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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张居正:天才少年入官场(2)

朱元璋一心一意于“士笃于仁义”,想要的正是这套货色。于是,就和他将中国乡村建设发挥到极致,从而把农民钉死在土地上一样,朱元璋也把源于王安石的科举制义推到了极端,用四书五经和八股文将读书人——中华民族的头脑与心灵,牢牢地禁锢在了科举考试之中。从此五百多年,除了拜曹雪芹之赐,出了一部《红楼梦》之外,中华民族再也没有能够出现一位能够和以往世代比肩的大思想家、大文学艺术家和大科学家。《儒林外史》中的人物和鲁迅笔下的孔乙己,遂成为民族精英队伍的大体面貌。

帝国政府规定,各级科举考试,专用四书五经出题,文体略如宋朝程朱理学所弄出的经义之文。应考者要用孔孟的思想语气行文,并且只能根据那位发誓要“存天理,灭人欲”的朱熹所作的注疏发挥,不许有自己的见解,就是所谓要“代圣贤立言”。就是说,在内容和行文语气两个方面,都要像朱熹那样说圣贤的话而不是人话。显然,这种让人在思想上必须带着镣铐跳舞的主意,只能出自朱元璋那样的头脑。

这还不算,在文章写作的形式上,也有着极其严格的规定,这就是为人们广泛熟知的所谓八股文。

八股文的源流,可以追溯到骈体文和赋诗填词的格律上去,应该和中国文人讲究语言文字形式上的美感有关。就和没有人喜欢语言文字狗屁不通一样,这种形式上的美感追求也没有错。问题是,就和朱元璋几乎把所有治国之道都推向极端,从而令人极度不安一样,科举考试既然在内容上已经走向极端,哪里可以容许与之匹配的形式不极端?由此,八股文可能是在宋代渐露端倪,在元代小试锋芒,在朱元璋手中蔚为大观,大放异彩,最后,在他的儿子永乐皇帝朱棣那里终成定制。

作为一种极端的写作形式,八股文的情形是:考试若以四书出题,则称“四书文”,以三百字为限;若以五经出题,则以五百字满篇。文章写作必须循着法定的格式书写,通常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出题、中股、后股、束股、收结等部分组成。其中,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必须用排比、对偶句式,组成相对成文的两股文字,就像写古体七律、五律诗时,中间四句必须由两两对偶的句子组成一样。全篇共有八股,于是称为八股文。其行文起承转合,层次分明;读来则琅琅上口,煞是整齐美观。故其别称还有比如:制艺、时艺、制义、时文等。

这套科举程式极其严格,当时的术语叫“功令”,指的就是关于考试的详细规定,为当日学子们所熟悉的程度,应该远在今天的“托福”之上。功令是不能违背的,否则,不但意味着失败,严重者可能还要遭受处罚。这就等于说,跳舞时,不但要手脚戴着镣铐,还要穿上使用刚性材料制作的紧身衣,任你如何天生丽质艳压群芳,管叫你无从花团锦簇。其训练与临场时的艰辛,可以想见一斑。

生活在今天的人们,若有谁严格按照古典诗词的平仄格律填写过律诗或词的话,可能能够明白写八股文时的艰辛。若想用那玩意儿酣畅淋漓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如果不是不可能,至少也是辛苦至极。

不过,在限制中方能显出高手,否则,奥运会就将成为兴奋剂和乱来的狂欢节,而不是公平竞技的盛会。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八股文能够相当有效地测试出人们的智力与素养水平,并使这种测试具有了相对公平的客观标准。从而,才在相当长时间里,使诸多家境贫寒却富有才华之士,通过它走上了中国历史的前台。

为此,将其全然视为垃圾,确有让人颇感踌躇之处。就如诗词格律一样,可以产生李白苏东坡,也可以产生冬烘学究,还可以产生淫词浪曲。全部的要害在于内容而非形式。明清两代五百多年,中国人由宋元时期的世界领先地位,全面落后,以至于在思想文化领域堕入可笑之境地,以专制暴政程朱理学禁锢民族头脑与心灵为其大端。切齿痛骂八股文,就和憎恨满江红、浪淘沙这些词牌子一样,就算不是找错了对象,至少是不必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因为,那只是一架风车而已。

然而,以帝国之大,人才之众,在如此苛刻的条件下,也时常会在近乎不可能时,闪现出一些真正的灵光。

比如,梁章钜的《制艺丛话》中记载:有一个叫赵时春的孩子,时年九岁,八股文作得相当漂亮。我们知道,当时的岁数是以虚岁计算的。这位可能刚满八岁的孩子,在县里应试时,被考官怀疑其背后有枪手。于是,将其揪出,当场出题考之。题为“子曰”,令其破题。孩子应声答道:“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句借苏轼,暗含“子曰”之意,一时举座皆惊。考官当即又以孩子的名字“赵时春”为题,令其破之。孩子答曰:“姓冠百家之首,名居四序之先。”哪怕为了夸饰其能,将这孩子的岁数缩小了,其破题之巧,都足以令人叹为观止。这个故事,也曾经被人用到了张居正的身上。因此,无从探究其真实程度,且探究起来的意义有多大,也是疑问。

