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把礼物给李林氏的时候,李林氏又哭了一场,弄得李雅有些无措,只能陪着,等李林氏哭够了才开玩笑道:“娘亲,是不喜欢阿雅亲手给您设计的衣服吗?哭成这样哟。”
“丫头!出去一趟回来就没大没小的!”李林氏拍了一下李雅,没再继续哭了,让刘嬷嬷把东西收了起来,就示意刘嬷嬷带着其他嬷嬷丫鬟出去。
李雅看着贯穿出去的嬷嬷丫鬟没有吭声,皱了下眉头,等门被关上才问道:“娘亲,发生了什么事?”
李林氏的目光有些复杂,恍惚地摸了摸李雅的脸蛋,眼圈里又蓄了水,拿起腰侧的手帕擦了擦,起身走到内屋的衣柜旁,打开里面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二十多张银票,走到李雅面前,颤抖着将银票放到李雅手里,再也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李雅囧了下,接过银票数了数,心里一抖,有些不安,一共二十九张,都是万两银面的,二十九万两银子,比起她前世在梁家半生的积蓄还要多了,扬起笑脸迷惑道:“娘亲,这是……怎么回事?”她可不认为自己娘亲会无缘无故地把这大笔的银子给她。
必然是发生了某些对她不好的事情。
“你父亲,那个混蛋!”李林氏开口骂了自己丈夫一句,才哽咽着把事情说了一遍。“咱李家、胥家还有濠州的赵家,一起发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玉矿,这个月初才开始采矿,你父亲为了和胥家无隙合作,就又让你和胥岄重新订婚,三年后要你举着胥岄的排位成亲……文书已经交换过了,我可怜的阿雅啊!你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狠心的父亲啊……”官府也备过案了,婚事基本上是铁板钉钉的。
李林氏抱着李雅的肩膀大哭了起来。
李雅也愣住了,和胥岄重新定亲?
若说她父亲李新鹏会为了银钱而出卖女儿,李雅是头一个不相信的,李新鹏或许现实偏执了一些,但是怎么也不会为了一座玉矿这样做,耳边凄凉的哭声让李雅有些尴尬,僵着身子也不敢动,只让李林氏哭个痛快。
许久,李林氏不哭了,擦了擦核桃眼上泪水,见到李雅一点难过的意思都没有,不禁有些奇怪。“阿雅……”
李雅舒了口气,揉了揉额头,又揉了揉酸麻冰凉的肩膀,认真地看着自己母亲。“娘亲,我相信父亲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父亲现在在哪?我去问问他。”
平静的李雅让李林氏更加心酸伤心,只觉得是自己没本事,才会让李新鹏做出这等决定。“他出去了,要等十二日才能回来。”
“哦,那我等他回来再问他好了,娘亲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你不知道京城的饭菜味道都有些重呢……”李雅转移了话题,心里思量着李新鹏的做法缘由,又想着胥岄没死这件事到底要怎么跟李新鹏或者李林氏说。
再有,她到底是说还是不说比较好?胥岄没死的话,他这段时间到底在做什么,自己说了会不会对他有影响?
不说的话,关系到不大,只是李林氏伤心一段时间,可是看父亲的样子,会从另一个角度补偿自己,光这些银两就足够她一生不为吃穿发愁了。
思量了一番,李雅决定等李新鹏回来了先去李新鹏那里探探底,再讲其他的。
过了几日,李雅把银两收好,又将自己在桐城名下的一间脂粉铺子改成了羽绣铺子,把自己在京城的情况陆陆续续跟李林氏说了一些。
李新鹏在李林氏生辰的前一天赶了回来,当天夜里就见了李雅。
族长书房里,李雅动了动耳朵,敏锐地感觉到房间里除了她和李新鹏之外,还有其他人,不过看李新鹏的样子,八成也是知道的,而李新鹏不说,很可能这些都是李家的暗卫。
前世在梁家,李雅因意外见过梁家的暗卫,不过梁启静不喜欢她,并没有在她身边放暗卫,所以李雅了解的也不多。
面对自己的父亲,李雅没有试探磨叽什么,直接开口问起来,语气平静。“父亲,关于胥岄的事情,女儿想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
“不说我,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李新鹏坐在书桌后面,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神色中有些许严肃,见女儿面露疑惑,解释道:“你有你大伯母指点,应该是知道胥岄并没有战死沙场,以后的成就也相当厉害,你不与你母亲说实话,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怎么会放弃胥岄成为你的夫婿呢?”
