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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出嫁前为弟撮合

一天前贾家已请来了知名先生,他是叶家在湖里专门管收鲜鱼的账房先生常老头;他是湖镇人,早年他上过几年私塾,写得一手好字,也会算盘,被叶永财特地高薪请来。这人为人诚恳,虽给叶家做事,可从不欺压湖里乡亲,他与贾剑是朋友,大贾剑几岁,两人常有来往。

所谓知名先生也就是主持嫁女仪式与管理亲戚朋友送来的亲钱的临时管账先生,这人一般要有点墨水,起码是可以算下账,在大伙面前是个能说会道的角色。

快进中午了贾家见彩船靠近,忙要吹鼓手们敲锣打鼓、吹呐叭、点鞭炮、放铳迎接。来人在一片欢迎中登上蒿排,抬下男方陈家送给女方的家的彩礼放在神案边。

神案是堂屋正壁下方放的一长条桌,凡有喜庆事就在桌上放个备有“猪神夫”的盘子,中间香炉里插着香,两边的烛台上插上蜡烛,以敬天地。猪神夫是猪头用红纸贴成花边,将猪尾插在其后面,尾巴上还要扎上红纸须,代表一整头猪。据说鬼神只看得见猪头与猪尾,剩下的猪体是看不见的,所以正好让凡尘人受用。大凡乡下人结婚,前三天请知命,即主持兼管账先生。第二天送礼,男方把女方请客用的烟、酒、鱼肉与新娘的嫁衣。第三天迎亲,那天大花桥来抬走亲娘。

今天是第二天,男方的礼物送来了,贾家接待了男方来的客人。乡下兴的是赔本娶媳妇,赚钱嫁姑娘,女方的酒席基本上是男方送来。女方客越多哪礼品就越多,再穷的人家,酒肉鱼三样不能少,姑娘的嫁衣不能少。女方除给女儿嫁妆以外,床上用品也得该男方家包了。可女方嫁妆也不轻啊,有钱人家为了女儿不在婆家受苦,连田地、耕牛,一年四季的农具也陪嫁,莫说一房的衣柜之列。过去女的一房家具很是多的,有穿衣柜,这穿衣柜是上下两层可以放衣服的,上柜一对门有镜子,好让新娘与新娘照着穿衣;还有化妆的柜子,上有一小梳妆盒,那内面尽是女儿家的小玩意;尤其是女儿家的洗脚盆与帷桶等这女孩私房系列更是重要,过去哪家有室内厕所,都是要到外面茅房去解决问题,但成了人家媳妇可不能到外面茅房里去了啊。因此,帏桶就是新娘子活动厕所了,帏桶也就是马桶,这马桶往往放在床头布帏之内就曰帏桶。女子洗脚都不进堂屋,都是只能在自己房里洗。因此啊,洗脚盆与马桶一般不能公开,只好放一个柜子内,这柜子就叫金柜,也就是属于千金的专用柜子。看来过去嫁个女孩还实在不易,男家为了新媳妇进门比女方更劳神、更花钱,结婚也成了男子最怕与最累,也是男子的最望!好在秀姑家与陈家是亲戚,贾家要男方的礼物也就不那么认真。

湖里有的是鱼,所以陈家也没有带鱼来。吃完酒,送走来人已是傍晚,初春湖乡虽是春意昂扬,但也带有几分寒气。贾家嫁女,少不了在蒿排上插上一根撑船用的长篙,在上面吊上一盏马灯。从远处看,尤似停泊在湖中的一艘大船。九个姑娘陪着秀姑,天南地北的谈家常。谈未来,谈人生;有时还说些悄悄话。

秀姑的娘在欣喜与悲伤中挣扎,养了这大的女儿一下就走了,转眼明天就是别人家的女人了,要为他家人去生儿育女去了,这多年做娘的为女儿操了多少心啊,刚长大能为家里做些事情了,可又要走了,再在家里可没认为自己分担忧愁了啊,那两个儿子哪还管娘的心情啊,大不了问下寒冷了不起了,哪有女儿贴心啊。她抱着么女,跟么女道:“你几时长大啊?跟你姐样心疼你娘啊?”

