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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恐惧心理的驱使

远在古代产生的禁忌事项,为什么没有随着历史前进的步伐,随着人类生产能力和智力不断提高而消失?为什么有些禁忌能够传承数百年、数千年?其中肯定有着深刻的社会历史根源。

人们没有完全摆脱恐惧、愚昧和迷信,令人产生恐惧心理的客观环境从古至今始终存在。“无论有多少知识和科学能帮助人满足他的需要,它们总是有限度的。人事中有一片广大的领域,非科学所能用武之地。它不能消除疾病和朽腐,它不能抵抗死亡,它不能有效地增加人和环境间的和谐,它更不能确立人和人之间的良好关系。……不论已经昌明的或尚属原始的科学,它并不能完全支配机遇,消灭意外,及预测自然事变中偶然的遭遇。”(马林诺夫斯基:《文化论》)不仅如此,科学的发达,有时反而使人更没有安全感。枪、炮、坦克、核武器及化学武器等等,都是用来杀人的,甚至于高楼、铁轨、奔驰的汽车、人造病毒及噪音,都可成为自杀或杀人的场合和工具。死亡的样式在不断更新、“进步”,疾病的种类也在不断地增多。这种现实生活的景况使得在恐惧心理作用下产生的禁忌得以传承。

就前几年的考察可见:汽车司机中曾盛极一时的驾驶室中挂毛主席像章(也有周总理的),以求保“好人一生平安”;农村盖新房在地基的四角安放毛主席像以镇邪求吉;湘东茶陵旧城大街,民居中堂神龛上,除不少仍敬“天地国(君)亲师”外,也有代之以毛主席标准像的,而两旁昔日常可见的竖写对联:“愿国四时调玉烛,祈家千载绍书香”或“金炉不断千年火,玉盏长明万载灯”,则改成了“我敬神诚心诚意,神佑我大吉大利”;“湘西沪溪县浦市镇,由‘文革’时期管下乡知青工作的女党支书主持修建的小小简陋庙中,神台上敬有六个高约1.2米的大神像,其间赫然入目的,还有高约20厘米的半身瓷制毛主席坐像,新老神一起受到祭拜。沪沽湖畔,不少摩梭人家火塘前的神龛上,毛主席与古老火神共享香火。赣闽边界、陕北横山等地,还可见到新盖起的三贤庙、三老殿,供的是毛主席、周恩来、朱德。”(钟敬文:《民间文化讲演集》)尽管信奉的对象在不断翻新,但信仰的性质并没有变化。由于这种浓厚的迷信神灵的习俗残留人间,那些因敬畏神灵、祖灵和鬼灵而产生的迷信禁忌,当然就顺理成章地延续下来了。

具体说,禁忌的传播一方面借助了鬼神及祖灵的权威,另一方面又有赖于祭祀鬼神和祖灵的活动。先说前者。鬼神的权威是鬼神信仰的基础,由于鬼神所反映的是自然界和人的生命中所不能解释的谜团,它的出现本身就具有着一种神秘的超自然的权威。这种权威时常通过自然界报复性的灾难和人的生老病死呈现在人们面前,使人们产生畏惧,从而自觉或不自觉地用禁忌约束自己的行为,以取悦于鬼神,避免由于行为不慎而遭到鬼神的报复。鬼神的权威不仅推动了禁忌的发展,同时也使禁忌的权威得以加强,并成为普遍遵守的行为准则。倘若某人因犯禁忌而使同族群的人都受到鬼神的报复或经受可能遭到报复的威胁,他便会受到大家严厉的制裁。这种情况加强了禁忌的约束力,使禁忌中的约束力除了具备神秘的超自然力量之外,还具有了人群组织的力量。

再说后者。在我国民间,各种祭祀鬼神、祖灵的活动繁多,几乎每一种鬼神都有一种专门的祭祀活动。例如,祭门神、祭灶神、祭财神、生育神、寿神等等。这些活动代代相传,沿袭至今,同时也将与这些活动有关的禁忌保留到现在。经常性的祭祀鬼神的活动除了对鬼神表示信仰和崇拜外,也是一种传播和保持禁忌的重要形式,它使禁忌随时可以体验,代代可以相传,并且还能逐渐更新或日趋丰富。祭祀鬼神是对列祖列宗的传统文化的学习和认同,由于这些传统中蕴藏着祖先的经验和教训,所以奉守并传播祖先的禁忌,是每一个族群群众的职责。人们相信只有这样才能维护社会秩序和民族特征,并得到鬼神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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