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道:“在下曾随李知县来过济南公干,经过这附近的,虽说这一带临近济南,倒是极其的偏僻,连着走上十几里地也不见有人烟的,估计是因为清兵曾两度过境,尤其是崇祯十一年(清崇德三年,1638年)清兵第四次入关时更是攻破了济南城,附近早被袭掠一空,附近的乡民难以生存,便都迁离了。”姜旭闷闷的点了下头没有言语。眼见姜旭望向不远处一座风景甚佳的山峰,张允呵呵一笑道:“那是历山,又叫舜耕山,传说舜帝曾在此耕作,因而得名,那历山在我们济南、在山东可是有岩的很啊!据说隋代的时候佛教盛行,曾依山建佛像千尊,因此历山又名千佛山,山上亦建有千佛寺,唐初时改名为兴国禅寺。”
乔五奇道:“那便是舜耕之历山?世传之历山居然在此?”
姜旭放眼望去,却见那历山四野翠郁满山香花,虽然风景颇佳,但比起初出秘境所见的五阳山风光景致却是差了一筹,当即笑道:“说起历山,山西南端垣曲、阳城、绛县三城之间有中条山,古称雷首山,其主峰亦称历山。《史记》称舜帝生于蒲阪,在今山西蒲州东北三十里处,是为舜都。舜帝渔之于获泽,即今阳城。又耕于历山,即中条山之主峰历山。历山之巅有舜帝耕作遗迹,有古庙碑记,有南天门、斩龙台等胜景。于南天门可观日出,可赏晚霞,更可遥望黄河,听涛涛之声。子夜登顶,观星辰,如亿万明珠辅陈氍(qú,毛织的地毯,旧时演戏多用来铺在地上或台上,因此常用“氍毹”或“红氍毹”代称舞台)硒落火地,美不胜收。春夏秋冬四季有景。”看了众人一眼,姜旭笑道:“小生在恒山习艺期间游览过不少山西之岩胜古迹,曾在历山流连五日遍赏美景,故对中条山历山粗知一二。”
众人都是惊奇的看了姜旭一眼,本已对姜旭的武学身手佩服得不行,又见姜旭才学超然,几乎有博古通今之能,心中益发钦服,但姜旭数言便将舜耕之山由山东搬到了山西,乔五与张允、赵平几人心中却是多少有些不舒服了,待要反驳却哪里能如姜旭一般的引经据典,甚至根本不知从哪里入手好反驳姜旭的言论,凌駉呵呵笑道:“墨子在《尚贤》有言:‘昔者,舜耕于历山,陶于河濒(bin),渔于雷泽,灰于常阳,尧得之服泽之阳,立为天子。东汉经学大家郑玄亦以为历山乃雷首山即中条山,乃有舜耕于山西历山之说。而北魏郦道元在其《水经注》一书中有历城城南对山,山上有舜庙之语,故舜耕之历山当非山西中条山之历山。北宋时济南城称作齐州,曾巩任齐州知州时曾作《齐州二堂记》一文,云舜耕之历山乃齐州南山,非山西之历山,而舜帝所渔之雷泽乃山东平阴,又或在曹州(平阴:兖州府北端,微山湖、东阿东北四、五十里处),古称之为荷泽,又名雷夏泽,自宋以降,雷夏泽因黄河常于曹州、濮州(濮州:东昌府南端,州北二百里处)一带溃决,即为黄河泥沙杯淤涸。”
凌駉接着道:“《山海经》之《海内东经》有‘雷泽中有雷神,龙身而人头,鼓(敲击)其腹,在吴西’之语,其当指震泽,即今太湖。然于太湖之说,太湖有震泽名,无雷泽之称。而于晋南蒲阪之说,蒲阪在历山即关山之东而不在西,有一雷首山,而山下无泽。故时人多以为舜帝耕渔之地当在山东。”