么女还聪明,道:“我已经大了,知道怎么心疼我娘的,姐姐出家了我就为你做家务。”

黑子娘包着么女流着泪,想到,秀姑好在嫁到她姑姑家,那是不会吃亏的,跟自己好命样一定会在一个好婆婆手下过日子。

她看到好多媳妇被婆婆折磨的事情,在生下秀姑后,自己就担心秀姑以后的命运,好在贾剑的姐姐来送祝米(也就是送满月礼)时一眼看中了刚满月的秀姑,非要丈夫与弟弟提出摇窝里定亲的事情。这丈夫还很开通,听妻子的,一拍即成。这——哦,也是她欣慰的原因,要不然这时见女儿要嫁出去她非哭的死去活来不成。

客人一多,事情也多了,贾剑忙不过来,自然黑子要主动做事啊;他招呼客人、关照堂前堂后仅成了一个管家的角色,玉荷看到他这样能干,很是喜欢,陪秀姑也是积极主动,就像个本家主妇样的。秀姑看了,心喜得很,自想自己出嫁后玉荷就可以时来家陪老娘了,暗里对玉荷道:“玉荷,我出嫁了后你莫要不来我家了啊!”

玉荷笑道:“那当然,我就代替你安慰你娘。”

秀姑笑了,道:“就这些?”

玉荷道:“是呀,谁叫我们是好姐妹的呀。”

秀姑又道:“就这些?”

玉荷大笑道:“你是不是要嫁到陈家乐得这样的啊?”

秀姑不好点破,就道:“你是怕黑子在家不方便吧,他不是要去湖镇吗?你有什么为难的啊。”

玉荷道:“那有什么,他是红菱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秀姑道:“你傻呀,我不是告诉过你呀,舅舅家的女儿可嫁到姑姑家,可姑姑家的女儿不能嫁到舅舅家。”

玉荷故意问道:“为什么呀?”其实这道理她知道些。

秀姑道:“前头的叫随姑嫁,后头叫回头亲。随姑家行、好,可回头亲就不行、不好了。”

玉荷道:“原来如此啊,那黑子与红菱怎么办啊?”

秀姑道:“你莫装了,红菱也快要嫁到叶青蒿家去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玉荷岔开话题,道:“我去为你准备吃的吧,看你喜得,连一天都没进米水了。”于是给秀姑找吃的去了。

深夜了,陪嫁的姑娘九个就睡了八个,只有玉荷与秀姑没睡。秀姑实在睡不着,她舍不得离开父母与白浪湖,父母为她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啊,她也眷恋这个生养她的家,现在父母年纪也大了,体力也一年不如一年,虽说黑子也大了可他心高气傲不是个能伺候父母的人,小义与小妹年纪很小不但照顾不了父母还得要父母操心啊,自己走了后母亲——尤其是母亲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更谈不上有人与她分忧愁了。父亲虽是个好丈夫,可从小独自一个家务事情他做不来,就是要做还得母亲重做。心想一个姑娘养大不容易,可到了能做事情时就要给别家做事情去了。但到了出嫁年龄的姑娘哪个又肯呆在娘家啊,女子向往的世界是那么美好的,可生活又是那么残酷的,喜与悲参杂着流出的泪水不知是个么味。

玉荷见秀姑暗暗流泪就挨着秀姑,“姐,你哭什么啊?”

秀姑一笑,道:“还不是舍不得你啊。”

玉荷也一笑,道:“骗人,高兴得来不及,到了婆家有自己的新郎陪着,他心疼都心疼你不过来啊。我看你是幸福的泪,肯定是甜甜。要不让我尝尝!”

秀姑歪过头,笑道:“那你就来赏赏啊!”把脸伸了过去,见玉荷笑而不应,见她那痴痴的样子又笑道:“我是幸福的,对表哥知根知底,可有好多女子出嫁连自己的那个新郎是个么性子都不知道,有的连人都没见过,你说那个女子受得了啊。我今天哭就同你说的有点,可大部分还是不舍,必仅我在白浪湖长大,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恋记啊。等你到我现在就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了,到时你好啊好哦体会下啊!我跟你说了找个自己如愿的比找什么样的人家好,你看过百日圆吗?七仙女为了找自己心爱的人连仙女都不肯当了啊,要是你舍得吗?”

玉荷笑道:“我羡慕你嫁个知根知底的表哥,我可没把好命了,七姐找了董永虽好,可她还是斗不过玉帝啊,后来多惨啊!我想好了不出嫁,陪着我爹娘过一辈子好了!”

秀姑一笑,“黑子虽是我弟弟,我看你们还合得来。不过,他的性子不知你喜欢不喜欢,以后要是跟他好了一定提醒他不要感情做事,他太爱结交朋友了。”

玉荷道:“姐,你对黑子哥不放心啊,那我就时时提醒他好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我的话呀,你怎么不去托付红菱啊?”

秀姑笑道:“傻姑娘,红菱是叶家人,这是迟早的事情。再说你与黑子青梅竹马,他对红菱只是个亲戚关系。”

玉荷笑了,“好,那我就带你提醒他,也照顾好你娘他们。”

秀姑笑得很开心,“我几时能吃上你们的喜酒就好了。”

玉荷用手掩住自己的双脸,她知道自己的双脸正燃烧着,肯定很红很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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