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远,方才被惊底蜻蜒就用那碧玉琢成底一千只眼瞧着我。一见我来,他又鼓起云母的翅膀飞得飒飒作响。
外女底恐怖——许地山
深沉院落,静到极地,虽然我底脚步走在细草之上,还能惊动那伏在绿丛里底蜻蜒。我每次来到庭前,不是听见投壶底音响,便是闻得四弦底颤动;今天,连窗上铁马底轻撞声也没有了!
我心想着这时候小坡必定在里头和人下围棋;于是轻轻走着,也不声张,就进入屋里。出乎主人底意思,跑去站在他后头,等着他蓦然发觉,岂不是很有趣?但我轻揭帘子进去时,并不见小坡,只见他底妹子伏在书案上假寐。我更不好声张,还从原处蹑出来。
走不远,方才被惊底蜻蜒就用那碧玉琢成底一千只眼瞧着我。一见我来,他又鼓起云母的翅膀飞得飒飒作响。可是破岑寂底,还是屋里大踏大步底声音。我心知道小坡底妹子醒了,看见院里有客,紧紧要回避,所以不敢回头观望,让她安然走入内衙。
“四爷,四爷,我们太爷请你进来坐。”我听得是玉笙底声音,回头便说:“我已经进去了,太爷不在屋里。”
“太爷随即出来,请到屋里一候。”她揭开帘子让我进去。果然,他底妹子不在了!丫头刚走到衙内院子底光景,便有一股柔和而带笑的声音送到我耳边说:“外面伺候底人一个也没有;好在是西衙底四爷,若是生客,教人怎样进退?”
“来底无论生熟,都是朋友,又怕什么?”我认得这是玉笙回答小姐底话语。
“女子怎能不怕男人,敢独自一人和他们应酬么?”
“我又何尝不是女子?你不怕,也就没有什么。”
我才知道她并不曾睡去,不过回避不及,装成那样底。我走近案边,看见一把画未成底纨扇搁在上头。正要坐下,小坡便进来了。
“老四,失迎了。舍妹跑进去,才知道你来。”
“岂敢,岂敢。请原谅我底莽撞。”我拿起纨扇问道,“这是令妹写底?”
“是。她方才就在这里写画。笔法有什么缺点,还求指教。”
“指教倒不敢;总之,这把扇是我捡得底,是没有主底,我要带他回去。”我摇着扇子这样说。
“这不是我底东西,不关我事。我叫她出来与你当面交涉。”小坡笑着向帘子那边叫,“九妹,老四要把你底扇子拿去了!”
他妹子从里面出来,我忙趋前几步——赔笑,行礼。我说:“请饶恕我方才底唐突。”她没做声,尽管笑着。我接着说:“令兄应许把这扇送给我了。”
小坡抢着说:“不!我只说你们可以直接交涉。”
她还是笑着,没有做声。
我说:“请九姑娘就案一挥,把这画完成了,我好立刻带走。”
但她仍不做声。她哥哥不耐烦,促她说:“到底是允许人家是不允许,尽管说,害怕什么?”妹子扫了他一眼,说:“人家就是这么害怕哩。”她对我说:“这是不成东西底,若是要,我改天再奉上。”
我速速说,“够了,我不要更好的了。你既然应许,就将这一把赐给我罢。”于是她仍旧坐在案边,用丹青来染那纨扇。我们都在一边看她运笔。小坡笑着对妹子说:“现在可不怕人了。”
“当然。”她含笑对着哥哥。自这声音发出以后,屋里、庭外,都非常沉寂;窗前也没有铁马底轻撞声。所能听见底只有画笔在笔洗里拨水底微响,和颜色在扇上底运行声。
与其说“女人讲谎话要比男人来得多”,不如说“女人被人指为‘讲谎话要比男人来得多’的时候来得多”,但是,数目字的统计自然也没有。
女人未必多说谎——鲁讯
侍桁先生在《谈说谎》里,以为说谎的原因之一是由于弱,那举证的事实,是:“因此为什么女人讲谎话要比男人来得多。”
那并不一定是谎话,可也不一定是事实。我们确也常常从男人们的嘴里,听说是女人讲谎话要比男人多,不过却也并无实证,也没有统计。叔本华先生痛骂女人,他死后,从他的书籍里发见了医梅毒的药方;还有一位奥国的青年学者,我忘记了他的姓氏,作了一大本书,说女人和谎话是分不开的,然而他后来自杀了。我恐怕他自己正有神经病。
我想,与其说“女人讲谎话要比男人来得多”,不如说“女人被人指为‘讲谎话要比男人来得多’的时候来得多”,但是,数目字的统计自然也没有。
譬如罢,关于杨妃,禄山之乱以后的文人就撒着大谎,玄宗逍遥事外,倒说是许多坏事情都由她,敢说“不敢夏殷衰,中自诛褒妲”的有几个。就是妲已,褒姒,也还不是一样的事?女人的替自己和男人伏罪,真是太长远了。
今天是“妇女国货年”,振兴国货,也从妇女始。不久,是就要挨骂的,因为国货也未必因此有起色,然而一提倡,一责骂,男人们的责任也尽了。
记得某男士有为某女士鸣不平的诗道:“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二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快哉快哉!
