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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罪城

罪城……当初听到这个名字时,叶薇也曾好奇过它的样子,昔日夜国的帝都所在,传闻七国中最为富庶的夜国帝都,曾经应该是多么的富丽与辉煌呢?

叶薇缓缓走在这座罪城的街道上,心中却止不住的叹息。看来当今南朝在位的帝君睿帝南千唐,果然是很不喜欢这座昔日帝都,才不过五年的时间,这里已经荒凉到少有人烟了。

罪城的街道极为宽阔,可以想见当年繁荣时那轻车怒马、鲜衣过市的张扬景象。这样宽阔的街道,就算是三辆她公主府中的马车并行,恐怕也是绰绰有余的。街道上也有商铺开店迎客,可是却是寥寥无几,比起南朝的帝都南都,真是天差地远之别了,别说是金银当铺、赌馆青楼这样极为奢侈的营生,就连颇具规模的酒楼,也是寥寥可数。

叶薇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走遍了这罪城的宽敞街道,也没有找到一个像模像样地酒楼茶肆,无奈腹中实在是有些饥饿了,所以信步走进了一家叫做“春来酒家”的饭馆,本来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可是叶薇举目四处一瞧,真是小虫三两只啊,没有几个吃饭的客人。那跑堂的小二见叶薇走了进来,赶忙笑眯眯的迎上来,殷切地招呼着:“呦,我说这位爷,就您一位?您里面雅间请吧?干净着呢!”一边招呼,一边察言观色地将叶薇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不着痕迹地打量个遍,眉开眼笑的心里乐开了花。叶薇一身的素衣,但是做工精美、衣料上等,这伙计干得就是这种与人打交道的活,又怎么会不识货?如今买卖不好做,难得有像叶薇这样看起来很气派的客爷上门,敢不尽心尽力的照顾周全吗?

叶薇见这伙计暗暗偷看自己,心下了然,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淡然道:“前面带路吧!”

“好嘞!这位爷,您这边请!”那小二看来也是极为精明伶俐的主儿,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不让叶薇觉得生厌,不由得与他多说了几句:“我说小二哥,怎么用晚饭的时间了,吃饭的客人却这般少呢?”

那小二摇头一叹:“这位爷,一看您就是远道而来的,不是这城中的住民吧?”

叶薇点点头,也不隐瞒:“小二哥猜的不错,我是从南都来的。”

这小二一听南都,眼睛都睁圆了:“南都?那可是天子脚下,一等一的好地方啊!哪像这里……”说道这里,小二还惟妙惟肖地做了一个蔫下来的表情,让叶薇一阵想笑。

“这里又如何?”叶薇继续问道:“不也曾经是夜国的帝都,不也曾经是天子脚下吗?听闻这纭琅城的名气可是比南都的名头响亮多了。”

那小二赶忙道:“这位爷呀,您了也说了曾经不是吗?再说了,这座城早就不叫纭琅城了,改名为罪城了,唉,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呀,自从这座城从纭琅城变成了罪城之后呀,那往日的辉煌和繁华,也就一去不复返喽!”

叶薇闻言心中一动,继续问道:“小二哥是哪里人士?”

那小二顺口答道:“我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居住啊,算是这里的老住民了。”

叶薇一笑,低声问:“敢情小二哥也是夜国人?”

那小二闻言似是吃了一惊,连忙摆手,而后又警惕地瞟了瞟四周,才低声道:“我说这位爷呀,您说话可要留神呐,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夜国呀,这座城,这片土地,这些百姓,早就姓了南了,如今这是南朝的天下,南朝的城啊。”

叶薇闻言心中一叹,曾经那样辉煌耀眼的存在,如今也都化为了那一抔黄土了,就连曾经存在的权利,也被抹杀掉了……

叶薇心中惋叹,面上却是一笑:“小二哥不必惊慌,我也是夜国人呢。”

那小二虽然还是一脸的小心谨慎,不过态度一惊后,却不复先前的惊慌了:“原来客爷也是夜国人?怎的会去了南朝?”

见那小二一脸的惊异之色,叶薇心底也微微诧异,反问道:“既然夜国已经归属于南朝,那夜国曾经的子民,也应该是南朝现今的子民呀?既然是南朝的子民,生活在南朝的帝都南都,又有什么奇怪呢?”

那小二摇摇头:“怎么会一样?怎么可能一样?这罪城之中,全部都是昔日夜国的子民呀,我们眼睁睁的看着这座昔日繁华的城池,慢慢地落寞了下去,最终变成了客爷现在看见的这副样子,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眼见得自己的家乡变成了这幅样子,怎么能不痛心呢?”

