老同事的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的,这小伙子从小就有出息。”
“你坐着吧。”老太太态度还算和蔼。
“阿姨,您坐。”付艾里指着沙发说。
“我不坐了,家里还烧着水。浩燕应该快到了,她开着车快,我再给她打个电话。”
“不着急,您不用打,开着车接电话不方便。”付艾里说。
老太太点点头:“你先坐会儿,我回去看着壶。”
目送走了老太太,付艾里暗舒了一口气,老太太第一关应该算是过了。张云迪重新招呼付艾里坐下,见他没有倒水,便给他接了一杯。
付艾里赶忙接过来:“张叔叔,你坐着,我自己来。”
“艾里,等会儿浩燕来了,你好好和她谈谈。条件还不错。家里只剩她妈妈了,自己有房子,有退休金,没有任何负担。”
付艾里指指门:“她就这一个女儿吗?”
“对,就这一个女儿。她要没了,这套房子也是郑浩燕的。”
付艾里点着头,心想,看老太太的年纪,女儿怎么也得四十左右了。就是三十七八,也比他大五六岁。那怎么行!他付艾里再没钱没房,也不能找个阿姨做老婆啊。此时,付艾里心里想起了“馅饼”杨秀佳。
郑浩燕到来之前,张云迪又把郑浩燕的情况大致给付艾里描述了一遍。比他妈妈描述得生动、形象、具体。大有要是错过了后悔终生的架势。
郑浩燕赶到的时候,正好付艾里和张云迪已无话可说,正处于没话找话的局面。张云迪打开门,郑浩燕背着包,拿着车钥匙走了进来。看到付艾里,很大方地过去和他握了手。一句“你好”从嘴唇中间滑了出来。
付艾里回应完“你好”,顿时觉得气短了很多。郑浩燕打扮入时,皮肤白皙,言谈得体,举止大方,完全一副优越女人的派头。付艾里甚至觉得,郑浩燕不是那老太太的女儿,一点都不像有血缘关系的样子。郑浩燕就不应该到这样的房子里来,她应该呆在别墅里,端着红酒,甚至夹着雪茄,一切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张云迪指着沙发让郑浩燕坐,付艾里心想她会不会嫌脏,随之看了看虽然干净但已经破旧的沙发。因为是在张云迪家里,他不好说什么,只好也随和着让座。郑浩燕选了一个离付艾里不近也不远的角度坐了下来。屁股只占了沙发三分之一的面积。双腿并拢,身子前倾着。
张云迪指着付艾里给郑浩燕礼节性的介绍:“这是付艾里,我和他爸爸是老同事,以前在一个楼栋住着。”
郑浩燕以微笑表示知道了。
随后,张云迪又走程序似的给付艾里介绍了郑浩燕。
付艾里也以微笑表示知道了。
抛开她的房车不说,就她的大方、洒脱也足以让付艾里动心。他迅速地找到了张叔叔家的茶叶盒,冲了杯茶端给了郑浩燕。此后,郑浩燕没有再说话,很淑女地坐在那里,脸上始终挂着一朵水仙般的微笑。这一霎那间,付艾里的心弦被拨颤了。他能感觉到他的心灵中有一种悠扬的音乐在飘荡,而这种音乐肯定来自水仙的花蕊。付艾里有些陶醉,为了掩饰自己,他没敢再多看郑浩燕,目光始终朝着张叔叔。有时实在忍不住了,就趁他们说话的时候,赶紧扫上郑浩燕一眼。郑浩燕的话语虽然不多,可她的举止投足之间总是透着一种优越女性的超脱气息。这种气息像有磁力一样吸引着付艾里的目光,让他不能不利用各种时机争分夺秒地多看她几眼。
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郑浩燕的目光又和付艾里的目光碰撞了一次,她十足的女人味随之在付艾里的心里定格成了永恒。随后,张叔叔重点夸奖了一下付艾里。说他是个孝子,离婚就为了母亲,。这样的男人绝对靠得住,等等。郑浩燕一边听着介绍,一边不停地点着头。张云迪该说的都说了,见他俩也没有什么异议,便借故走了出去。把时间交给了付艾里和郑浩燕。
“你喝水。”付艾里指了指茶杯。
“谢谢。”郑浩燕看了茶杯一眼,没动,优雅地笑了笑。
“你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我在茗仕佳苑,不算近。”
一听茗仕佳苑,一片豪华浮现在脑海里,郑筱萸就住了那里,付艾里对那个小区的印象极深。茗仕佳苑曾经是本市最好的住宅区,随着房地产业的迅速膨胀,虽然已经被挤出前三甲,但在人们心中住在茗仕佳苑依然是身份的象征。郑浩燕的形象气质和茗仕佳苑是相得益彰的。想象着自己有一天可能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付艾里暗自兴奋。但,付艾里心里也明白,这事不能盲目乐观。在郑浩燕面前,他能有自信的只有外表和书法特长。
“你喜欢书法吗?”付艾里问。
“喜欢,但我不懂。”
“你家里都有谁的书画作品?”