我哭了,才发觉这最朦胧的却也最深刻。
牵心的春恋——钱正强
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漫天飘起了细细的雪花。白白的,小小的,轻轻落在脸上。这种感觉,让我想起曾经有过的一份牵心的眷恋,冷得让人心痛。淡淡的忧伤,却很清凉……那年,我进了一所重点高中。从那时起,我喜欢上了一首名叫《雪人》的歌,它优美的旋律和细腻的歌词,深深感动着我。
这一年很快过去,暑假后,我进入了高二。开学第二天就有政治课,上课铃响了,我还在低头看书,教室里一阵小小的骚动,我抬起头,走上讲台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风度翩翩的男老师。在众多惊奇的目光中,他很自然,没有自我介绍,没有开场白,直接开始讲课。我身后的男生小声告诉我,这是陈枫,政治组的王牌,历届学生公认的帅哥。
陈枫个子比较高,偏瘦,但很挺拔。他长得并不十分英俊,却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尤其是他的眼睛,很大、很有神。他的微笑,透着恰如其分的高傲。
我从没听过如此精彩的政治课,陈枫不时联系当今社会经济发展提出独到见解,让人不得不佩服他思维的敏捷和知识面的广博。我愈发感到,陈枫出众的气质缘于他充分的自信心,自信而恰如其分。这一点让我欣赏。陈枫从我身边走过,我一抬眼,正接触到他的目光,那一瞬间,有一种心动的感觉忍也忍不住。这节课过得出奇的快,下课的时候,我竟有了一丝留恋。想起自己还有一道数学题要问老师,我去了办公室。陈枫站在办公桌旁,我径直走向数学老师,不敢再看陈枫,却听见他说:“这是苏檬吧?”我意外地抬起头:“是的。”数学老师开始讲题了,我始终集中不了注意力,我听见陈枫轻声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苏——檬。”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以后的日子,我开始盼望政治课,对政治的兴趣也开始浓厚,我知道,这完全因为陈枫。很多次,我注视他,都会遇到他的目光,很深邃。我却无法坦然地迎接他的注视,飞快地把视线移开,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继续听课。我知道自己很不自然。我觉得陈枫的眼睛可以读懂一切。
我开始担心陈枫简单地以为我不过是又一个幼稚的女孩。果然,陈枫从没有叫我回答过问题,直到那本薄薄的点名册一页页被他翻完。我告诉自己不必在意,可心底还是漾起一丝丝的惆怅。
我开始感到苦恼。我不停地听《雪人》,已是冬天了,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冰天雪地里一个孤单的雪人,真的好冷。我知道自己好傻。
邻班一个男孩给我写信,说他喜欢我。那天放学我等到很晚,老师和同学都走了,在教学楼下,我和那男孩简单地说着话。男孩其实很害羞,当我委婉地拒绝他时,他的脸红了。我不想多说什么,于是说声bye—bye准备回家,一转身看见陈枫迎面走来。我一怔,喊了声:“陈老师。”陈枫没有表情,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擦肩而过。我奇怪地有了一种胜利的感觉,我笑了。但这才发觉其实自己想哭。
政治测验成绩出来了,我是全班最高分。其他人都很惊讶,因为我过去从不在意政治,每回测验只刚刚及格。只有我自己明白,我几乎同时倾注了全部热情去学政治,仅仅是为了陈枫。想起《雪人》“……好冷,整个冬天在你家门Areyoumysnowman我痴痴、痴痴地等……”我苦苦地笑。
班主任董老师找我谈话。那天办公室只有两个人,陈枫在看书。董老师严肃地问我:“据我了解,你和邻班一个男生在交往,是不是?”我一惊,这么久以来一直抑制住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没有……”陈枫抬起了头。董老师语重心长:“苏檬,你将来是要考名牌大学的,可别做错事耽误了学业啊!”我忍住眼泪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那么做的,请您相信我。”董老师叹了口气,挥手让我回教室。转身时我含着泪看了一眼陈枫。那天我和男孩说完话遇见他,想起他那深深的一眼,一定是他说给董老师听的,我失望极了!
