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思忖了眨了几下眼的工夫,夏侯诗檐便马上又眼神亮出神采来:
“管他们呢……我夏侯诗檐一不求那三皇子的专一独宠,旷世独爱,二不贪图这皇宫之中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我只管我自己过我自己的清净日子,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又能奈我何?……我既然无心与他们争夺宠爱和名利之物,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和心思来夺我安宁清净呢?”
随侍姑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地无奈道:
“我的好姑娘啊……老奴自然知道了解姑娘您的为人,您定是不愿与他们争夺那些功名利益之虚妄之物,可是你不争,别人却不一定信你真的不争……何况,姑娘您现在已经是不由自主地陷了进来,三皇子是什么人啊?这三皇子是咱们大韦日后的皇帝,是姑娘您日后的夫君,姑娘您想想,您这样特殊的位置,即便是您不谙世事,深宫锁院,独享清静,也并非是姑娘您想过清净日子就能过上的……由不得姑娘您自己的意思啊,老奴好言奉劝姑娘,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叫随侍姑姑这么又一番往深了分析解说,夏侯诗檐这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所处位置的危险性,以及这眼下局势的严峻性:
“姑姑说的倒是不甚有理……那好吧,我知道了,以后会尽量小心,尽量远离这些是非的……还多仗着姑姑费心了。”
自夏侯将军和夏侯诗檐父子亲自上门到访,言之盛月颐的事情,盛夫人便一日较之一日地愈发火烧眉毛地着急起来……差不多快三日都要过去了,眼看着盛远东将军丝毫不作声儿,丁点儿动静儿丁点儿反应都没有,哪里还能坐得住,吃得下?
可是无奈那盛家府上的事情从来都是盛远东将军一个人当家做主的,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个规矩,也一直都是这个习惯。盛远东将军很有那么一些大男子主义,盛家的当家主事,从来都是盛夫人这样一个女人家不能轻易过问和做主的。
无论是盛远东将军在朝中的公事,还是盛家府上大大小小事物的处理和决策,都是盛远东将军一个人主事,从来不允许盛夫人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更是不允许盛夫人多说话,多言语,自然亦是不允许其多插手任何事情……
这么多年了,盛夫人也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反正有夫君盛远东将军在,凡事无论好坏无论大小,也都有一个人撑着顶着担着cao心着。根本也用不上自己在旁多余的cao心受累,有夫君盛远东将军一个人独自担着cao持着,家内家外倒也是还算井井有条,一路顺畅,而自己倒也是落得清闲自在,倒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可是,现在这件事情却不一样了。盛夫人和盛远东将军只有盛月颐这么一个女儿,一支独苗儿,虽说只是一个女孩子,可毕竟也是盛家府上唯一的一个后人,盛家府上的唯一一个继承人,就是这样一个独生的宝贝女儿,甚是叫盛远东将军和盛夫人夫妻两个人心疼宠爱。
十八年来,这个唯一的独生女儿,跟别人家的女儿完全不一样,独自一个人享受着父亲和母亲全部的所有的甜溺宠爱,犹如一颗掌上明珠一样地,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又还生怕跌落了地上,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简直可以称之为溺爱。
也恰恰就是因为这样,盛月颐这才自小就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格,骄纵的大小姐脾气,任谁也是治不了的。只要盛月颐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得了他。
无论是东西,还是人,只要她盛月颐想要得到手里,就一定不会轻易放手,无论是浪费时间,还是需要不择手段,总是,无论是用什么办法,盛月颐都要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盛月颐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一个有着强大野心和好胜之心的女人,一个想要什么哪怕不择手段都要得到手的女人。
也恰恰就是这样的性子,在她从小时候就开始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夏侯逸产生爱慕之心的时候,“一定要得到夏侯逸,一定要嫁给夏侯逸做他的娘子,一定要名正言顺地进到夏侯将军府上做夏侯将军府的少将军夫人……”这个念头儿,就早已经存在在盛月颐的心底了。
