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起，薛锦寒一惊，怕自己被莫依发现。正惊慌失措，看见莫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隐隐约约，他感觉她笑了。
四
“爸爸，你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抑制住哭腔，接起电话，莫依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出差回来了？真好，我明天放假，爸爸你要带我出去吃大餐。”其实，莫依只是想快快见到爸爸，好让她暂时忘记那些让人忧伤的事。
“哎呀，不用接我了，我和之琳坐公车回去就好了…没事的，放心吧爸。”
薛锦寒侧着耳朵，感受着她的欢喜，心里一阵苍凉的感觉。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
原本疼的要命的心，在父亲温暖的话语中渐渐好起来，可是挂掉电话，她又一次不争气的想起那个可恶的男生，和那句伤人的话。
她深呼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给自己鼓气：“臭薛锦寒，爱喝不喝，饿死你算了，以为我爱给你带啊，每次挤饭堂那么辛苦，竟然为了你心甘情愿。就你骄傲吗？我也骄傲啊，你不领情就算了，和你的小美女去玩吧，我才懒得理你。”
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那么多，薛锦寒躲在背后直想笑。这丫头，有这么可爱吗？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那些举动，他是真的很在意，只不过，他心里有了一道坎，跨不过去。
那是他记忆中第一个浪漫流连的夜晚，他和她相背而坐，彼此看着同一片墨蓝的夜空，他陪着她，听着她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心里一片欢喜。
整个晚自习，莫依都在诅咒薛锦寒的乐趣中度过，等到人声开始熙攘，一天的晚自习结束，她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像只高傲的白天鹅一样，款款离开。
回到宿舍，夏之琳就立马扑上她的身子，“你干嘛去了，敢逃课，手机居然还关机。小心我告诉程爸爸去。”
“你敢！”
莫依动手，大笑着挠之琳的痒痒。之琳立马回过来，两个人笑着闹着，倒在床上，同寝室的女孩说：“不知道还以为你俩搞GL呢。”
之琳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故作惊讶：“怎么？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已经交往快三年了了吗？”然后发出一种不正经的笑。
莫依推她：“你呀，一天就没个正形儿。”
玩闹过后，两人静静地躺在之琳的床上，看着上面的床铺木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之琳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提起那个名字。
最后是莫依先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起伏：“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里，他始终是那个坏笑着对我说‘小美女走吧，跟我坐同桌’的傻小子，我愿意守望着他，希望他可以阳光。”
“可是，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会被他伤得很深。”之琳声音温柔，充满担忧。
“如果注定是劫，逃也是逃不开的，不如面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算了，知道你犟，我也说不过你，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可以幸福。”之琳叹气，忽而起身兴奋的看着莫依，“今天下午那个欺负你的女生被我解决了。”
“你做了什么？”莫依讶异。
五
抬起头，看着Jonas，“你知道，夏之琳是如何帮我解决那个女孩的吗？那个让我第一次变得尖锐的女孩。”说着自己就先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了。恐怕也只有回忆到自己以前和秦夜之琳在一起的场景，莫依才会感到快乐吧。
“什么？”Jonas一脸疑惑。“怎么弄的？”
程莫依把嘴巴凑到Jonas的耳边，轻声说：“之琳居然…”然后声音陡然放大，“在那个女生的桌肚里，放了条蛇！哈哈。”很没有形象的笑着，眼泪都笑了出来。
Jonas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也跟着程莫依傻不啦叽地笑。
“那个叫夏之琳，似乎对你很好呢。”
“是啊，”莫依做好，看着汽车外来往的人群车辆，“之琳是个好女孩，性格开朗，心地善良，对我真的是没的说。你知道吗，我们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也许是因为这一点，我们才更容易成为朋友。”
她还记得，转到一班的第二天，就有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子站在她的桌子前，歪着脑袋，巧笑嫣然：“程莫依，我叫夏之琳，我想和你做朋友。”
