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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相遇

我的眼睛在好转,包括味觉和嗅觉,看来宫中的太医不是完全没用,然而我却仍是装着什么都看不见。

刚用完早膳,六王和尚书来探望,说的无非是一些客气话,我用纱布蒙着眼,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心里却在思量这两个人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等一切该说的说完,六王下去,只留下尚书一个人却还不肯走。

“老尚书有事吗?”我问道。

“舒正言现在在老臣府内,”尚书直接说道,“他要见皇帝。”

我一怔,故意道:“他不是死了?”

“老夫也以为他已经战死,昨天他却来府上,说要见皇帝。”

我蒙着纱布看不清尚书的表情,脑中快速的转了转,便故意哭道:“他现在在哪里?朕就去见他。”其实并不想见,但不想引尚书怀疑,于是跌跌撞撞的站起身。

“皇帝别急,到晚膳后老臣让人带舒正言进宫来,但此事暂不要让别人包括太后知道。”

“为何?”我明知故问?

“这是舒正言的意思,老臣只是代他与皇帝说一声。”

“好。”我点头,眼看着尚书躬身而去,心里千头万绪,早知道舒沐雪会找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完全不知见面该说什么,但要见的总是会见,不是吗?

晚膳后,我早早的说要休息,让宫女们都退下。

我开了窗,坐在软椅里,拿掉了太医坚持要我带的纱布,心里想着,把守如此严密的皇宫尚书又如何将舒沐雪送进来?

窗外轻风微动,我闭上眼,不一会儿,脑中混沌起来。

不知何时,听到窗子碰撞的声音,我睁开眼,看到一条人影站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轻叫一声,盯着他。

是舒沐雪,双手负在身后,站在我面前。

“原来你看得见。”舒沐雪看着我,轻声道。

我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盯了他半晌才道:“为何是你?”

“是谁?”他装傻。

“我知你易容术高超,尚书认不出你,我却认得出。”不知为何,眼前分明是舒沐雪的脸,我却一眼看出那是小丁。

他“嘿嘿”的笑,道:“既然你没事,我便走了。”说着真的转身就走。

“难道你只是为了看我有没有事?”我在他后面叫道。

他停住。

“你为何要扮成沐雪的样子来见我?难道不是为了想知道我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可惜,被我一眼认出来了是不是?”

他仍是不说话。

胸口有隐隐的疼痛,在看到他后星星点点的漫延开,见他不肯说话,我轻叹一口气,道:“你还是走吧,若被沙漠毒狼发现,他不会饶你。”

他终于转头,走近几步,看了我半晌才道:“为何要离开舒沐雪?”

我抿住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已经放你自由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仍是沉默,只觉得胸口的疼痛在加剧,手下意识的揪住胸口的衣襟。

他忽然躬下身,双手抓住我的肩,问道:“还是你比较喜欢我,想待在我身边?”

我盯着他,舒沐雪的脸,小丁的眼神,幽深的,妖异的,带着狂妄的攻击性几乎将我一口呑逝,然后抓住我肩的手的力道忽然加剧,越来越用力。

我却感觉不到痛,因为胸口的疼痛更强烈,我咬紧牙关,心中已意识到那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小丁也感觉到我的不对劲,盯着我额上的冷汗,暮的松开手。

“情豆好像提前发作了。”知道无法隐瞒,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提前?”他一惊,一把拉过我的手,搭在脉上,另一只手拨开我的颈间的发,看上面情豆的红痕。

“红痕在散开,你服过什么药?”

“我,我不知。”嘴里有什么液体在流出来,我尝不出味道,但看来我又咬破了嘴唇。

眼睛在瞬间忽然什么都看不见,我无法顾及,被疼痛逼着叫出声,却发现忽然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怎么回事?视觉和听觉也丧失了吗?我一下子恐惧起来,全身上下只剩下痛觉,而就因为如此,疼痛越发深刻清晰。

我从未这样恐惧过,这难道就是情豆的报复,把两个月未受的疼痛一骨脑儿倒向我,同时夺走了我的视觉和听觉?我伸手胡乱的抓,口中全凭意识叫着一个名字,我听不见,但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在叫着谁,想让自己住嘴,但嘴巴却如失了控制,慌乱而无助的唤着这个名字。

人被拥住,却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吻住我,而是有什么液体直接灌进我的嘴里,而这种液体似引出了我全身的欲望,我如干渴很久的人拼命的呑咽着。

我不断的吮吸着那种液体,一直过了很久,仍未餍足,疼痛在消失,意识也跟着回笼,隐隐觉得不对劲时,嘴里居然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道,我大骇,猛的睁开眼。

我正咬着某人的手腕,那股血腥就是自手腕处流进我嘴里,我忘了惊讶我忽然恢复的视觉和味觉,慌忙把那手腕自我唇间推开,盯着小丁。

“已经不痛了?”小丁的脸苍白异常。

“我刚才喝了你的血?”我震惊异常,方才居然还觉得他的血非常好喝。

他不答,忽然腑下身,伸出舌头舔去我嘴角的血,然后密密的吻住我。

口中有血的味道与他的味道混合,有种诡异的暧昧,我没有力气推开他,感觉他灵活的舌在我唇齿间来回舔过,也不深吻,像是夏天里在吃着冰淇淋一样,我却被他逗的全身热起来。

“我的血好喝,嗯?”吻了很久,他终于放开我,在我嘴边轻轻说道。

我喘着气,脸在发烫,好久才吐出一句话:“为何给我喝血?”