盛月颐一直一直地精心准备着,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长大,等待自己长成一个可以嫁人的大姑娘了,嫁给夏侯逸,与他恩恩爱爱,花前月下,相濡以沫,长相厮守……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十多年的等待,默默地关注,默默地关怀,默默地长相陪伴……终于在这一日,当她得知夏侯逸被当今圣上亲自下令赐婚的时候,她这才猛然发觉,原来自己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苦苦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都不能与那皇上的金口玉牙一开随口一个赐婚相抵消……
于是,纳兰茗香,那可怜的柔弱女子,就这样白白被葬送在一场暗自夺爱的阴谋之中……纳兰茗香是盛月颐的第一个情敌,她果断地暗自计策谋划好,纳兰茗香是这么柔弱这么老实简单的一个女子,身上带着传统大家闺秀身上那种逆来顺受的奴性,只消简简单单地一规划,稍微一用力,便将她干干净净地除了去……
夏侯逸就这样又恢复了自由之身,他不再是皇上御赐的有妇之夫,他现在就可以是她盛月颐的了。可是,盛月颐万万没有想到,她真正的情敌,却并不是那已经含冤自尽的纳兰茗香。
真正的情敌,真正难以除掉的情敌,真正叫她没有丝毫办法的强大情敌,竟然是那并不在夏侯逸身边寸步不离陪伴、而是已经高高在上嫁与三皇子的现朝太子妃,是那个她一直以为只是夏侯逸的亲妹妹夏侯诗檐。
夏侯逸和夏侯诗檐……
他们不是亲兄妹;
夏侯诗檐并不是夏侯将军和夏侯夫人的亲生女儿;
夏侯诗檐竟然是那前朝已亡敌国的重臣傅余文公的幸存遗孤;
夏侯逸一早便知道夏侯诗檐的身世和真实身份;
夏侯逸竟然一早便对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夏侯诗檐产生倾慕爱怜的心思;
……
所有所有的这些残酷又惊人的事实,叫盛月颐不能够再冷静下来,她的思绪很是烦乱,事情既是这样,盛月颐终于看明白看清楚了,她终于十分真切地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和夏侯逸之间,远远相隔的,并不是任何其他的女人,更不是什么所谓的强大情敌,不是早已经含冤自缢而亡的纳兰茗香,更不是那如今已经奉皇命嫁入深宫做了太子妃的夏侯诗檐,而只是因为夏侯逸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盛月颐的一丝方寸。
哪怕是连那一小寸都没有。
从来没有过。
当盛月颐认识到这个残酷可怕的事实,她有过刻骨铭心的一刻的伤心,伤到骨子里,痛彻心扉。
盛月颐想过要放弃,想过要彻底放弃对眼前这男人的所有念想,可是,当夏侯逸的一个急切热烈的拥抱没有任何预警地袭来,当夏侯逸因为醉酒迷迷糊糊地把自己当作那个深爱的夏侯诗檐,一句一句地说着迷人情话的时候……盛月颐的心里最坚实的一道城墙,被彻底瓦解了……
就是在被夏侯逸拥进怀抱的那一刻,盛月颐的整颗心都被无情地猛然一下子融化了……她没有心里再做挣扎,这个热切的拥抱,那一声“我爱你”,让盛月颐等了多少年,是多少年的岁月里,盛月颐在无数个夜晚的梦里,去幻想过,夏侯逸将自己紧紧拥抱在他的怀中,告诉她,他爱她……
而在那一刻,盛月颐的梦,多少年心心念念的梦,真的实现了……
尽管夏侯逸眼里的自己,并不是她实际上的盛月颐,而是那夏侯诗檐。
毕竟,这个拥抱是真实的,这个拥抱所带来的温度,是真实的……
也就在那一刻,盛月颐在心里默默地改变了她的主意……她决定决不放弃夏侯逸,决不放弃这么多年坚持的对于得到夏侯逸的爱情的追逐和付出。
相反地,她也意识到,自己不可以再这样继续等待下去,这样太过被动。月下老人不是和事老儿,更不是在世菩萨,他不会均匀地公平地,将他手中的红线,没有偏爱地分放给这世上的每一个有情有爱的男男nvnv。
如若月下老人真的那么公平,真的那么博爱,又怎么会让这世上有了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幸福也好,快乐也好,都还是要自己争取得来的吧。被动等待着,等待着自己想要的那种幸福会在应该出现的那一天款款微笑着向自己走来,基本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盛月颐不想要再等下去了,她要采取一些非常之措施,紧紧地将夏侯逸牢牢拴在自己的身边,让他再也逃脱不掉。
夏侯逸只能做她盛月颐的男人,即便他的心里,还全全装着其他的女人,根本没有她盛月颐的位置。可是纵然是这样,只要夏侯逸这个人还在自己的身边,也是好的。
于是,夏侯逸也就这样,就着那次醉酒,深深地陷入了盛月颐的又一个爱的陷阱,牢牢地卷入一个爱的畸形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