张居正作八股文时,题目出自《大学》,曰:“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今天看来,这根本就是废话,当时确是圣贤之言。张居正的破题是:“善理财者,得其道而自裕焉。”——善于理财的人,懂得真谛,自然会富裕有余。后来,张居正的确用他的治国实践,准确证实了此破题不虚。

我们知道,中国民间流传着大量关于朱元璋联诗作对子的故事,可见不是无根传言。帝国风气应是其来有自。

还有一则记载,则从另外一个角度,相当贴切地表明了帝国士大夫的心态——

刘健是明孝宗弘治皇帝时的文渊阁大学士,就是弘治皇帝临死时,拉着手拜托他照顾正德皇帝的那位。此人一生专治程朱理学,后官居首辅,主持国家大政。其人在历史上官声还算不错。他曾经多次对李白杜甫等表达了坚定的不屑:“现在的后生晚辈实在可笑,当了进士,就去学着作诗。有什么用?就像李杜者流,不过是两个醉汉。放着许多好人不学,偏要去学醉汉。”

帝国读书人的主流代表如是说,可以部分地证实了从明朝开始,我国思想文化领域里如何急遽萎缩的状况。若与朱元璋其他施政相结合,也可以部分地说明,到宋元时期仍然领先于世界的中国经济文化,是如何在大明帝国时期开始退化的。

从这些做法上判断,朱元璋在心理上,很有可能具有某种近乎偏执狂般的完美主义倾向。不言而喻,任何在国家治理上的理想化偏执作为,其最终,必定导向灾难性的后果。揆诸世界历史,至今还找不到相反的案例。

或许令当时的读书人感到欣慰的一点是,在这里,学习与考试的范围倒是完全一致,就是本诸四书五经。

帝国规定,考试时,严格禁止触及现实,亦严格禁止触及政治。这些规定,可不是说说而已。违反了这一禁条,不仅仅是落榜了事,有时是会出人命的。张居正中试前后,发生了两次诛杀大臣的事件,都与此有关。

一次是在张居正中试的三年前,皇帝将山东乡试的主持人叶经逮捕下狱。

原因是,皇帝阅览山东呈进的乡试试题时,发现第五条防边一问中有“北方侵略者入侵,防御应对失策,封官受赏的人太多太滥,四处征物敛财,财尽民穷”等语。皇帝大怒,认为这是在影射挖苦朝廷。加上重要的朝臣如严嵩等,也认为此为诽谤讽刺皇帝之意,于是下令将叶经杖八十。

结果,这位弹劾过严嵩、相当于今天国家监察部司局级干部的御史大夫,被当场打死在宫殿门外的广场上。

一般来说,杖三十到五十,就足可以致人于死地了。要想打死一个人,八十棍已经绰绰有余。

在这种被命名为廷杖的刑罚里,有高深的学问。据说,那些行刑的武士们受过严格的训练,训练时,他们用宣纸包着砖头,然后用棍子击打。合格的标准是:砖头已经被打成粉末,外面的宣纸还需完好如初。以此功力,他们可以在看似不经意之间,几棍子就置受刑者于死地。同样,他们也可以在运棍如风、血肉横飞之中,使人表面体无完肤,实则只是皮肉之苦,将息几日,便痊愈如初。

如此高超的技艺,显然不会仅仅为打人而苦苦练就。其奥妙之处在于,他们与负责监刑的太监们心有灵犀,是催命棍还是留命棍,端在此默契之中。据说,这种默契表现在太监摆出的脚形上,脚尖向里的内八字和脚尖外撇的外八字,其张合的角度大小,均具有极高的表现力。其间,太监自己的好恶尚在其次,关键是包含了太监对皇帝心意的揣度,还有在此人身上是否能够得到好处,乃至好处大小的丰富信息。

于此细微之处,我们只要稍微运用一点想象力,就不难窥见帝国官场政治已经如何地臻于化境。也使我们在杜亚尔德勋爵《中华帝国志》中,关于“统治中国的就是棍子”的说法面前哑口无言。

到张居正的时代,死在这种大木头棍子下的人,已经成百上千。从后来的情形判断,张居正似乎并不反对应用此种方式来对付那些异己者。

张居正中了进士之后的第九个年头,发生了为考选试题而起的另一次杀人事件。这次被杀的人官更大,是吏部尚书李默,相当于今天主管全国干部与人事工作的最高首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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