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大爷急忙跃起，双手扶住姚秀芝的后背。
姚秀芝紧闭双眼，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
龙海慌忙地：“姚老师！姚老师……”
姚秀芝睁开眼：“不要紧，起得太猛了，有点头晕眼花。”
黑大爷松开双手：“我看是身子太虚了！”
十岁红：“不要紧吧？”
姚秀芝乐观地：“没事！过一会就好了。龙海，你留下看护十岁红同志。”
龙海：“那你呢？”
姚秀芝：“由黑大爷陪着我去总部，汇报李奇伟的情况。”
黑大爷：“你自己去吧，我要在这儿陪干女儿！”
姚秀芝：“老人家，我那顶叛徒嫌疑的帽子还没摘，怎么能单独行动呢！”
黑大爷愤然地长叹了一声。
崎岖的山路外夜
常浩和小李子近似小跑地走在坑洼不平的山路上。
突然，迎面走来两个人影。
常浩猝然止步，警觉地问：“谁？”
“姚秀芝！”
常浩快步走到近前：“李奇伟呢？”
姚秀芝：“被我们处决了！”
常浩松了口气：“你们这是……”
黑大爷：“找你汇报叛徒的情况！”
山洞中内夜
十岁红取出三颗子弹，颤抖地交到龙海的手里：“就剩下这三发子弹了，给你吧，我用不着了。”
龙海：“不！不……你用得着。”
十岁红：“不要再说了！像我这种人，多活一分钟，就给大家增添一分负担，再说，我的身子……”
龙海：“没关系！只要我活着，。就一定把你背到胜利的那一天！”
十岁红：“这怎么行呢？”
龙海：“行！不信，就试试看！”他俯身猛地一抱十岁红，疼得“啊”了一声遂松开了臂膀。
这时，烛光晃了几晃，随着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山洞黑了下来。
十岁红：“龙海，我永远地记住你。”
龙海：“我……也不会忘了你。”
十岁红：“可一切都晚了。”
龙海：“不晚……”
十岁红又抽泣地哭了：“我真希望人能转世啊！……”龙海也禁不住地哽咽了。
十岁红：“龙海，扶我到山洞外边看看好吗？”
龙海“好……”
山洞外夜
不知何时，山外刮起了大风，又飘舞着雪花。
龙海扶着十岁红踉跄地走出洞口，又走到了洞口旁边的悬崖前，任风雪吹打着。
龙海：“暴风雪就要来了，咱们还是回洞里去吧！”十岁红痴痴地望着山下随风雪忽明忽暗的篝火：“不！”龙海：“这里风大，地势又险，还是回去吧？”
十岁红：“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儿比雪山还危险吗？”龙海再也忍不住了，他哭得伤心极了！
十岁红：“这多像是一场梦啊！有美梦，也有噩梦，可为什么我们做的噩梦是这样的多啊！……”
龙海哭着说：“姚老师吃的苦比我们还多啊！可她却说，我们就像是一群去西天取经的孙悟空，每人都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方才能取到真经。”
十岁红惊喜地：“快来看啊，马家军的篝火就要灭了！”龙海看了看山下随风熄灭的篝火：“这熄灭的篝火，能预示马匪的覆灭该有多好啊！”
十岁红：“我真希望是这样的！让姚老师站在这里，望着山下熄灭的篝火，用小提琴奏响我们必胜的音乐！”
龙海凄楚地：“可姚老师呢……她没有心爱的小提琴了，就是有，她……还有演奏这必胜音乐的权力吗？”
十岁红挣脱龙海的臂膀，走到悬崖跟前，就像她在雪山上为红军探路那样，昂首唱起了《盼红军》：
正月里釆花无哟花采，
采花人盼着红哟军来……
距山洞不远的山路外夜
常浩、姚秀芝、黑大爷、小李子快步走来，闻歌声止步常浩惊奇地：“这不是十岁红同志的歌声吗？”
姚秀芝：“对！让她唱吧，唱完了，心里就好受了。”黑大爷：“姚老师最知干女儿的心，我们就站在这里，听她把这首心爱的歌唱完……”
姚秀芝听了片刻，惊诧地：“这歌声的味道不对！”遂快步向十岁红走去。
悬崖前边外夜
在十岁红歌唱的远方叠印：
十岁红在大佛腹中唱《盼红军》；
十岁红唱着《盼红军》为红军雪山探路；
十岁红和姚秀芝骑马在林中出逃；
十岁红在风雪中分娩；
十岁红怒打李奇伟一记耳光……（隐去〉