回到家,我大哭了一场,痛快淋漓。我告诉自己:苏檬,不要倾斜你感情的天平。我拿起梳子,把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巴。心清顿时爽朗了许多。
第二天,最后一节课是政治。陈枫的目光扫过教室,他看到了我。我平淡地望着他,我觉察到他的眼神轻轻一颤。整整一节课,他的视线再没有移向我。下课了,陈枫走过来:“苏檬,请你到办公室来。”我缓缓地收拾书包,隐隐有些不安,不知他会说些什么?
“昨天在办公室,我听见了董老师和你的谈话,”他看着我,“我想有必要说明一点,我从没有向任何老师谈过你的情况,至于你怎么认为,我无所谓,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自己的情绪。”他的眼睛坦然地直视着我,我这才发现自己并不了解陈枫。“陈老师……”不知该说什么,我觉得自己脸红了。陈枫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份感情,陈枫,最初我以为自己仅仅是欣赏他的风度、才华和他的自信,但那份微妙的感觉一点一点浸人我的心,不知不觉中已凝成了淡不去的深深眷恋。我以为自己太幼稚,但陈枫的话让我释怀,甚至感受到一丝纤细的默契。纵使他很远,我也可以寄予一份默默的牵挂。淡淡的忧伤,很清凉。我想我应该快乐。日子平平淡淡地过去,我仍然常常听《雪人》,一遍遍地听,一遍遍地唱。政治课的时候,陈枫有时会走过我的身旁,那一刻,仿佛柔和的阳光洒在心上,暖暖的。
就这样,转眼已是高三,学期期末便是理科班政治结业的时候。又是冬天了,离期末越来越近。很早以前我就想过这天我会怎样的伤感,但真的到了,我却很平静。因为我想,陈枫会永远在我心里。细心挑选了一本留言册,只想留下他一个人的名字。当我把留言册递给陈枫,他随意地接过,和手中的书夹在一起,只轻轻说了声:“下晚自习到我办公室来拿。”
好不容易等到晚自习结束,我来到陈枫办公室门口,里面的灯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亮。陈枫正在看书,桌上放着我的留言册。他站了起来,把留言册递给我。我接的时候,无意中触到他的指尖,留言册极轻地一抖。“可以现在看吗?”我忍不住问。“随便吧。”陈枫开始整理桌上的书。
他写的是一首诗:“找一片心的牧场尽情放逐你的理想用歌声驱赶失落用喜悦掩盖忧伤纵然浪迹天涯希望系在心上海枯石烂感觉不会流浪”最后署着“你永远的朋友:陈枫”。
我哭了,才发觉这最朦胧的却也最深刻。
陈枫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坚强些,以后的路还很长。”
圣诞节了,在迎新春晚会上,我唱了《雪人》:“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分我的爱因你而生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静静缤纷眼看春天就要来了而我也将也将不再生存……”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我望见陈枫,他深深地看着我。我笑了,又泪流满面。
细细碎碎的雪花还在静静地飘着,我想起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如果是一朵花,就让它开在我心里,谢在我心上,深埋在我心里……”让这份遗憾成为我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页风景吧。
遗憾的风景——伊景山