叶薇闻言心中也是一片酸涩之意,毕竟这里是夜薇曾经的故土,而自己又是与她息息相关的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叶薇略皱起眉:“那如今的帝君就不曾关心过这罪城吗?曾经那般闪耀的所在,就这样任由它走向衰败,对于南朝帝君来说,不也是一种损失吗?”

那小二无奈一笑:“都能将这纭琅城更名为罪城,将夜薇公主赐号为夜绝公主了,还能指望这南朝帝君给予这座城池多少的关爱呢?”

叶薇闻言一惊:“你也识得夜薇公主?”

那小二自豪一笑:“身为夜国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夜薇公主呢?那是我们夜国的自豪与骄傲呀!”

自豪与骄傲?这样的赞美之词,出现在这样一个市井小民的口中,一个没有读过几天书,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口中,竟然显得这般的诚挚与令人感动!是谁说夜薇已经名声扫地、声名狼藉了?在她故乡子民的眼中,就算她曾经手捧兄长的头颅献给了敌国的君主,就算她如今成了南朝的公主,她依然是他们眼中的骄傲,依然是……

叶薇心中有些感叹,嘴上却故意问道:“夜薇公主也许曾经是夜国的骄傲,可是她如今却是做了南朝的公主了。”

那小二闻言却是用力的摇了摇头:“这位爷呀,您是有所不知呀,因为您也是夜国人,我才和您说的啊,我的哥哥曾经也是给皇家当差的守城军啊,他不止一次对我诉说当日纭琅城破城之日的情形,那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们夜国人,人亡,可是志不曾亡,就算敌众我寡,可是却没有一人投降南朝啊,无奈那些大官们却是利欲熏心,最终断送了我们的纭琅城……夜薇公主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可仅仅十岁的她却有一颗悲悯众生的良善之心,她不忍心满城无辜的百姓就这样被残酷的屠杀,所以她亲手割下了自己皇兄的头颅啊,我们夜国的新君,夜薇公主的哥哥,赤帝孤玉的头颅,然后献给了那南朝烨帝,正因为烨帝当初的那句“君无戏言”的承诺,才保住了城中剩余百姓的性命呀……赤帝孤玉在那一战中,身先士卒,最终中了敌军的流矢而亡,夜薇公主舍小节明大义,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所以我们这些活下来的夜国百姓,永远都忘不了夜薇公主的恩德,我们永远都感激夜薇公主的深明大义……”小二的情绪有些激动,伸出手抹了抹眼睛。

叶薇闻言,怔坐良久。原来,所有的猜测都比不上知晓真相时那一刻的震撼,原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来自于那场人间浩劫中的幸存者口中的话,还有谁会去怀疑呢?还有谁会对夜薇公主的德行说三道四呢?公道自在人心。

叶薇望着桌上的四菜一汤,心中微微一笑,她一个人吃四个菜,真是够奢侈的,不过就算是照顾小二哥的生意吧,他絮絮叨叨的和自己说了这么多,很多还是关于“她”的事,多点几个菜,照顾一下生意,总是要的。

一个普通馆子里最好的菜:油焖笋尖、素炒三丁、红烧蹄髈、粉蒸丸子,两荤两素,配上一碗白米饭,还有葱花鸡蛋汤,看着眼前的菜色油光欲滴,叶薇却是食指大动,这段时间忙着赶路,一路之上,风餐露宿,吃不好也睡不好,如今可以安安稳稳的坐在这样一个普通的馆子里,吃着这样家常的菜,叶薇觉得很幸福。一边动筷子夹菜,一边望向窗外,街道上的人很稀少,整个罪城都沉浸在一片萧条的景象当中。这里就是夜薇的故乡啊……

默默想了片刻,叶薇在心中一叹,从昨日在裴琰口中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抵达罪城时,她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鼓动起来,她想来这座罪城走走,不为什么原因,只是因为这里是夜薇的故乡……她和夜薇,不论抗拒也好,命运安排也好,总之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是再也无法斩断了。所以经过罪城时,叶薇要求大队人马先行开赴玉岭关,而她则停了下来,她要在罪城逛逛,再去与裴琰等人汇合。

裴琰等人也曾要求陪她一起,都被她婉言拒绝了,而意外的是,众人也都没有再坚持,就连一直不肯离她左右的耀阳,也出人意料的跟随了大部队先行。或许,他们都明白,这罪城对于夜薇的意义,可是他们都不会知晓,夜薇早已不在了。容烟,只有容烟才知晓她的秘密……不知为何,此时叶薇格外地想念那个衣白如雪的男人,不知道他是否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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