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集团的会议室里坐满了盛元集团的高层干部,会场内鸦雀无声。这是一个改朝换代的时刻,每一个人都显得内心忐忑。杜耀杰在主席的位置上正襟危坐,他和大家一样,听着集团的一位副总裁宣读命令。
集团副总宣布:“现在,我宣读盛元集团董事会关于人事任免的决定。经盛元集团有限公司董事会研究决定,任命杜耀杰兼任盛元集团公司首席执行官;免去刘毅盛元集团公司首席运营官兼执行总裁的职务,任命袁立仁为盛元集团公司首席运营官兼执行总裁;免去李得臣盛元集团公司高级副总裁的职务,任命洪云水为盛元集团公司高级副总裁;免去王德连盛元集团公司首席财务官的职务,任命廖中行为盛元集团公司首席财务官;免去王焕盛元集团公司董事会秘书长的职务,任命徐已任为盛元集团公司董事会秘书长……”
会议散了,大家低声交头接耳,走出会议室。
杜耀杰走在后面,边走边向身边的黄万钧交代:“银海的公园项目集团公司志在必得。我已经和银行谈好了贷款,贷款担保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所以,这个项目你们必须抓紧。韩国时代公司有什么动静,你们要及时报告。”
黄万钧点头说:“好,我明白。韩国时代公司正闹内乱,他们的新老交替可能有不小的麻烦,对我们来说,倒是机会难得。”
杜耀杰道:“所以你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速战速决。”
跟在身边的秘书请示杜耀杰:“董事长,那个女孩怎么办?她现在还住在镜湖别墅里,下一步怎么安排她?”
杜耀杰说:“送她回银海去。她应得的那五十万元,就由你们银海公司先支付给她。”
黄万钧点头:“好的。”又问,“这个女孩现在是我们盛元服饰的品牌代言人,需不需要……给她个人提高一点代言的酬金?”
杜耀杰这时停止了脚步,看着黄万钧,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希望这个女孩和盛元集团再有任何的关系。对盛元集团来说,她不是一个光彩的角色。”黄万钧有点发愣:“可是……我们跟她已经签了两年的广告合同,这个合同……”杜耀杰打断了黄万钧:“合同可以订立,也可以解除,难道你们银海公司对外签订的合同里,没有提前中止和提前解约的条款吗?这种常规条款,所有的合同都必须有的!”
杜耀杰声音冰冷,面无表情,他似并不等待黄万钧答复,便转身走开。
黄万钧怔在原地,低头思索。
夜色已深,汤豆豆趴在别墅阳台的栏杆上,跟潘玉龙通着电话:“……你手腕好了吗?……你记着涂药,别使劲儿,别再受伤了。你到底是怎么伤的?……咳,你就别担心我了,我挺好的,我在这儿一个人住一栋大别墅,这儿可漂亮呢。我真没想到活这么大居然又冒出个老爸来。老爸虽然没见着,可他给我留了一大笔钱,你猜猜有多少……啊?哪有那么多啊!回去我再告诉你吧。”
潘玉龙坐在夜深无人的更衣室里,接听着汤豆豆的电话,他的情绪不高,但言语措词尽量掩饰,不愿汤豆豆有一丝察觉:“你亲生的爸爸不在了,你难过吗?”“有点吧。不过,我到现在也不习惯把他当成我爸。我觉得我爸还是我原来的爸爸。但我总算明白我爸我妈为什么老是为了那架钢琴吵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可能接不了你了。我现在还是出不去……好,你回来给我打电话吧。早点休息。”“你也别太熬了,早点休息。”“好。再见。”
潘玉龙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他的更衣柜里。他正要关上更衣柜的铁门,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电话里显示的号码前面,是他老家淮岭的区号,潘玉龙马上接了起来:
“爸……什么?妈已经上了呼吸机了……从哪儿弄到的钱?……四万块!谁寄给你们的?……盛元公司……黄万钧?”
潘玉龙霎时脸色发白……“……听盛元公司的人说,他们马上要成你们饭店的老板了,所以对你们这些业务骨干都要给予额外的照顾。你妈要是没有这笔钱,还能活多久那就很难说了……所以你无论如何要替你妈、替咱们全家好好谢谢那位黄总,你替你妈去给人家磕个头去,啊,这是你妈的大恩人,是咱们全家的大恩人……”父亲的话带给潘玉龙的震惊,让他找不出一句回应的语言。父亲还在电话里反复嘱咐:“……你一定要好好给人家干,千万别舍不得出力气……”而潘玉龙不知何时,已将电话挂掉。他神情恍惚,坐在更衣柜前的水泥地上不知所措。忽然,远处似乎发出一声响动,潘玉龙蓦然转头,他在甬道端头的一束灯光里,发现了一个明暗凹凸人影,他吓了一跳,很快认出那一动不动的人影,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灯光的阴影把佟家彦弄得面目狰狞,他的目光与潘玉龙久久对峙,仿佛都想洞穿对方的心灵!