李雅呆住,怔怔地看着父亲,语气里有些颤抖。“您,您都知道了?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大伯父给我托梦了。”李新鹏说道:
李雅打了个寒颤,她跟李林氏说的本来就是托词,重生这种事情就算再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绝不会主动跟任何人透露出半分,当然阿信那个奇异的存在是自己知道的,不算她透露的,可现在父亲所说的,大伯父托梦又是怎么回事?“大伯父托梦?”
李新鹏点点头。“没错,和你大伯母给你托梦一样,你大伯父给我托梦了,胥岄将来会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而你的梦中的夫婿也根本不是什么京城人士,是梁启静对不对?”
李雅听闻李新鹏的话,狠狠地打了几个寒颤,眼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父、父亲……”竟然真的都知道了。
看到李雅恐惧害怕又委屈至极的模样,李新鹏心里也不太好受,语气顿时软了许多。“父亲不会把你再次嫁给梁启静那个混账东西的,你不用担心……”
“那难道把我嫁给胥岄就是好的吗?”最狼狈悲痛的事情被提起,想起自己婚后逐步走向绝望的日子,李雅的精神有些崩溃,站起身朝着李新鹏喊了起来。“胥岄难道就不会成为第二个梁启静?!父亲您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让我嫁人?!”
为什么她就不能自己生活?她一定要成亲呢?!
李新鹏的脸色黑了黑,觉得李雅不亏是李林氏亲自教导出来的,如今吼他的模样跟李林氏当初因为二儿子歇斯底里的神态简直一摸一样,但是这件事他还真没有发火的余地,若不是大哥托梦,女儿将会受到的苦楚责任,他至少要占一半,梦里可是他将女儿亲自嫁给梁启静的。
抽了口气,李新鹏没有反对李雅的话。
李雅喊完后,又瘫坐回椅子上,捂着小脸抽泣个不停。
李新鹏就这样看着李雅发泄,听着李雅聒噪的哭声,一会按一按太阳穴和额角,当他喝完第四杯茶水时,李雅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看了眼他,哽咽道:“女儿失态了。”
“没事,如果不嫁人就是你的根本想法,父亲对你很失望。”李新鹏也有些火气,将茶杯略重地放在桌子上。“你以为没了夫君,你真能过的更好?”
李雅低下头,有前世二十多年的记忆,她比谁都清楚,没有夫君的女人比起有夫君的女人绝对过的更不如意。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女人可以抛头露面,可以河东狮吼,甚至可以有大略谋才,但是却不可能终生独身行走在世间,除非她一辈子都躲在深山老林不见人影,不与人交往,否则光闲言碎语都足以让人万劫不复。
再强的人,也只一个人,对抗不了整个世俗。
她只是不敢再相信任何男人而已。
嫁给谁都要受到谁的桎梏,如果是个平凡软弱的男人,她至少可以完全拿捏在手里,可是胥岄显然不是个平凡软弱的男人,他很强,即便是十几岁的时候,也弱不到哪里,以后会更强,在这一点上和梁启静一样,不是她能拿捏的,所以她不愿意。“父亲,您觉得我能掌控得住胥岄?”
李新鹏好奇地反问。“为什么要掌控他?”
“不掌控他,我怎么过的顺心?”
“……”李新鹏揉了揉额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女儿说,很显然女儿有自己的心思和想法,但是他却不觉得这些想法是对的,过了许久才头疼地从侧面问道:“你觉得什么算是过的顺心?”
李雅挑了挑眉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没有他,你也不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有了他,我的桎梏会更大。”
“哼。”李新鹏冷了冷脸。“你是怕他利用胥家来谋夺你的手中的东西吧?”
李雅点头承认李新鹏说的话。“如果只是嫁妆的话,他或许不会,但如果我做出一些比较大的事情,能影响到整个宗族利益的,胥家必然干涉,到时候我是无论是向着胥家还是向着李家,都不合适。”顿了下,李雅又道:“如果他再弄回去一堆心机手段都不弱的女人,也会占取我相当一部分心思,影响到我自己的事情。”这些都会成为李雅行动的桎梏。
跟梁启静后院的女人相处的二十年中,李雅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永远不小看任何女人,哪怕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孤女傻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