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一幕引起大家许多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人人都迷迷糊糊地愣了，听了西尔维的话才惊醒过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眼睛盯在米旭诺小姐身上，那是一致讨厌与反感的目光。皮安训第一个探过身去对旁边的人轻轻地说：“要是这婆娘再同我们一桌子吃饭，我可要跑了。”除了彼阿莱，每个人都立刻赞成医学生的主张。见大家同意，医学生走过去对彼阿莱说：
“你和米旭诺小姐最有交情，你去告诉她马上离开这。”
“马上？”彼阿莱非常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然后他走到老姑娘身旁，咬着她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我的房饭钱完全付清了，我出钱住在这，跟大家是一样的！”说完，她把全体房客毒蛇似的扫了一眼。
欧也纳说：“那好办，咱们来摊还她好了。”
“你帮着高冷，哼，我知道为什么了。”她瞅着大学生的眼光又恶毒又带着质问的意味。
欧也纳跳起来，仿佛要扑上去掐死老姑娘。
博物院管事对伏盖太太说：“太太，你若不请米旭诺走，我们就要走了，还要到处宣扬，说这住的全是苦役犯和奸细。”听到这番议论，伏盖太太好像吃了仙丹，立刻精神抖擞，站起身子，睁着雪亮的眼睛。
“嗯，亲爱的先生，你这不是要我的公寓关门吗？你瞧，伏脱冷先生……哎哟！我的天！”她打住了话头，叫道，“一间屋空了，你们又要叫我多空两间。这时候大家都住定了，要我招租不是抓瞎吗！”
皮安训叫道：“诸位，戴上帽子走吧，上索篷广场弗利谷多饭铺去！”
伏盖太太的眼睛一转，马上打好算盘，骨碌碌地一直转到米旭诺面前。
“喂，我的好小姐，好姑娘，你不见得要我关门吧，嗯？你瞧这些先生把我逼到这个田地，你今晚暂且上楼……”
“不行不行，”房客一齐叫着，“我们要她马上搬出去。”
彼阿莱这脓包突然被爱情鼓足了勇气，说道：“诸位，对女性总得客气一些吧！”
博物院管事道：“奸细还有什么性别之分！”
“诸位，这太不像话了。叫人走路也得有个体统。我们已经付清房饭钱了，我们不走。”彼阿莱说完，戴上便帽，走过去坐在米旭诺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伏盖太太正在说教似的劝着她。皮安训道：“喂，你们不走，我们走啦。”
房客们一窝蜂地向客厅涌去。
伏盖太太嚷道：“小姐，你怎么着？我完了。你不能再待下去了，他们会动武呢。”
米旭诺小姐站起身子。
“赶她走！”
“她不走我们走！”
此呼彼应的叫喊，对米旭诺越来越仇视的话语，使米旭诺低声同伏盖太太办过交涉以后，不得不走了。她用恐吓的神态说：“我要上皮诺太太家去。”
“随你的便，小姐，”伏盖太太回答，她觉得这房客挑的住所对她是最恶毒的侮辱，因为皮诺太太的公寓是和她竞争的，所以她最讨厌别人提起那里，“到皮诺家去吧，去试试她的酸酒跟那些饭摊上买来的菜吧。”
全体房客分做两行站着，一点声音都没有。彼阿莱温柔地望着米旭诺小姐，迟疑不决的神气非常天真，表示他也不知该怎么办。米旭诺一走，房客们都兴高采烈，又看到彼阿莱这个模样，便互相望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进来一个当差，送一封信给伏盖太太。她念完立刻软瘫似的倒在椅子里。
“我的公寓给天雷打了，烧掉算啦。泰伊番的儿子在三点钟断了气。我老是巴望着那两位太太好，咒那个可怜的小伙子，现在我遭到了报应。古的太太和维多莉叫人来拿行李，搬到她父亲家去了。泰伊番先生答应女儿招留古的太太做伴。哎哟！又多了四间空屋，少了五个房客！”她坐下来，带着哭腔叫着，“扫帚星进了我的门了！”
伏盖太太看见平时十八个人的桌子只坐了十个，也没有情绪说话了，每个人都设法安慰她，逗她高兴。他们十个人喊叫得如同二十个人一样喧响，似乎比平时人更多，今天这顿晚饭和隔天那顿晚饭就是这么点差别。这批自私的人已经很快恢复了不关痛痒的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