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悦愣住了,汤豆豆看了看她,同样无奈。
在飞瀑似烟的山崖旁,金志爱向潘玉龙讲述着自己的身世。
“……我父亲和我的继母,就是通过尹梦石的介绍认识的。尹梦石在我父亲手下多年,从很小的职位,一直做到整个时代公司的首席运营官,一直到我爸爸病重之后,掌管了整个公司的业务。我父亲跟我继母的那场婚姻,其实只有三年。他们分手的那年我才十岁。我父亲带我去了美国。可以说,我在上中学之前,就很少在韩国生活……”
潘玉龙插话,问:“你一直不跟你父亲在一起生活吗?”
“不,我父亲大部分时间,也是待在美国,他在美国治病,在美国陪我。后来他觉得自己不行了,才带我一起回的韩国。这么多年来,他身边只有我一个亲人。前年,我父亲来到中国,去杭州灵隐寺拜佛,在灵隐寺住了一段时间,在那里请中医治病,我就在杭州大学学习中文。一年以后我父亲病重了,才转到了韩国济州岛医院。我父亲……就死在了那家医院。”
“你父亲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他和我的继母,还生了一个儿子。但是他和我继母分手的时候,按我继母的要求,签了一份合同。合同规定了我父亲要怎样支付他们母子的生活费用,还分给了他们每人一份财产。我父亲还答应让尹梦石继续主持公司的业务,让我继母的哥哥继续管理公司的财务,我父亲对他们仍然非常信任。可是,我父亲的丧事还没有办完,金载花就让我的那个弟弟向法院提起了诉讼,要求法院判给他一半的公司财产……”
潘玉龙插话,问:“你继母的儿子如果是你父亲亲生的话,按说也应当得到一份遗产吧,韩国的法律是怎样规定的,难道他没有获得遗产的权利吗?”
“他应当获得财产,在我父亲和我继母离婚时,已经在法律上做了说明,那个时候因为他们急于马上获得一大笔财产,所以用协议的方式,宣布放弃以后继承遗产的权利。可是现在他们和尹梦石、金哲元联合在一起,想要独占时代公司。在时代公司,在我熟悉的人中,只有一直跟随我爸爸的秘书朴元圣先生对我是忠心的。朴先生安排我到中国来,想让我躲开他们,他替我选好了公司的高层经理,准备替换尹梦石和金哲元,可当他把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他却离奇地自杀了。他的夫人给我发来传真,叫我躲起来,说他们要把我送回韩国,送到精神病院去,然后宣布我是一个精神病人!宣布我没有能力胜任公司董事长的职位!”
“你父亲掌管时代公司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其他忠于他的人了吗?”
“我爸爸病了很多年,我跟他一直住在美国,后来又住在中国,我爸爸已经很久很久都不过问公司的具体事务了,公司的那些干部都是尹梦石一手选拔出来的。我最熟悉的就是我爸爸的秘书朴元圣……另外还有时代公司在美国的经理,可他们没有力量去控制整个时代公司。”
“你不是和你父亲在中国住过一段时间吗,那你们中国的分公司呢?你不熟吗?”
“他们都觉得我肯定管不了公司,所以他们都不敢不听尹梦石的话。”
潘玉龙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以后你想怎么办呢?”
金志爱久久无言。
此时银海一家酒楼的一间私密的包房里,时代银海分公司的两个男子将一个装满现金的手提箱打开,摆在了佟家彦的面前。
“这是二十万元,你应该满足了!佟先生。”
佟家彦看了看这些钱,关上手提箱,说了声“谢谢”,拎起来就走。
一位男子用手臂将他拦住:“等一下,你要告诉我们的事呢?”
佟家彦停顿了片刻,说:“十分钟后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佟家彦推开那只手臂,向门外走去。身后的人厉声喝问:“我们董事长到底在什么地方?”
佟家彦在门口站住,但没有回头,他沉着声音说了句:“你们等电话吧。”便开门走了出去。
很快,跟踪者得到了指示,他们快速地冲出了澎河度假村,向金志爱所在的位置赶去,汽车风驰电掣,在乡间的公路上扬尘驶过。
与此同时,北京机场高速公路的另一辆车上,时代公司的中国总代表林载玄面目阴沉,看着坐在司机旁边的秘书用手机替他发号施令。
“现在她身边只有一个万乘大酒店的贴身管家,你们要想办法把他们分开,然后按照第二个方案去办。注意,要稳一点,别惹出事来!”
电话那头的跟踪者不住点头称是:“是,是,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目光移向车的后座,后座的一个同伙打开了一只箱子,里面装着一排针管针头,还有一些药瓶药液。后座上的另一位跟踪者看着那些针管针头,不禁有些担忧,问道:“这么干……不会出什么麻烦吧!”