十岁红的歌声戛然而止，祁连山的夜空仍似回响着《盼红军》的歌声。
十岁红用尽平生的力量高呼：“红军万岁！龙海哥哥永别了！”
龙海惊呼：“十岁红！”
“十岁红——！”常浩、黑大爷异口同声地惊呼。
十岁红纵身跳下悬崖
龙海大喊一声：“请等等我——！”向着那黑幕中的绝壁冲去，纵身跳下悬崖。
姚秀芝惊呼：“龙海——！”
黑大爷跪在悬崖前，叫了一声：“干女儿！……”遂放声地哭了。
常浩缓缓地摘下军帽，把头垂在了胸前。
风雪怒吼，吹送着这不同声响的哭泣声……
瞬间，这风雪的怒吼声和不同声响的哭泣声化做强劲的《回声》的主题，并发展为恢宏的交响乐章。
姚秀芝走到悬崖峭壁前，她情不由己地大声独白：
“暴风雪啊！你猛烈地吹吧，快将这低垂的浓云吹散，露出那湛蓝的晴空，显出那满天的繁星！”
“我是一名虔诚的共产主义的信徒，此刻，我更愿意相信星宿下凡的传说。因为我想通过一颗颗晶莹、闪烁的星星，再次见到那些殉难在长征路上的英烈以及惨死在丝绸古道上的魂灵！请告诉我吧，哪颗星星是老马和苦妹子，哪颗星星是海青，而十岁红和龙海……又化作了哪一颗天河中的小星……”
常浩走到姚秀芝身旁，似在忏悔地自语：
“我是一名红军指挥员，此刻，我是何等地希望能沿着河西走廊再走一趟！看看染遍烈士血迹的脚印，听听红军战士至死还喊着冲杀声的回响；让我这位败军之将从迷途中转向，带着英雄的亡灵鏖战在这古道沙场！”
姚秀芝：“革命的真经，不是容易就取来的啊！”
常浩：“是啊，不经过这大灾大难的人，是很难大彻大悟这个浅显的道理的！”
姚秀芝：“但是，我们为了大彻大悟这个浅显的道理，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常浩：“我记得朱总司令对我们说过：张国焘气势汹汹，不可一世，他纵然有楚霸王盖世拔地之勇，到头来还是要演一出霸王别姬的！但是，我们共产党人呢……”
姚秀芝：“永远不会演出乌江之刎的悲剧！”
姚秀芝激动地：“常浩同志！……”她粹然倒在地上。常浩“秀芝同志！秀芝同志……”
山洞中内晨
一缕晨光射进洞中，驱走了黑暗，带来了光明。
姚秀芝躺在那张老羊皮上，渐渐醒来，她睁眼一看：
常浩和黑大爷、小李子等在焦急地守着。
小李子高兴地：“姚老师活过来了！……”
姚秀芝一笑：“我不会这样去向马克思报到的！”
“我们也不会这样向马克思报到的。！”洞口传来话声。常浩、姚秀芝等循声向洞口一看：
像个雪人似的龙海搀着雪人般的十岁红站在洞口。
“你们怎么回来了？……”大家惊愕地发问。
龙海乐观地：“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们也不会这样向马克思报到的！”
黑大爷急忙迎上去，把十岁红扶到姚秀芝身边躺下，关切地：“孩子，快告诉大家，是那路神仙救了你们？”
十岁红：“我和龙海命不该死，没想到山下是一人多深的积雪。等我醒来之后，龙海巳经把我拖了出来。”
龙海从怀中取出两张囊饼：“在回来的路上，我还从一个马匪尸体的身上找到了两张囊饼，来！先填填肚子。”他边说边分给每人一块。
大家又说又笑、十分香甜地吃着饼。
姚秀芝边吃边说：“常浩同志，能把昨天晚上石窝会议的精神给大家说说吗？”
常浩点点头：“可以！一、我们战不过敌人，只有分散活动，保存现有的力量；二、徐向前总指挥和陈昌浩政委回延安；三、原三十军剩下的千把人编为左支叭，其余的部队编为右支队。我们跟着左支队，在祁连山的左翼大山中打游击。”
姚秀芝等沉默不语。
常浩：“会议还决定：为了缩小目标，减轻负担，除留下我们这一部电台和党中央联系外，其他的电台……”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姚秀芝焦急地：“到底怎样处理？”
常浩：“全砸烂、毁掉……”他终于忍不住地哭了。姚秀芝：“不能砸掉电台！不能砸掉电台……”
黑大爷：“我们不怕累，分头背着不行吗？”
常浩难过地摇了摇头，嗫嚅地：“这惟一的电台，由我们这几个人共同负责。为了防止意外，秀芝同志，还有十岁红同志，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所有密码背熟。一旦出现紧急情况，我们就烧掉所有的密码。”