她那么明朗的笑容，让莫依的眼睛一亮，伸出手，和女孩的手相握，问出来的却是：“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女孩还是笑，这句话却吓得莫依坐不住了。
我可不会喜欢女生的。她在心里嘀咕着。
夏之琳拉了空着的板凳坐在她面前，凑过来说：“你可别误会啊，我还是喜欢男生的，我只是喜欢你的性格，想和你做朋友而已。”
“这样啊。”她点头。
于是两个人就成了好朋友，并且这份友情一直持续到了现在，还将继续持续下去。
她说Jonas你知道吗，如果没有遇见夏之琳，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熬下去，是否能坚持得住，那些凉薄却又隐隐温暖的青春，是一份沉重的负担。
年少的情怀是一首诗，唯美却短暂，当莫依即将二十八岁的时候，恍然抬头，才发现自己那时候坚持的，不是愚蠢，不是倔强，而是青春里必须经过的一道桥。
她没有掉下去灰飞烟灭，也没有迅速穿过来到对岸，反而她的桥比别人走的长了一些，莫依觉得，甚至，要走一辈子，直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才能够得到解脱。
“那么，那个女孩呢？他们约会了吗？”
莫依打开车窗，夏天燥热的风立马钻了进来，Jonas拧开一瓶水递给她，“那是自然，薛锦寒从来都是那样一只四处留情的蒲公英，”浅笑着，为自己的比喻喝彩，“他又岂止是和那个女生约会了呢，他身边从来就不缺女生，可是，那个时候，我一直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的本性是善良的，就因为和他坐过两年的同桌，我就那样自以为是的认为，他是个好男人。”
多么傻的女孩，以为他的流连花丛，都是因为还不懂珍惜，都是因为还不懂爱，可是后来，田笑笑--薛锦寒电脑上的那张照片上的女主，她的出现，打破了她一切的幻想。
六
夜色渐暗，凉凉的晚风从放下的车窗吹进来，吹乱了程莫依的发，缠绕蹁跹，像只蝴蝶。随意地拢拢发：“有烟吗？”
Jonas一愣，反应了很久才掏出一支烟递给程莫依。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白色的烟支在她的手指间静静地沉默，放在微张的唇边，Jonas替她点上火。
刚吸了一口，莫依的眼泪就被呛出来了。Jonas紧张地替她抚着背，隔着薄薄的衣物，可以感受到她身体的光洁柔软，他的脸不自觉的红了，看见她好了点，赶忙收回手。
程莫依哪里会抽烟，现在的她连喝红酒都会醉，怎么会去接触烟？她只是，被回忆压得喘不过气来，想找个方式发泄而已。
微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她声音嘶哑：“Jonas，你能想象吗？你能想象我那时候有多难过吗？那时候，我连责备他的立场都没有，我多么卑微呵。我只求能够陪在他身边，却随着他把‘女朋友’的标签打在田笑笑身上而幻想破灭。”那个时候，她看着他们在教室后面卿卿我我，心疼的好像要死掉一般。
Jonas沉默。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妩媚却单纯无比的女人，她的感情，是他所不能理解的。他一直以为，爱情本来就是一件快乐的事，如果让人悲伤，就该早早放手。所以至今，他的每一段爱情都是没有痛苦的。
但也是最容易遗忘的，有些曾经在一起过的人，隔了一段时间见面，居然连名字也想不起来。
见到程莫依的时候，他的爱情里才开始有了“得不到”这个词，也是因为得不到，才有了必须得到的念头。
也许，这不是爱。
他看着她，无言以对。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她站在那里，就像一个骄傲的公主，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可以星光熠熠，刺痛我的双眼。她说，‘那个男生，我要定了。’我以为薛锦寒这次也会像先前那样，玩玩而已，可是这一次，他当着我的面，”她清秀的脸上滑下滴滴泪水。
“我不是公主吗？又有谁不是公主呢？只是因为不被心爱的人重视，才成为了灰头土脸的灰姑娘。为了他，我自降身份，把自己从公主的宝座下降到灰姑娘，只是希望可以换得他的真心相对。Jonas，我是那么那么的心疼他啊。”
Jonas看着她的无助，却没有办法给予她温暖。从来，她就不曾接受过他对她的好，连朋友式的拥抱，都不曾接受。
他打开车门，想要去找那个男人，他以为，只有薛锦寒，才可以安慰她。也只有薛锦寒的安慰，她才会笑着接受。
程莫依拉住他，阻挡他下车：“你想要干什么？不要去找他行吗？我好不容易才用自以为最美的姿态离开‘念’，我不想再一次在他面前懦弱。”
Jonas只得无奈地回身坐好，看着她一言不发。
“念”里，程莫依刚离开，薛锦寒就一把将坐在他怀里的田笑笑抓了下来，起身离开。留下田笑笑站在那里，暗自莫名其妙：“你干嘛？！”
“你最好给我安静！”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
程莫依不知道，在她沉浸在回忆无法自拔的时候，有一个人，同样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盯着电脑上那张有些发黄的有着樱花、少年、少女的照片，兀自发呆。
那些年少的时光，深深地刻在心墙，成为永远无法斑驳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