眼见姜旭与乔五等人都是侧耳倾听,凌駉笑了笑接着道:“华胥履迹雷泽十二年而生伏羲,舜帝亦渔于雷泽,此神灵降福之地,得先人垂拱,始有我华夏。而周人之祖帝喾正妃姜源同样履迹而生后稷。”(历山之名虽是那张允提起,乔五、张允、赵平等人在一旁却都听得头昏脑涨,猛地听到姜源之名,乔五等人更是不可能知道其为何许人,却又看了姜旭一眼正想着姜旭与那姜源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忽然想起凌駉不是说过那姜源是什么常喾的正妃,凌大人说那姜源好像生了个叫后稷的,自然与姜旭八杆子打不到一处了,不由得都是心中一乐。)姜旭已然笑道:“舜帝耕于历山,历山之人皆让畔,渔于雷泽,雷泽之人皆让居,凡其劳作,遍兴礼让之风。而舜帝陶于河濒,其器皆不苦窳(懒惰)而精于从事,得以杜粗制滥造。舜帝所至,人皆相随,因而一年居而成聚(村落),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四县为都)。尧帝闻之,赐舜稀衣(绞丝旁,细葛布衣)与琴,并及牛羊,又筑仓廪以充库实。”
凌駉点了点头道:“舜帝家境清贫,故岁经业,其虽为帝颛项后人,然其五世为庶,生父瞽叟为盲,继母为之生弟名象。舜帝家中父顽母嚣弟傲,竟串通一气必致舜帝于死地者。既如此舜帝仍不失其孝道,其父瞽叟令其修仓房之顶,而于下纵火焚之,舜帝张斗笠为翼,从仓顶跃下。瞽叟又令舜帝掘井,而于上填土欲活埋之,舜帝旁穿一孔道而出。此之欲杀而不可求,即求而常在侧焉,实舜帝非凡之德也。”
凌駉却又叹了口气道:“尧舜禹诸帝创我华夏一脉,传承至今,竟为闯贼倾覆,致使山河失色日月无光,此扬尘蔽日,不知何时方能重见光明。”说话间不住的摇头叹息,姜旭与众人一时间都是闷声不语。
众人穿过历山,自济南城西南绕道而过仍是西行,待又走出约略三四十里,凌駉道:“姜公子,前面不远便是齐河县城了,由此北上经禹城、平原即可到达德州,而西面则是临清,凌某要赶回临清,就此别过。”
姜旭拱手告别,凌駉深深地看了几眼姜旭,思虑片刻即道:“姜公子,吾观汝实我辈忠贞志士,凌某自无忌言,闯贼虽覆我皇明,然其不过一驿卒逆天得势,终归沐猴而冠,焉能窃据庙堂。姜公子于长白山中已见诸刘孔河、苏方、李士元,凌某在临清避难期间,亦已密会户部主事何敦季、工部主事于连跃、马捕同知王崇儒、原临清副总兵王国栋、都司刘汝海、指挥张允武等人,只待时机稍可便即起事讨贼。姜公子至大同若不能说服令尊举事反正,但来临清寻某,届时你我共襄义举以图光复大计。”
姜旭重重的点了下头,凌駉拿出一封书信交到一名下人手中,又对姜旭道:“凌某在京之时曾与杜诗大家卢世漼卢公有过数面之缘,卢公于天启年间曾任户部主事,后告终养归,崇祯十三年(1640年)起转礼部改监察御史,其为人亢爽,虽年逾古稀犹好风骨,晚辈对卢公甚为倾仰,现修书一封,且由我这下人带你等拜会一下卢公以求照应,望能避免事端。”
姜旭谢过凌駉,待众人别过,姜旭一行北上,两日间又是走出百里,于(四月二十三日)傍晚进抵禹城郊外,乔五张罗着要张允、赵平二人四处寻找落脚之地,姜旭却是叹了口气道了声不用了,几人讶然看来,姜旭摇了摇头苦笑道:“有人向着这里来了。”
乔五等人已见识过姜旭奇异之处,知道姜旭听觉大异常人,连忙四处张望,眼见里许外禹城方向一大群人向着众人迎面而来,几人极力远眺,却是哪里能有姜旭这般的眼力,将一里地外的景物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姜旭已经低低的说了一声:“来的是贼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