姚秀芝扶着龙海站起：“我这就去取密码本！”她刚走两步，就又摔倒在地上。
常浩边喊：“秀芝同志……”边伏下身子搀扶姚秀芝。黑大爷边喊：“姚老师！……”边蹲在姚秀芝的头前，伸手抚摸姚秀芝的额头，大惊：“姚老师烧得厉害啊！”
强烈的《回声》主题音乐响起。同时送出男女声画外音，并叠印出相应的画面：
男声画外音：“姚秀芝面对革命的危局，再次愤然地自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她抚今追昔，痛定思痛，正当她欲要踏着战友的血迹前进的时候，又突然病倒在地上……”
女声画外音：“常浩奉命带着病危的姚秀芝、受伤的臂膀业巳化脓的龙海、身体极度虚弱的十岁红、上了年岁的黑大爷、通讯员小李子以及西路军惟一的电台，在祁连山深处与马匪打游击。他们没有吃，没有喝，子弹也快打光了……但是，他们为了确保陕北党中央和西路军的联系，依然在顽强地战斗着！……”
大山深处外夜
小李子牵着一匹骨瘦如柴、驮着电台的战马走在前边。常浩苍老了许多，他满脸的胡子，背负着简易的行囊和武器，完全变成了一个驮夫。
龙海吊着受伤的臂膀，扶着十岁红，满面怒气地走着。黑大爷搀着病重的姚秀芝艰难地走在队伍的后边。一块不大的顽石横卧地上。
姚秀芝被顽石绊倒，再次昏迷在地上。
黑大爷焦急地：“停停！姚老师又昏迷了。”
常浩和龙海闻声赶过来，不安地呼唤着：“醒醒！快醒醒……”
姚秀芝没有回答，只有短粗的呼吸。
黑大爷：“怎么办呢？”
常浩沉吟片刻，命令地“小李子，立即把电台从马上卸下来，让它驮着秀芝同志走。”
小李子：“可姚秀芝老师已经不省人事了！”
常浩：“让黑大爷也骑在马上保护生病的秀芝同志！”小李子：“你看这匹马都瘦成这个样子了……”
常浩：“那也只好让它受委屈了！”
小李子和黑大爷迅速地把电台从马上卸下来。
黑大爷十分吃力地骑上马背，遂又向战马臀部移了移。
常浩和小李子俯身架起姚秀芝，小心地放在马背上。
黑大爷双手抱着不省人事的姚秀芝。
战马不堪重负，数度摇晃着身子。
小李子牵着马缓慢地向前走去。
龙海逞强地俯身抱起电台，疼得“哎哟”了一声，把电台扔在了地上。
常浩边说“我来！”边把电台背在了自己的肩上。
山洞中内夜
黑大爷背着姚秀芝走进山洞，往地上一放，自己也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常浩和小李子把电台抬进山洞，也相继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龙海吊着受伤的臂膀，扶着十岁红无力地走进山洞，二人依偎着也坐在了地上。
常浩缓缓地坐起来，打开电台，进行操作。
电台没有任何信号反应。
常浩自语地：“电台怎么坏了呢？”
龙海猝然抬头：“可能是我把电台给摔坏了！”
小李子：“那……我们……怎么和陕北的党中央联系呢？”
常浩不语，只是怅然地叹了口气。
龙海捶着脑袋：“我真该死啊！……”
常浩：“不要急，等秀芝同志醒来以后，她会修好的！”黑大爷：“那我们规在呢？”
常浩：“睡觉！”
荒山坡地外夜
寒冷的月光洒在大地，映出一棵棵干枯的枸杞。
黑大爷独自一人边砍枸杞棵边在地上捡拾着什么。
远方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响以及野兽的狂吼，十分恐怖。
山洞中内夜
黑黑的山洞中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不同声响的鼾声。
黑大爷背着一捆干枸杞棵走进洞中，他轻轻地放在地上，遂又擦着洋火把干枯的枸杞棵引着。
山洞中明亮起来，可见常浩、龙海、姚秀芝、十岁红、小李子等躺在干草铺的地上熟睡。
常浩醒来，感动地：“你怎么不睡？”
黑大爷：“睡不着！”旋即从怀中掏出一把红红的枸杞子，“猜猜看？这是什么宝贝？”
常浩微微地摇了摇头。
黑大爷：“枸杞子，是在枸杞棵底下找来的。这宝贝壮阳补肾，给大家煮点开水喝，一定能够提神。”
常浩兴奋地：“好！我来帮你煮。”
这时，山洞外传来交战的枪声。