认识你也不过是一年前的事。
在高四班里,你沉郁的气质是不可多见的,尤其是你经常地蹙着浓浓的眉,及抿得薄薄的唇,令我倾心。你很少笑,只有当你收到那个女孩自北城遥寄来的信柬时,你才会让喜悦溢在眼底,唇也扬起一道完美的弧形。
和你正式接触就是帮导师递信给你时。我颤着声、抖瑟着手,将信轻轻搁至你的桌上,你在我背后温柔地说声谢谢,我竟有些许的心慌。
信封上娟秀的字迹,灵秀动人,信也总是厚厚沉沉地。从没见你大喜大悲的情绪表露,你是很内敛的一个人,所有的喜怒哀乐,你都潜藏隐制得很好,就连收到她的来信时,你也只有微微地笑着,深深的情意映在你深情的眸中。
传信久了,我们也就由不熟进展到熟稔了。你和我,仅仅是谈课业、聊心事的纯粹朋友,甚至,你连碰触我,都是谨慎及小心翼翼地,我不禁想像着当你握执她的手的温度,这使我平静心湖霎时翻腾了起来。
三月的春天,柔柔淡淡地,她的信却迟了三星期。那三个星期的你,明显的焦虑不安,就连成绩的进步名次也不能使你深锁的眉结舒缓,我也这样地问了三星期,这时我才恍悟到;原来你是如此地牵引着我的情绪。你的高中死党们一直很担心你,他们在一次大考结束后的聚会中,不经意地谈到了她,小仲疑问的说:“你不是想好好念书吗?不是和她分了手,干嘛还这样啊?”
我听了有些许的讶异,更多的是莫名的喜悦!原来,你们已经结束了,可是,她为什么还能如此深深牵引着你的喜怒呢?
不只是朋友吗?
我竟有了浅浅的悲哀。
第一次看到你悲伤的模样,一个帅挺的男孩,竟在我们面前如此地无助及惶惑。你说:“我其实明白她的,即使我说了重话,狠下心不理会她,她仍会痴心的等我;我,其实是自私的一个人。”
仲默然着,而阿任不平地说:“那你知道你还这样对她?我们早就看不下去了,还以为她在台北交了新男朋友!”
你抬起沉郁的脸,平静说:“我能给她什么?我的未来,我自己都没把握啊!我只好教她忘了我呀!你们知不知道,我多害伯见她的信中说喜欢上另一个男孩,即使即使那是我所鼓励的……”
“可是她没有。”任明了似地看着你,你沉重地垂下头,我的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一样,血,不停地流啊流着。有什么比听自己心上人倾诉着他对爱人所有的恋慕还残忍的?
那时,是四月的时节,雨飘了整个假期,我的人就像泡在水里一样,载浮载沉地,胀胀地却又充满了虚浮。假期的最后一天,意外地接到你打来的电话,原本懒散疲倦的我,又生龙活虎了起来,撑了把伞就到补习班,和你约好的,我心里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甜蜜。
你一看见我,竟笑开了眼,手上扬着一封信,蓝蓝的信封,我的心一沉,伞不知在何时松脱了,雨淋了我一身,连我的泪,一并冲洗刷淋。
你兴奋地向我解释她信迟到的原因,我被动的听着,仿佛是不相干的人在诉说和我不相关的事。末了,你眼睛发亮地说:“她寄了张近照来!我在等你的空隙时,拿去加护卡了,喏,给你看!”
巧笑倩兮,美国盼兮,眼波流转,她的瞳中有着和你相同的思念。
你一年前这样攻驻在我心底,一年后依然没有撤离过,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心底所有的埋藏情感。对你的执着,我如此看重地珍惜着。
就让这份遗憾成为我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页风景吧!
我又是幸运的,因我的退出,足够换取更多的真诚。
只是一朵茉莉开——郑莉
大学毕业的那年夏天,我去了北京。因为,在北京电影学院读书的好友小丹说,北京的天空中飘满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