打开箱子的同伙顾自检查着针具和药物,他的回答显得胸有成竹:“不会的,既然她是一个精神病患者,那么理应需要安静,这都是能让人安静下来的正常药物。”
前座上的跟踪者已回过头去,把一张地图在眼前打开,手指在地图上来回移动,忽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地方,同时叫了一声:“兰场!在这儿!”
此时,金志爱和潘玉龙正在金志爱的房间里吃饭。
潘玉龙看见金志爱吃完一碗米饭,就笑着鼓励:“你现在的胃口不错呀,看来还是土菜好吃。”金志爱笑笑:“我饿了。”“来,我再给你盛一碗。”“我自己盛。”金志爱说着,想自己去拿盛饭的土钵,潘玉龙拦住她说:“我来吧!”“我自己盛!我们是朋友了,从现在起,你不用照顾我了,这些事我可以自己做。”
“我们是朋友。可我也还是万乘大酒店的贴身管家,你也还是万乘大酒店的客人,所以这些事还是应该让我来干。”
“我把我的一切秘密都告诉你了,就是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懂吗?以后我要请你帮我做事,也是作为朋友请你的,你懂吗?”
潘玉龙不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啊,当然……”金志爱又说:“我自己盛,好吗?”潘玉龙只得说:“啊……好吧。”
潘玉龙看着金志爱自己盛饭,她笨手笨脚地洒了好多饭粒。潘玉龙忙着帮她捡掉在桌子上的饭粒,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跟踪者的汽车已经开到了小镇的镇口,跟踪者停下车来向路人打听。
潘玉龙和金志爱吃完了饭,潘玉龙在楼下接来了一盆清水,把一条新买的毛巾打湿,然后递给金志爱擦手擦脸。
“你的化妆品都没带,你不化妆没事吧?”“你是嫌我不化妆就不好看吗?”“没有,你不化妆也好看,而且更好看。”“为什么更好看?”“因为显得更真实啊。”“啊,我想起来了,你喜欢真实!”“真实人人都喜欢。可惜,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你能做到吗?”
潘玉龙考虑了一下,说:“……我希望我能吧。”
“到底能不能?不要绕弯弯!”
“能!”
金志爱笑了,说:“做朋友,真实无价的宝贵。”
潘玉龙纠正她:“真实是无价之宝。”
金志爱笑着说:“对,是无价之宝。”
跟踪者的车子狼狈不堪地穿过一条窄巷,艰难地爬上一个陡坡。镇上大概很少来汽车的,引来不少老幼围观尾随。汽车在一个十字街口再次停下询问,有人指点着旅馆的方向,汽车立即朝着旅馆开来。
跟踪者的汽车终于来到了小旅馆门口,四个跟踪者下车快步走进店门。
旅馆看门的女子一看来了四个男的,连忙上前招呼他们:“要住店吗?你们几位啊?”
跟踪者径直往院内走去。
“哎,你们是住店还是找人?”看门女子喝住他们。“我们找人。这里有没有住着两个年轻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跟踪者说。“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找他们有什么事啊?”一个跟踪者上前,在看门女子手中塞了点钱,说:“我们和他们是一起的,是开车来接他们的。”
看门女子拿着钥匙带着跟踪者走上楼梯。来到了金志爱的房间外,敲门:“有人吗?”说着就把门打开了。
房门一开,几个跟踪者立即挤开她冲进房间,并且立即带上房门。看门女子被关在门外,有点慌神,她显然明白了这几个陌生人来意不善。跟踪者们关上房门才蓦然发现,这里已经人去屋空,桌上残余的冷羹剩菜,似乎还残留着些许余温。
此时的潘玉龙和金志爱已经坐上了一辆农用三轮,拖拉机沿着田埂边的一条小路突突突地向前行进,两人并肩坐在后面的拖斗里,欣赏着两边如画的乡间风景,笑从眼生。扑了空的四名跟踪者从小旅馆的门里冲出来,飞快上车。汽车沿着乡间的公路疾速朝镇外驶去。
半个小时后,潘玉龙和金志爱在一个非常简易的小站,登上了一辆过站的列车。列车缓缓驶离了这个无名小站。
一辆牛车在一望无际的草甸上缓缓前行,隐约可见的帐篷木屋,在地平线上起伏出没。金志爱忽然叫了一声:“雪!”潘玉龙随着叫声转过头去,他看到牛车另一侧的远方,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仿佛是从原始森林的深处诞生。
驾车的是一位藏族男子,人到中年,相貌纯朴。坐在牛车上的潘玉龙和金志爱,都被远方壮观的景色惊慑。
天蓝得无比透澈,近得似乎伸手可触。在蓝天的衬托之下,远处的雪山和近处的草甸,都变得清晰真切,一尘不染。大自然在这里终于呈现出圣洁的本色,金志爱陶醉在其中,脸上挂着会心的微笑和向往的神情。
牛车朝着雪山的方向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