“因为我的血就是解药,只是你方才喝的那点不够,需喝干了我全身的血才行,”他伸出还在滴血的手腕,凑到我唇边,“要不要继续?”

我看着他滴血的手腕发愣,也就是说我方才若不及时发现,真的会喝干了他的血?我抬头看着他苍白的脸,是不是方才他也没有想过要阻止我继续?

我忽然有些不忍,惊魂未定中我下意识的拉过他滴着血的手,同时从自己的底裙上撕下一条布片来,缠在他的手腕上。

他的手抖了一下,没有挣扎,任我替他包扎。

他割断了自己的动脉,我一用力血便迸出来,我缠过一圈,雪白的布条便被染红,止也止不住,然后血从布条上滴下来,滴落在地上,我心惊胆战,口中叫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这都是自作自受,你活该,血流尽了算数。”完全的语无伦次。

然而血还是止不住,我已满手是血,咬咬牙从底裙上撕下一条更宽的布,再想缠上去时,却被他阻止。

“我有药,”他另一只手自自己怀中一探,摸出一个黑色的瓷瓶递给我,“瓶盖往右拧倒出来的是毒药,往左是止血药,你不是恨我,往右拧就可以了。”然后轻轻的笑起来,好像我方才的急切是多么可笑一般。

我恨极,瓶盖直接往右拧,然后就要往他的伤口上倒去,却迟迟倒不下去,只是盯着那只瓷瓶发愣。

“不倒吗?”他完全看好戏的语气。

我抬头瞪他,他脸上带着惯有的笑,眼睛无比晶亮的看着我,我咬牙,伸手再倒,不知怎地眼泪却在同时不受控制的掉下来,一颗接一颗,如他滴下的血一般,手上却再也倒不下去,便干脆缩回手,把瓶盖又往左一拧,才把里面的药倒在他的手腕上。

“我像个傻瓜是不是?分明知道往右拧也是止血药,却下不了手?”我上完药,看着伤口处的血瞬间止住,才又缠上布条,道,“而你,觉得这样把我逼到极处也很有趣是不是?”

我边说着,泪又下来,对我好的人我不顾,伤我的人我却百般的不舍,多久来心中压抑的矛盾似就要爆发出来,我听到自己说道:“你就是这么可恨,每次都逼我,每次都伤我,我却还像个傻子一样放不下你,弃舒沐雪不顾,生生的伤他,都是为了你,我简直就是犯贱!”

后面半句声音都变了,整个人在发抖,觉得自己可恨到极点,人却在同时被抱住,极用力的。

“小昭,小昭,我的小昭。”如轻轻的叹息,有人在轻唤我的名,唇就贴在我的耳朵上,不住的唤。

我的身体僵着,他的手移到我的颈后轻轻的揉,直到我整个人放松下来。

人在他怀中没顶,他的气息完完全全的罩住我,我想沉沦却又不敢沉沦,只是抓住他的衣襟,有些恍惚。

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却什么话也不说,隔了好久,他的身体在轻轻地轻颤起来,然后有似滚烫的液体自我的颈处流下,我怔住,想推开他看个究竟,却被他抱得更紧,我反手去摸他的脸,在触到一片湿润时他忽然轻轻咬住我的手指,我吓了一跳,想缩回手,而他抓住我的手直接盖在我的眼上,在我看不见他时吻住我。

那是与方才不同的吻,完全没有条理可言,他不让我呼吸,不让我反抗,微冷的唇直接顶开我的嘴,无比蛮横的却又无比温柔的,我轻叫一声,他的舌就探进我的口中,连同带着咸味的液体,直接狂卷到我的口腔深处,撞进我的心里。

我从未试过这样的吻,如此直接,如此不顾一切,我忽然想哭,觉得人就要难以承受,挣扎中叫了一声:“小丁。”

极度的疯狂猛的撤去,他的吻离开,又轻轻的吻住,然后不再动,只是顶着我的鼻尖喘息。

“你方才叫我什么?”隔了好久,他终于说话,声音嘶哑。

我嘴动了动,没有说话。

“再叫一次。”他吻了我一下。

我仍不说话。

他轻叹一口气,又拥住我,声音忽然变得戏谑:“我方才差点把你吃了,小昭,若不再叫一声,我们继续。”说着头拱进我的怀中乱吻起来。

我吓的慌忙躲开,口中骂道:“你这色胚,你再胡来我就叫人了。”脸已红透。

他这才放开我,人退进暗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知道他一定不是在笑。

方才的玩笑不过是想掩饰之前的失控而已。

门外有人在轻轻的敲门,然后听到一声:“时辰到了。”

“我该走了,”小丁侧身看了下门口,“记住,切勿相信任何人,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

“先带吴侬出去。”我道。

他停住:“小昭,我说了不要相信任何人,你以为她真是阿侬?”

