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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一天以后

人生有许多不可预料的事,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们身边。

无意间买了一张彩票,竟然中几百万元,这在有的人已经不是做梦。《现代旅游报》报道,杭州一家银行因为出现操作故障,为一个人数额不多的账户一日内增加余额6亿元。昆明一个人到取款机跟前取款时,取款机狂吐钞票,一下子他便获得40多万元的现钞。《子夜》中的吴荪甫,很是精明,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夜之间他会成为一个破产户。美国报载非洲一个女子在世贸大厦被撞时侥幸逃了出来,躲了一劫,当她坐在回程的飞机上正默默地庆幸的时候,那刚起飞的飞机突然在皇后区坠毁,她终于没能逃过余生的又一劫。我们一行所有的人从出生以来没到过台湾,到台湾的第二天便选择由东海岸出发做环岛游,刚好车到苏澳,正巧逢上这里发生地震,而且是震中,地牛翻身,山摇地动,要是震再大些,不是五级而是八级九级,我们不是凑巧赶来找死么?

生活中就有许多巧事。这不,我们在台湾本应2月25日(2002年,本人后加注)返程,可是因为我26日在浙江天台山有个会,于是我们便于24日提前一天结束了在台湾的旅行,就因为这个提前的选择,我们躲过了25日台湾华航的那场空难。24日,我们平安地飞到香港,坐的就是华航的那趟班机。那出事的班机也是从台湾飞向香港这边来,当飞到澎湖列岛一带蔚蓝的海域时,突然在万米高空爆炸解体,206名乘客和19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那时我们正在香港机场,准备登机往回飞,只见机场工作人员紧张而躁动,问了才知道飞机出事了,我们直伸舌头。大陆乘客乘这趟班机的,共有9个人,8男1女。而我们这个代表团正是8男1女,巧不巧哉!至今,许多人的遗骸还没有找到。

只刹那一瞬,便毁了200多个幻想之梦。

那二百多个人,一个人便是一个精彩的世界,一个人都有一串精彩的故事,每个世界都有憧憬如歌的未来。他们鲜活的面容,在他们的亲人和最好的朋友面前,一定闪现得令他们心酸。高贵的低贱的美丽的丑陋的年长的年幼的,在平等的时间里走向最后的平等。当飞机突然失灵,空中小姐用颤抖的声音告诉大家,最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当飞机的尾巴首先訇然而去,高空失氧的空气飓风般骤然裹进机舱;当机舱里窜出一道红光,迅疾间烈焰扑腾,随后一声巨响,机身裂为几块,一头钻向一眼望不到底的海洋,谁又能有什么作为呢?飞机有它的黑匣子,如果给一个遇难的人也安上一个黑匣子,那一瞬间每一个人思想里浮现的东西,浓缩化开后一定可以拍成世界最长的电视剧。

然而,还有一个人,他竟然因为买了机票没有坐上这趟班机,先是十分的愤怒与懊恼,后来又因侥幸躲过了劫难而庆幸,因庆幸又产生禅思。他叫徐克强,是沈阳的一名退休医生。报上载他也是随一个考察团去台湾,因着花莲有他一个画展,推迟两天回程,买的正是这趟华航C1611的机票,只是24日他与“台湾慈济事业基金会”就设立骨髓库一事谈得甚久甚欢,不知不觉中忘了确认机位,第二天他软磨硬泡死缠活赖要坐这趟班机,人家就是不肯,可这一天是他应该离开台湾的最后期限,否则他将有半年时间不能再来台湾,他太着急了,机场在他没有确认机位的情况下,已经将机位转让给另一个乘客,无奈只有让他转坐另一架小飞机,他满肚子牢骚与不满,还与机场发生口角。当他从小飞机上走下舷梯,听到C1611遇难的消息,他惊得目瞪口呆。于是,他想起要多做善事,决心在有生之年至少拯救225个白血病人,作为对罹难者的哀悼。

可是,飞机上乘坐的,不一定都是不做善事的人。保不定还有某个慈善机构的负责人在上面呢!徐志摩是多少人崇拜的才俊诗人,正当青春年华,飞机失事便无情地夺取了他宝贵的生命;有多少生命能够等衡于他的生命呢?可事实就是如此。我们算是侥幸,还有徐克强更算侥幸,躲过了一场劫难,要是躲不过去,我们也不会例外,也不可能在天空如孙行者那样一个跟斗按下云头,飘落回故乡的山水上来。当清凉的海水飘浮起我们的时候,我们睁着不再会闭起的眼睛,一定不知自己身陷哪一方梦魇之中。而在几分钟以前,一切的情仇爱恨喜怒哀乐还有美好的计划和深刻的思想,都恍若隔世。天总是要下雨的,有人正巧淋上雨。飞机总是要出事,出事的飞机总会有人坐上去。所以,一切都是自然的。看到这一点悟到这一点,我们就不会为有了侥幸而庆幸,遭遇不幸而悲伤。人的生命就像野草,坚强也坚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脆弱也脆弱,“摧折不自守,秋风吹若何”。所以,我们应当在常常际遇的劫后余生里,更加珍爱生命,更加珍爱时间,更加充满朝气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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