黑大爷看着听辨枪声的常浩：“你还是到洞外边看看去。”
山洞外边夜
枪声时断时续，且又来自不同的方向。
常浩伫步洞口一边，认真地听辩着不同方向。
枪声渐渐地消逝了，山风又大显其淫威。
常浩任其山风吹打，情有所寄，低声朗诵即兴的诗作：
巍巍祁连射高天，
狂风暴雪卷巨澜，
衰草枯枝随风去，
松柏岿然立山巅，
啊……
红军昂首战祁连，
洒尽热血化冰川！
在悲壮的音乐声中，叠印：
红红的枸杞子在沸腾的开水中翻卷；
常浩、龙海、小李子等喝着热气腾腾的枸杞水，香甜地吃着红红的完全涨开的枸杞子；黑大爷细心地为姚秀芝灌枸杞水；
姚秀芝渐惭醒来，自己捧着搪瓷缸子大口地喝着枸杞水；
姚秀芝从常浩手中接过抄写在纸上的诗篇为之谱曲；十岁红双手捧着曲谱放声歌唱：
巍巍祁连射高天，
狂风暴雪卷巨澜……
在姚秀芝的指挥下全体战友放声歌唱《巍巍祁连山》瞬间这歌声化做一首冲天的大合唱。在合唱声叠印：
常浩在夜间查找散落在各个山洞中的红军战士；战友相见，悲喜交加，有的哭得泣不成声；
姚秀芝在十岁红的帮助下修理电台，终未修好；黑大爷和负伤的龙海在夜间为大家寻找可食之物。
山洞中内夜
激战的枪声把常浩、姚秀芝等人惊醒。
常浩霍然站起，拔出手枪：“不准轻举妄动，等我侦察回来再做决定！”遂大步走出洞门。
小李子紧随其后也走出了洞口。
姚秀芝和黑大爷、龙海、十岁红坐卧不安。
有顷，常浩匆忙走回山洞：“同志们，是一股清山的马匪，偷袭了附近一个山洞中的红军。”
姚秀芝：“如果他们再摸到我们这个山洞来，这惟一的电台就保不住了！”
常浩：“为了确保这部电台不落在马匪的手里，我带着住在另外山洞中的那班战士出击，把马匪引到山南的峡谷里去。”
龙海：“这是一个好主意！不过，吸引马匪的小事，我去就行了。”
常浩：“可你的伤口已经化了脓……”
龙海用那只好手拔出手枪：“我还有一只好手嘛！”黑大爷：“我看就让龙海去完成这项任务吧？”
常浩沉思良久，遂点了点头。
龙海冲着大家点点头，转身大步走出山洞。
大山深处外夜
龙海带领十多个红军战士利用天黑和地势，边打边把骑马追击的马匪引上山梁和绝壁，迅速地向后撤退着。
山洞中内夜
常浩听着洞外越来越远的枪声，快速地踱着步子。
姚秀芝和十岁红、黑大爷、小李子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常浩猝然驻步，命令地：“小李子，随我去接应龙海他们！”
黑大爷一怔：“那我……”
常浩：“看护好秀芝同志和十岁红！”
荒山野岭外夜
常浩循着激战的枪声快步向前走着。
小李子手提匣枪紧随其后，步步紧跟。
山洞中内夜
姚秀芝和十岁红、黑大爷听着那渐渐停息的枪声。十岁红高兴地：“姚老师，枪声停了！说明我们的龙海胜利完成任务了……”
姚秀芝：“但愿如此！万一……”
黑大爷又紧张起来：“那老常和小李子呢？……”
姚秀芝没有回答。
黑大爷想了一会儿转身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边夜
黑大爷焦急地在洞口踱步，不时停下来听听四面八方的动静。
山洞中内夜
姚秀芝和十岁红焦急地等待着，不时又抬起头来听听洞外的动静。
黑大爷惶恐地跑回洞中：“他……他们回来了！”
有顷，常浩和小李子搀着受伤的龙海走进洞中。
龙海疼痛难忍，不住声地呻吟着。
姚秀芝和十岁红慌忙赶到跟前，帮着龙海脱掉受伤处的衣服。特写：
龙海受伤处的上方中了一弹，动脉血管打断了，血不住地淌。
姚秀芝边说：“龙海的动脉血管打断了！”边用力撕下自己内衣的衣襟，给龙海系在枪伤的上方。
十岁红：“疼吧？”
龙海：“疼得厉害！”
姚秀芝：“忍一下，等脱险以后有了药就好了。”
龙海：“常首长，姚老师，你们不要再管我了……”常浩：“不要这样说！懂吗？”遂痛苦地低下了头。
龙海：“懂，懂……”他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常浩：“龙海他们虽然把马匪暂时引走了，但是，我们这个山洞依然会成为他们清洗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