“什么意思?”

他未答,开门,回身又看我一眼,出去了。

我心中一阵疑惑,不是吴侬?那又是谁?我又望向他,他已消失在夜色中。

一阵风吹过,我忽然觉得冷,再抬头看一眼天上的冷月,方才一切就如梦里一般。

几天后,皇帝眼睛恢复,开始例行早朝。

早朝的人当然不是我,是吴侬。

我总是想着小丁临走时的那句话:你以为她真是阿侬?

不是吴侬是谁?难道我眼前的吴侬也是假扮的?

我怕透了易容,怕透了欺骗,真真假假让我辨不清楚。

然后又过了几天,我渐渐相信起小丁的话了。

吴侬在朝上开始自作主张,虽然还不敢太明显,我却已能感觉到她在用一些并不明确的话来暗示自己的意见,从而左右朝下的某些官吏,要知,揣摩皇帝的意思并能顺着这个意思走就是升官之道。

我在幕布后听的真切,心里不由苦笑,本以为救了吴侬,其实仍是中了圈套,因为此时我根本不知这龙椅上的皇帝究竟是何人?

如果她不是吴侬,那么真正的吴侬在哪里?是否已出了意外?

“皇帝既已亲征,相应权利是该到了交回的时候,依熙元朝制应择日举行大典,请皇帝择日。”不知是哪个官吏不知死活的说道。

亲征至今已有数月,按法度是应该到了各辅臣交出权利的时候,只是此事却毫无动静,很明显的,各位握权之人全都以太后马首是瞻,太后没有归还的意思,其他人也自然不会交权,再加上又出了这桩假冒皇帝的事件,各人更有理由暂缓交权。

故此言一出并无几人应和,却是窃窃私语起来,我在下面不由在心里冷笑,那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显然是有人故意指使的。

“尚书大人的意思呢?”好个吴侬,直接把问题踢给首辅老尚书,他手握兵权,吴侬如此问,看他如何答。

“交权一事确实刻不容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得与太后等辅臣商量后才能订吉日,看何时一同交回大权。”烫手山芋直接踢给太后。

我瞥了眼旁边的太后,太后并不动声色,回头看看我,我马上把眼中的焦距隐去,只听他冷笑一声,轻骂道:“好一只老狐狸!”又伸手握住我的手道,“我交不交权并不重要,江山是我们母女的,最主要是那只老狐狸,他若不肯交出兵权,我们至多也不过得了半壁江山。”

既然如此,那你就表一下态啊,你一表态,尚书自然便没人挡箭牌可用,我心里冷笑着,口中却道:“母亲还真是为孩儿着想。”语气故意带着几分讽刺,太后表情凝了凝,松开我的手。

我知道她为何不肯交权,不过是惮忌我体内的情豆,若轻易交权,到时我受人所控,她便一无所有了,而尚书的想法可能与她一般,大家都在防备着我身后的黑手坐享渔翁之利。

只是那只黑手在哪里?我从幕布的缝隙里往外看,两排官吏,几十号人,又怎能分辩谁才是沙漠毒狼。

我正想着,忘了继续听朝上的对话,却听到六王的声音:“我看此事不急,假皇帝一事刚刚平息,幕后主使尚未找到,且舒正言方才战死,马上行大典恐有欠稳妥。

好一张利嘴,直接把舒沐雪抬出来了,身旁的太后轻轻笑着,显然也听得欢喜。

果然此言一出,朝上再无人讲话,我正以为要就此退朝,却听最早发话要求交还皇权的官吏忽然冷冷一句,说道:“我看是六王爷有私心吧,当年痛失皇位至今耿耿于怀,此时仗着太后撑腰,你是决计不还不成?”

我吓了一跳,这句话当真说的大胆的很。

“王成遥,你不要血口喷人,区区小吏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活腻了不成?”

“六王爷我胆子小的很,我不过实话实说,你可是吓坏了我。”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我低头看着太后扯紧了手中的丝绢,显然也在生气,便故意把手中的茶杯往地毯上一扔,骂道:“好个大胆奴才。”却也不指明骂谁。

太后被我忽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看我一眼,挥手叫来身旁的宫女,低头冲他说了几句,那宫女点点头,但直接走到朝前去。

不一会儿,就听那宫女在朝前朗声说道:“太后懿旨,皇帝龙体刚刚康复,不宜久理朝政,今日早朝到此为止,退朝!”

完全不容辩驳,那宫女大摇大摆的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便转身回来幕布后,留一朝人兀自发愣,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来,行礼退朝。

这就是所谓皇权的力量,谁握权,谁就主导一切,何人敢吭一声。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一朝人离去,心想幸亏此时坐在龙椅上的人不是我,不然当真尴尬的可以,却不动声色,只是冷冷一句:“母后真是对儿臣关心的很。”

一场朝常上的辩论就此结束,我装模作样的要宫女扶着回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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