“还真没有,我们家挂的都是装饰画。”
“改天,我送你几幅。家里挂字画很好的,字画被称为挂在墙上的股票。”
“谢谢。我还真想挂几幅字画。虽然我不是文化人,但可以附庸风雅。”
“谦虚,你的形象气质与字画是相匹配的。”
“谢谢。你和妈妈一起住吗?”
“离婚后,我带着妈妈搬了出来。现在租了一个小两居室。”
“你为什么离婚?”
“说起来很无奈,导火索是婆媳不和。”
“仅仅是婆媳不和,还至于离婚?”
“我们家的婆媳不和,是老毛病,日积月累的结果。”
“婆媳不和很好解决啊。分开住不就行了。”
“哪有这么简单,我们家就一套房子。”
“给你妈妈再租一套,不就是了。”
“我前妻不同意,怕花钱。”
“租套房子能花多少钱。”
“就是花一分钱,我前妻也不同意。她坚决不同意在我妈妈身上花钱。”
“为什么?”
“首先是经济原因。更主要是婆媳矛盾太深了。”
“有那么严重吗?”
“我家就一套房子,所以我和前妻从确立关系就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时间长了,很多矛盾自然就滋生了出来。这次,矛盾升级直至导致我离婚,就是各种矛盾积攒在一起爆发的结果。”
“你觉得你有责任吗?”
“也许有吧。”
“我觉得婆媳不和,主要责任在儿子。”
“你这个观点很大众化。”
“难道不是吗?”
“我觉得在我妈妈和前妻之间,我是尽了力的。从她们第一次有隔阂开始,我就极力的做工作。好话说尽,尽量淡化,撮合。说实话,到最后,我也很累。”
“你觉得她俩之间的矛盾,谁的责任大?”
“说实话,我妈妈责任大。此前,有好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我都没说。毕竟,我是要维护我妈妈形象的。但你例外,我坦诚相告。”
“婆媳不和,你夹在中间的确也不好受。”
“是啊,谢谢理解。我请你吃饭吧。”
“谢谢,不用了。我今天是过来看望一下我妈妈。一会儿还有事。”
“你平时很忙吗?”
“我除了炒股,其他没什么事。今天是一个朋友约好陪她买衣服。”
付艾里有些不快,这人怎么把陪朋友买衣服看得比相亲还重要。但,第一次见面,他不好说什么。只好说:“看来你很有眼光,要不你朋友怎能选你陪她买衣服。”
“在服装方面,我还行。不过,主要因为我是闲人一个,朋友们有什么事都喜欢拉着我。”
“那我再买衣服,也请你帮忙好吗?”
“白搭,我对男士服装是外行。”
“没事,只要你喜欢的,我肯定喜欢。”
郑浩燕莞尔一笑,看不出什么内容。付艾里正猜测着,她手机响了。郑浩燕看了一眼号码,到阳台上接了。竟然和他妈妈一样,不过他妈妈是习惯,郑浩燕肯定是有意躲避。这突然到来的神秘,让付艾里心里蒙上了一道阴影。
“对不起,我要走了,我朋友催我呢。”郑浩燕走回来说。
“好,我刚好也要去书协。”
“书协在什么地方?要不我先送你过去?”
“不用,坐车很方便。你去吧,别让朋友等着急了。”
“好,那我先走了。”
把郑浩燕送出门,付艾里心里有些温暖,虽然没有搭上便车,但人家能提出送他,已经很好了。
把见面的情况和张云迪简单说了说,付艾里起身告辞。走出小区,付艾里决定走着去书协。思维里堆满了与郑浩燕有关的画面,一边行走一边梳理能够让画面更清晰、更条理。
没走多远,画面也没理清晰,付艾里忽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喊:“艾里。”
回头看去,竟然是韩玉萍。因为韩玉萍是楚玉绽的干姐姐,遇到韩玉萍自然就会提到楚玉绽,所以,付艾里这个时候不想遇到韩玉萍。可既然遇到了,不得不停下来说:“你好韩姐。”
“你和玉绽好,我才好呢。”韩玉萍走上前来说。
“都是过去的事了,再提没意思。”
“你是不是找了?”
“这倒没有。”
“艾里,姐还是那句话,你别固执。”
“韩姐,我不想再提这事了。”
“好,今天不提了。明天咱一起喝咖啡。”
“再说吧,这几天忙得很。”
“是不是不给姐面子?”
“不是,我是真忙。”
“我也很忙,还不是为了你和玉绽好。这几天我正打算给你打电话,今天遇见了,咱就定下来,明天你等我电话。”
“韩姐……”
“什么也别说了,你可是说过请我喝咖啡的,就明天,不能反悔。”
没等付艾里说什么,韩玉萍径直走了。付艾里看着她的背影直摇头,这女人永远就这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