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公孙瑶一双玉手不停地抖着,那张皱皱巴巴,看起来经历了千辛万苦才送到自己手中的纸条赫然写着。
“汝母未疾,遇刺而薨,白王刺者意在汝父兄矣,二人以药吊命。”
白王,一般人理解不了这个中隐晦,公孙瑶却看得清楚,“白王”,皇者也。
“娘娘,娘娘!”乐笙惊慌失措地扶起将将倒地的公孙瑶,一个劲儿地掐她人中,眸中尽是担忧之色。
“乐笙,这纸条是哪里来的?”
“不知小姐是否还记得……”乐笙迟疑道,“之前那个曾闯入宫中曾说认识小姐的邋遢疯妇人……给小姐的纸条。”
“奴婢曾向人打听过,那人曾被夫人救过,做了小姐的奶娘之后又做过长公主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亲生姐姐的奶娘。”乐堇补充道,“镜宫之后也常常念着公孙家的好,她发疯的日子就是夫人出事的日子……”
不曾想……公孙家虽倒,竟也还有人念着公孙家的恩情。
既然这消息是从那疯妇人那里传出来的,又结合自己的种种推测那么这一定是真消息!公孙瑶只觉得头脑不十分清明,一阵气血上涌。
如此说来,轩辕无伤他不仅狠心将子虚乌有的重罪嫁祸于整个公孙家,甚至还想要斩草除根,将她的父亲和哥哥杀死,原来她之前听到的母亲因病而薨是假情报,原来自己的母亲是被轩辕无伤害死的!
虽然现在的公孙瑶与那边的所谓亲人可谓是素未谋面,然而自己这具身体到底是他们的骨血,如此杀母之仇,她公孙瑶非但不报,还妄想同肇事者做恩爱夫妻来报仇,怕是也太天理不容了。
“是,是吗……“公孙瑶眼含泪意,十分虚弱地倚在榻上,再一言不发。
乐笙以为是她睹物思人,便也识趣地不再打扰她。
公孙瑶一个人坐在寝殿之中,吩咐任何人不准打扰,一坐便是一整日之久。
待得月上树梢,一抹瘦削的倩影自凤栖宫悄然离去,直奔御花园的鱼池而去。
兴许吹吹冷风,就能令头脑清明些了……
两个时辰后,轩辕无伤的寝宫——
“皇上,皇上,您快去看看娘娘吧,娘娘她……”乐笙乐堇明亮的声线断断续续地传入轩辕无伤耳中。
“小李子,外面是怎么了,竟吵得寡人休息不得!”轩辕无伤一脸不悦。
“回皇上的话,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两个贴身大丫鬟想要求见皇上。”李德毕恭毕敬地在门外回应道。
“瑶儿?”轩辕无伤心道不妙,急忙起身套上龙袍便匆匆推门离去。
事实证明轩辕无伤的惊慌果然不是表错情,乐笙乐堇在宫外已经急得几欲流出眼泪,“皇上,您快去看看娘娘,她已经在御花园吹了两个时辰的风,娘娘身体虚弱,冻出个好歹来可怎生是好……”
原来公孙瑶已经自一更起就在御花园的鱼池旁站着了,直到现在的三更仍是谁来劝解都不肯动作。
乐笙乐堇一致认为娘娘是因为想念已故的母亲和流放在外的兄父而伤情,轩辕无伤则意识到——她可能又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这才如此想不开。
一行人各自揣着心思,匆匆前往御花园。
看到鱼池旁站立的削瘦身影,轩辕无伤有些心痛,“蓉儿!”
公孙瑶身形一颤,紧紧咬着嘴唇,照旧是一言不发。
“瑶儿,莫要任性。”语气中隐有怒气的轩辕无伤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公孙瑶打横抱起,“你不听寡人的话,便也只有用强才行!”
说着,不顾乐笙乐堇以及李德略带惊诧的眼光,轩辕无伤就这么横抱着公孙瑶向凤栖宫走去。
“轩辕无伤,混账,你放开我!”回过神来的公孙瑶发现自己已然被轩辕无伤掌握在了臂弯之中,不禁一阵羞愤,加之之前的打击也令她几欲崩溃,于是她不顾二人身份便对轩辕无伤一阵抓咬怒骂。
“瑶儿别闹。”生生受了公孙瑶几下踢打,轩辕无伤眼中已然染了一层怒意,却忍着没有发作——虽说自己是天子,但瑶儿现下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也情有可原。
如是想着,轩辕无伤压制着火气,一路隐忍着将不安分的公孙瑶带回了凤栖宫。
“打也打够了,骂也骂完了,寡人的瑶儿,寡人的结发妻子你可解气?”
