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了,就说明他可以挂牌接客了。不是那种挂牌接客,而是挂出润笔费的金额,以仇九州名下弟子的身份,卖画赚银子了。
夏语澹不免意动。
先生对每个学生要求不同,所以得以出师的水准也不同,但基本要求是,画出来的画得有价值,而不是一团废纸,大幅五两,小幅三两,扇子斗方五钱的润笔之资,是起步价。
所以那一天夏语澹对夏文衍撂狠话道,可以斩断对夏家的欲望,可以离开夏家一个人过日子。离开了夏家,出师了之后,自己也能养活自己的,买画为业的生活不美妙吗?
混得最好,就成为先生这样的名家;混得次好,就如冯四说的,伺候着小姐奶奶们宴饮;混得三好,到处走穴,接活儿干,给人画肖像,屏风,壁画之类的,和上辈子外公干一样的活儿;混得四好,可以做点雅俗共赏的事呀。
夏语澹想太多,就一时静不下心来画画,仇九州也注意到了夏语澹的心不在焉。夏语澹也不只是想想而已,挂上笑容对仇九州道:“先生,我今天听前面的伙计说,李师兄出师了,我好生羡慕,心向往之。”
“你是……”仇九州不明白夏语澹的意思。
夏语澹解释道:“我自然是知道,我现在的技艺,还没有达到如李师兄一样的出师水准,而且,他为男子,我为女子,我又在那样的人家当女子,我的笔墨不能流传出去。可是,为什么,男人们的笔墨在世上流传就是雅事,女人们的笔墨,却只能自娱自赏,自己画,自己看,将来,为了不流传出去,还要自己烧掉。”
“千年以前,礼法对女子也并不是如此,只是渐渐的,禁锢越来越近,程朱理学之后,有些事情,就有点……有点苛刻了!”仇九州无奈道。
“朱夫子劝孀妇守节,可是他自家里,改嫁的也有。朱夫子是圣人,圣人说的话我们要听。可是圣人说的话,圣人都做不到,为什么要求后来人做到?我做不到!”仇九州洒脱到有些不合主流的思想,所以夏语澹能在他面前直抒胸臆,道:“先生,我想我的天分,也成为不了像先生一样的名家,可是,我也不想,我的笔墨,只能在闺阁之中,孤芳自赏。”
“我花了这么多心力和金钱,不是为了慰藉闺中的寂寞,孤芳自赏也是一种寂寞;也不是怡情养性,我的性情,在我看着外物之时,就已经这样了,不是画几张画就能陶冶的。我想要,活得只是我自己,那怕没有我的先辈,我的父母,或是,我的将来,我不会有属于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如先生一般,闲云野鹤,也没有什么不好。我还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