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知道萧白骨子里的狂戾,竟与仓行云如出一辙,但是她不希望他继续淌这趟浑水。水玉烟抬眼静静地看他。
萧白知道水玉烟想说什么,他温温一笑,道:“玉烟,你觉得我会放你一个人去身赴险境么?”
“我……”水玉烟多想说不愿意牵累他,看着萧白眸中的情意,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萧白不在意的笑道:“玉烟,你我有夫妻之名,可能你不往心里去,我却绝对把你当成我的妻子,我们有什么困难,就共同面对吧。”
水玉烟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她最怕欠萧白的,就是这份情啊。
从望日城取道萧山城一路往南,快马赶往朔云城有六天的路程。水玉烟决定好了日子,便着手安排。对风驰云涌,也只是说回萧山城,她不希望她们再卷进这场是非之中。
临行前,水玉烟给仓行云诊脉,完了之后淡淡地道:“你受伤的肺腑已经痊愈了。”
她的目光一直没有放在仓行云的脸上,因为害怕看见他目光中的伤痛。那眸光里,倒映出来的,就是她自己的心痛啊。
经历了这么多事,仓行云也渐渐不像开始那么激动,他也淡淡地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听说,你要走了?”
“嗯。”水玉烟模糊地应了一声,道:“回萧山城。”
回?她已经把箫子山庄当成了自己的家了么?竟用了这么一个字眼!
仓行云苦笑。想起来他也是犯傻,明知道看见水玉烟与萧白日日出双入对,夜夜同榻而眠,对他仓行云来说堪比凌迟!但是,他宁愿心碎,也要留下来多看她一眼,哪怕给自己的心伤多划一刀又一刀。
“玉儿,你会爱上他么?”
仓行云这句话问出来,两个人都是心中一颤,仓行云有些后悔,水玉烟则是沉默不语,所以仓行云又道:“究竟要如何,他才肯放手,你才肯回到我身边。”
他语气不免急了一些,闻言,水玉烟倏地站直了身子,往旁边退了一步,微冷地道:“仓行云,你觉得我们在天下人面前、闹的笑话还不够多吗?你一定要让世人认为,我水玉烟人尽可夫,才算完么!”
仓行云只觉得心中大石愈加沉重,他苦笑道:“玉儿,你明知道我对你……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又何必,非要这么伤你自己呢?”
水玉烟正脸面对仓行云,脸上是非常认真的神色,她十分郑重地道:“仓行云,你心里还想着要跟萧白开战,是么?”
他沉默不语,相当于默认。
水玉烟又道:“就算,最后你依然什么也得不到?”
仓行云抬头看她,心里虽然明了她的意思,却仍是开口询问:“你想做什么?”
水玉烟心里泛苦,在他面前,她已经很少掩饰自己,苦笑也就自然地摆在了脸上:“我欠萧白许多,身上背负的血债也不少,你若是非要掀起杀戮,只不过将我置于死地而已。”
原来,她竟然变了这么多!过去那个任性得不可理喻,目中无人的水玉烟,此时的顾虑竟这样多!
“你……”他怎么忍心将她置于死地?他怎么舍得?就算是水玉烟离开了他,嫁给了萧白,他仓行云依然对她难以自拔!
水玉烟看了仓行云一眼,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旋身离去。
出了房门,水玉烟从袖袋中掏出一块白玉。那是仓行云送给她的信物白玉牡丹,她本来是想还给他的,却实在舍不得。
除了回忆,这就是她水玉烟对仓行云,唯一的念想了。
水玉烟与萧白离开的时候,仓行云站在谷口旁边的山崖上,索命和追命站在他后面。
秋风萧瑟,吹得他们衣袂飘飘。仓行云看着水玉烟与风驰柳如修等人告别,之后两马并驰,缓缓离开他的视线。
再不甘心,他也不能怎么样。她已经不属于他仓行云,就那么一放手,便是永远。
“少主,人都走远了,咱们回去吧。”索命不忍心看自己少主这副伤神模样,出言相劝。
但是仓行云却恍若未闻,索命也没有胆量多加催促,这几个月来,自家少主阴晴不定,着实是不好相处。
追命则向来不考虑太多,吃亏也难学乖,他见索命没得到回应,开口道:“少主,别看了。你瞧着咱们是回黑煞门,还是回落晖城?”