“轩辕无伤,我恨你,我恨你,便是你死了也换不回我娘的性命,便是你死了也难解我心头只恨!”公孙瑶压抑了多日的苦痛一夕之间发泄出来,此刻的她已是睚眦欲裂,狠狠瞪着轩辕无伤。
“难不成蓉儿的意思是寡人害了蓉儿全家?你还想要寡人的性命?”此时的轩辕无伤已经颇有几分压抑不住火气的意思,一时连二人初识的称呼也搬了出来,便是他再喜欢公孙瑶,此番也难以原谅她的出言不逊。
“不是你,还能是谁。”公孙瑶怒极反笑。“哈哈哈,作为一国之君不应该攘凶除奸么,不应该抵制外敌么!你却失了公正清明,陷害忠臣,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你枉为人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寡人不觉得哪里做错了。”轩辕无伤望着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你,不过一介妇人,没有立场和资格对寡人所行之事评头论足,已为天家人和公孙家再无瓜葛了,你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为皇室开枝散叶……”
公孙瑶原本就是二十一世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本就对这话不十分赞成,现下更是愤懑,站起身打断轩辕无伤的话,“胡说八道,你难道是想让我和灭族仇人结发同床么,难道是要我为杀母仇人开枝散叶么?”
“你……”公孙瑶字字铿锵,眼神多咄咄逼人,竟然一瞬之前让轩辕无伤也有些无言以对。
“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允许我的孩子的父亲是你这个铁石心肠的禽……”
“混账话!”
一记清亮的耳光打断了公孙瑶的激烈言辞,轩辕无伤狭长的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缝,公孙瑶立刻在他身上嗅到了“危险”二字。
“公孙瑶,你原本是戴罪之身,如今得了宠眷便开始嚣张跋扈,不将寡人放在眼里了么?”轩辕无伤上前,两根手指钳住了公孙瑶的下颌,眼含杀意,眉宇之间再不复昔日柔情。
“我……”公孙瑶被他忽然的暴戾举动吓了一跳,“哈,你不过是做贼心虚了才故作……”
“胡说!”轩辕无伤神色一滞,复有厉声打断了公孙瑶的话。不再等公孙瑶讲话便转身离去,独留公孙瑶一人在寝殿内,满面泪痕。
这一夜注定不甚平静,一刻钟后。
轩辕无伤倚在床头,看向榻下所站的李,“小李子,依你看,寡人是否真的辜负了谨宁皇后?”
李德抿唇一想,“天子受命于天,人受命于天子,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道理,皇后不过一介女子,怎能因为一个女子违背了天子,违逆了天意?”
“呵呵,也对。”轩辕无伤单手捏着下颌,“寡人这是怎么了,竟为皇后那一番话有了这样的心思……”蓉儿,寡人今生今世还是要辜负你,待到来生,我不为君,你不为后,我们做一对普通夫妻。
但是今日,事关江山稳固,事关社稷大业,寡人不能因为你一介女子乱心动神,后宫不能因你而乱,央玥国不能因你而有丝毫动荡。
“小李子,拟旨。”
“诺。”
……
“谨宁皇后公孙瑶,行为荒诞无礼,恃宠生娇,有辱凤仪,特此下旨夺去封号,打入冷宫,钦此——”
没过几日,公孙瑶便十分不出所料地接到了这样一份圣旨,与之前的原主和淑妃接到的那类圣旨差别不是很大,更叫她觉得心灰意冷。
“笙儿,堇儿,轩辕无伤原本是爱我如斯,他曾在榻上发誓说此生此世再也不会辜负我,不成想……居然这么轻易便又将我打入冷宫,我受宠,也只不过是受了寥寥几日而已。”公孙瑶坐在镜宫之中那不能称之为寝殿的房间里,眼中含着无尽落寞。
乐笙一口银牙紧咬,双拳亦是紧攥,此刻只觉得胸中怒气蒸腾,“皇帝他对不起我们小姐,对不起公孙家,他愧为人君……”
“阿笙!”乐堇出生打断妹妹可谓是大逆不道的言语,“隔墙有耳,若是叫有心之人听了去,只会无端端招来更多灾祸,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小姐想想!”
乐笙愤懑地看着公孙瑶,却也只看到公孙瑶苦笑摇头。
“小姐,我们……”公孙家的小姐,从小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受过这样天大的委屈!况且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受了两次,小姐怕是会受不了罢,若是小姐想不开……
乐笙乐堇无不在心里为公孙瑶担心。
“无甚大碍,我又不是没在这冷宫里过过苦日子。”公孙瑶看出两姐妹的担忧之情,微微笑道,也好解了她们的心结,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老天让她借用这个世界的身体活下去,她便不会再去寻死。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