黄万钧和汤豆豆一起走出乘客出口,盛元银海公司前来接机的工作人员殷勤地迎上来,接了黄万钧的行李,引着他们向外面走去。
盛元公司的轿车已经停到了机场大楼的门口,工作人员为黄万钧拉开车门,黄万钧正要回头寻找汤豆豆,汤豆豆高喊了一声:“黄叔叔再见!”已经跑到了路边,她兴奋地跨上了阿鹏的摩托,摩托车随即开动起来,划了一个潇洒的弧线,绕过了黄万钧的轿车,开足了马力。汤豆豆向黄万钧笑着挥手,随着摩托车的轰鸣远远地走了。
黄万钧望着她的背影,也笑了一下,这个女孩的青春活泼令人感动,令黄万钧不得不怀着一丝同情,感叹不已地踏上了自己的车子。
摩托车风驰电掣,一路飙飞。
汤豆豆抱住阿鹏的后腰,短发飞舞。两个年轻的面庞迎着劲风与阳光,笑容灿烂。
摩托车到了酒店的职工出入口,汤豆豆下车兴奋地跑了进去。阿鹏看见她和职工出入口的保安交涉了一番,保安拿起电话,替她向里面联系着什么。
金志爱走进行政俱乐部的茶座,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服务员过来,问道:“小姐,请问您需要用饮料吗?”金志爱用英文回答:“红茶。谢谢。”
金志爱口中品着红茶,耳中听着乐师的弹奏,心中想着自己的心事。
潘玉龙推着工作车回到了工作间里,他收拾着车上的东西,消瘦的脸上依然心事重重。
一个服务员叫道:“潘玉龙,还不吃饭去?”潘玉龙忙着收拾,说:“你们先去吧!”
伙伴们走了,工作间里只有潘玉龙一人继续忙碌,他沉闷地收拾完工作车,伸手拿了车上的钥匙卡正要离开,他的手突然被人从身旁按住,潘玉龙抬头一看,来者竟是佟家彦。两人依然彼此对视,如同昨夜的短兵相接。
佟家彦终于首先开口:“你要去吃饭?”
潘玉龙没有回答,面对佟家彦眼中的狡黠,两人心照不宣。
佟家彦继续说道:“1948房的空调不好,工程部的人马上要过来看看。”
潘玉龙试图抽出钥匙:“好,那我等他们。”
佟家彦用力按住:“你去吃饭,我等他们。”
两人的目光彼此较量,互相逼视。潘玉龙试图坚守的眼神,不知为何忽然瓦解,变得软弱起来。终于,他的手似乎放弃了抵抗,任凭佟家彦从他的手中抽出了钥匙。他的神色呆滞,一动不动地听着佟家彦离去的脚步,听着工作间的门开门闭,恍惚如在梦中。
食堂里,潘玉龙呆呆地把米饭塞进口中,味同嚼蜡,神色不宁。杨悦端着盘子过来招呼:“潘玉龙,刚吃啊,今天忙吗?”潘玉龙如梦方醒:“啊?哦,不忙……”杨悦觉得很奇怪:“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太累了?”潘玉龙低头掩饰:“没事……”
十九楼的工作电梯缓缓打开,潘玉龙独自一人走了出来。工作间和刚才一样安静异常,看不到一个闲杂人影。
潘玉龙迟疑片刻,推开工作间的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同样静无一人,潘玉龙心绪不宁地向前走去,接近1948房的时候,他看到佟家彦带着老王和另外一位陌生男子匆匆走出。老王和陌生男子装作与佟家彦互不相识,低头与潘玉龙擦肩而过,快步走向电梯。佟家彦看到潘玉龙后蓦然止步,待老王二人走远,才把1948房的钥匙卡塞到潘玉龙的手上,低声说了句:“空调查完了。”然后尾随他们匆匆离去。
潘玉龙拿着那只烫手的钥匙卡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移动脚步,恍恍惚惚地继续向1948房走去。在1948的房外他抬手敲门,用失了声的英语喃喃一句:“贴身管家。”房内无人应答,潘玉龙用钥匙把门打开,缓缓地走进房间。
潘玉龙走过1948房的书房门口,他从敞开的门里,看到了那台手提电脑仍然完好无损地摆在书桌的正中。这时他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敲门声令潘玉龙不由悚然一惊,他返身走到门口,看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家伙,就是1932房那个鬼祟的人物。
1932房的客人故作随意:“请问,这是几间套啊?”潘玉龙身体僵硬,好像被人发现了秘密,紧张得几乎口吃起来:“这,这是四间套。”1932客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哦,这种套房一天是多少房价啊?我可以参观一下吗?”潘玉龙心情稍稍平定,他喘了口气,说道:“哦,对不起,这里有客人住。您参观这类房型可以和销售部联系。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帮您。”1932客人还在伸着脖子往屋里看,说了句:“哦,是吗。不用了,我自己联系吧。”
潘玉龙声音麻木,但意识清醒,他用身体挡住那人的视线,迫使对方却步转身,离开了屋门。
潘玉龙面色苍白,心有余悸。他也走出了1948,返身关上了房门。
金志爱此时仍然呆在酒店行政俱乐部的茶座,听着乐师的优雅弹奏,心神不属。面前的一杯红茶,已经喝掉大半。
一曲终了,金志爱想起鼓掌,鼓了两下之后发觉除她之外,周围无人喝彩。金志爱环顾左右,竟发现一侧不远,有个茶客正躲在报纸背后。金志爱低头镇定了一下,抬头再看,正与那人偷窥的目光不期而遇。金志爱骤然紧张,惶惶起身,走出了茶座。
金志爱走到门口,在账单上草草签字,有意回头时发现那个形迹可疑的家伙也在招手结账。金志爱没叫电梯,而是顺着楼梯快步下楼。
偷窥者快步退了出来,赶到电梯厅后按了电梯,匆匆走进了电梯的轿厢。
少顷,金志爱又从楼梯返回,惶然四顾地按了电梯,乘电梯离开了俱乐部。电梯下行的指示灯当的一声闪亮起来,令人心惊。金志爱神色慌张地跑出电梯,朝1948的方向跑去。
她进入房间,关上房门,靠在门上喘了口气,随即急急地拨打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