仓行云依然没有答话。
追命又道:“还是回落晖城吧,还有一个麻烦的女人要处理。”
“不,我留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淡淡地丢下这一句,仓行云率先转身往水宫走去。
追命慌忙追赶,道:“少主,水宫主人都走了,咱们还留下来有什么意思?”
水宫主人都不在这,少主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呢?
听到他叽叽喳喳的问话,仓行云脚步顿了顿,就在索命以为追命要惨了的时候,仓行云却继续往前走,就当追命不存在似的。
索命叹了一口气,少主这是失了魂一样啊。
追命不死心,追上去又道:“属下说句实话,水宫主都嫁给别人了,少主不如还是收心吧。”
他说到“嫁给别人”这四个字的时候,仓行云停下脚步,目光凛冽地盯着追命看,看得他背后寒毛竖起,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仓行云阴冷狂戾地盯着他,缓缓地道:“别让本少主再听到你这句话。”
追命怕得说不出话来,索命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他才道:“是,属下知道了。”
几人一路无言,走到水宫门口的时候,追命却好了伤疤忘了疼,上前跟上仓行云,道:“少主还在等水宫主回头?水宫主若是回来,你还愿意娶她么?”
因为追命的话,仓行云再一次停住脚步。
他怔怔地看着水宫里面,那已经被清理干净,正在重建的庭院。他确实还希望水玉烟回头,留下来住在她的房间,躺在她的床上,看着她的日常用品摆满了房间,他就能感觉她还在身边。
水玉烟若是肯回头,他当然愿意娶她,不是他不介意她曾经跟过别的男人,他独占欲甚强,怎可能不介意?
但是,即使她日日与萧白出双入对,夜夜同床共枕,令他心痛至极,却也放不下啊。如果她愿意回头,他就努力忘记这一段,不管用什么方法,再也不会放开她。
然而,水玉烟还可能回头么?若是仓行云有了证据,证明他是清白的,她会不会回头?
想这些确实也傻,就算水玉烟想回头,只怕萧白也不会放手吧?他们有名有份,只要萧白一日不放,水玉烟就不可能回到他仓行云身边。
追命不经大脑的话,让少主又陷入痛苦的思绪中,索命气得再次一掌拍向他,但是上一回是因为追命惊愣,所以才被索命得手,这回他及时闪过。
索命无奈,上前道:“少主若是想留下来住一阵子,只要风宫主同意即可,属下这就去问过风宫主。”
他刚要回头,却见仇平与柳如修站在月洞门口,柳如修淡淡地道:“不用问过风姐,要住就住吧,反正住再久,也不能改变什么。”
柳如修的可爱娃娃脸向来讨喜,但是他现在的样子,可不太令人喜欢,他面无表情,看向仓行云的目光里含着责怪。
过去柳如修虽然不满仓行云总是想分走水玉烟的注意,但是也尊重姐姐的意愿,由得她高兴,多一个人照顾她爱她,他还是十分赞成的。但他万万想不到仓行云竟叫水玉烟伤透了心,向来任性的姐姐,居然委屈自己,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
听到他的话,仓行云转过身来,竟也没有发怒,平静地道:“就算她嫁给萧白,心里还是有我。”
柳如修往前走近了几步,嗤笑道:“那你与萧白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得到玉烟的心,萧白得到她的人,你们都不过是可怜人。”
最可怜的是玉烟,她从出生就背负着上一辈人的罪孽,终其一生都在品尝父母种下的苦果。
幸而水玉烟还能控制倾城之毒,但是她现在心理如此脆弱,柳如修是真怕她什么时候就不想坚持了。他柳如修差点就成为残废,对水玉烟也是沉重的打击。若不是为了不想见到水玉烟伤心,他又怎么挺得住,重新练习走路的那段痛苦的时光。
被他说中了事实,仓行云敛眉不说话。
追命想为主子出头,但索命却拉住追命冲他摇头。
见仓行云没有辩驳,柳如修觉得再说刺话也是无用,他仰头看向天空,叹道:“玉烟这一走,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再见到她。”
仓行云目光迅速调过来看着柳如修,道:“什么意思?”
柳如修斜斜的觑了他一眼,淡淡地苦笑,道:“我与她同胞孪生,她以为私自做决定能瞒住我,却想不到,我早已猜透了她的心思。”
被他吊着胃口故弄玄虚,仓行云不满地道:“你究竟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