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玉烟说得漫不经心,青鸾却听得冷汗直冒,她不敢抬头看水玉烟的神情,强作镇定地道:“这都是园主看得起青鸾。”
萧红姝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
水玉烟从镜子里看了萧红姝一眼,淡淡一笑,道:“红儿,看这样子,青鸾已经完全可以坐稳这个园主之位了?”
听言青鸾立刻双膝跪地,道:“属下效忠园主,绝不敢有此般心思。”
想来青鸾对水玉烟素来的风行,也是害怕得很,生怕水玉烟对叛徒如何严惩,萧红姝哼笑一声。
水玉烟又从镜中看了她一眼,她敛下心中的不赞成,垂下眼睑,专心为水玉烟擦发。
水玉烟也不叫青鸾起来,让她一直跪在那里,淡淡地道:“青鸾,慧园交给你,你能坐稳这个位子么?”
青鸾意外地抬头看着水玉烟,心里七上八下,不明白水玉烟说这话,究竟是为了试探她,还是真心想交出实权。
她心绪不宁,却见水玉烟又道:“这个园主,我做得实在腻得很,既然你想坐这个位子,就交给你吧。”
青鸾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水玉烟。她心中诸多想不透,不明白水玉烟为何已经知道自己有夺位的心思,非但不追究,反而还真的交给她。
她心下忐忑,试探地道:“园主,青鸾不成器,恐怕难担此任。”
水玉烟轻笑,道:“怎么,有心无胆?我名正言顺地交给你,难道不比你策划谋反,比夺位来得舒坦?”
她这话的语调说得有些轻佻,漫不经心意味甚浓,却听得青鸾背后寒毛竖起。没想到自己隐藏得这么好,还被水玉烟看破。
见她不说话,萧红姝不满地停下给水玉烟梳发的动作,道:“你难道还不满意?”
水玉烟将妆台上的一本小册子拿过来,递给萧红姝,萧红姝接过小册子拿过去给青鸾。
水玉烟拢了拢自己半干的发,慵懒地道:“传位的各道关节,红碧双姝都已经打点好,想必你也知道日子也已经定下来了。你拿这园主秘技一缕银光血去练,明日就上位吧。”
青鸾本是知道水玉烟要退位,却始终不见继位之人。她本来也在暗暗部署,想要在关键时刻夺位,却万万想不到,水玉烟竟连园主秘技都交出来了,看这样子水玉烟是真心传位,并且还相中了自己!
青鸾诧异地接过小册子,翻来看了看,然后道:“为何?你既已知道我有心策反,为何反而将园主之位交给我?”
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是七上八下,生怕水玉烟只是在试探她,实际想除去她。毕竟水玉烟是个多记恨的人,她也非常了解。
水玉烟轻身站起,缓缓走向青鸾,道:“你有心策反,证明你有心认真坐稳这个位置,你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不会让慧园没落。”
这也算她对亡母唯一的一点交代。
“可是……”青鸾有心夺位,此时却有些惶恐,她抬头看向亭亭站在她面前的水玉烟,道:“我……”
不等她说完,水玉烟清冷地道:“你记住,这不是你夺来的位子,是我命令你坐的,你只能接受不能拒绝。”
萧红姝叹了口气,拿过披风给水玉烟披上,对青鸾道:“青鸾,你可不要辜负了主子的一片心思!”
水玉烟拢紧披风,道:“你下去吧。”
说完,她也不梳发,举步走向门外,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水玉烟出了慧园,踏着明亮的月色,拢紧身上的披风。她沿着瘦湖湖岸,一步一步向溢香居走去。
初春夜凉如水,湖岸旁的新柳都张开了嫩叶,柳枝随着拂面而来的夜风摆动,湖水被风吹过来,拍打着岸边的石头上,发出轻轻的啪啪声。
水玉烟的心情也有些摆动,她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太阳穴随着心跳突突作疼。本来半干的发丝,随着夜风随意飘扬,渐渐地全部干透。
她发丝凌乱不施粉黛,全身上下没有半点饰物,步履平稳却显得有些迟缓。
看着湖水里那月亮破碎的倒影,水玉烟轻轻踢起一粒小石子,落在水里,浮起一片涟漪。
心湖也似这瘦湖,被搅乱了一池春水。
溢香居的门已经关上,水玉烟轻身跃起飞掠过屋檐,直直往冷香小筑掠去。
仓行云的房间还有灯光,水玉烟立身庭院内,看得心里一片柔和。她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省略了楼梯,直接纵身跃起,落在二楼廊道仓行云的房门前。
回落晖城并没有通知他,来到这儿也没有敲门,就当给他一个惊喜吧。
分别已久,相思若狂。
她轻轻推开仓行云的房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水玉烟直接绕过小厅往寝房走去。
水玉烟耳力非常好,她听见细碎的声音从仓行云的床上传来,这声音她很耳熟,是男女耳鬓厮磨发出的声音。
她脚步不由得一顿,脚尖却踩在地上一片布帛上。水玉烟定睛望去,隐约可见满地的衣物,有男装也有女装,她踩在脚下的,正是一片鸳鸯戏水的艳红肚兜。
谁会在仓行云房中做这等事?除了仓行云自己,还会有谁!
心跳顿时失去常态异常地快,若隐若现地落入她的眼帘!
她的呼吸顿时停住,身子迅速闪到廊柱旁,越过屏风看过去。
这个角度看得一清二楚,水玉烟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熟悉的身躯!
这两人,化成灰水玉烟都不会认错!
水玉烟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在一瞬间被掏空,她像失了魂一样,悄身退出这一片旖旎,迅速在夜空中飞奔。
她脑海定格在那幅画面,无论她如何甩头,都挥之不去。披风何时掉落她全然不知,直到回到绣蝶楼自己的寝房,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