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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五月风云(3)

暴动开始。工人们挑出头发最长的男生猛打。可供选择的武器是橘子和黄色防护帽。

一名建筑工人后来回忆说,“所有工人都唱起‘天佑美国’的国歌,那场面简直让人哽咽欲泣……我不为自己曾在那儿而愧疚,我很自豪。”

一名学生回忆说:“我倒在地上,四五个建筑工人猛踹我,我蜷成了球形。”

一名邮递员爬到屋顶升起悬在半空的国旗,结果市长林赛的助手又跑去下半旗。愤怒的建筑工人冲到市政厅,高喊:“让林赛出来!”——还差点攻破了大楼。为平息这帮暴徒的怒火,副市长将半旗升了上去。工人们再次唱起国歌;警方,作为优秀的爱国者,摘去帽子,站在一边幸灾乐祸。

《华尔街日报》报道:“混乱还在进行,一个名叫约翰·哈洛伦的建筑工人说:‘这些嬉皮士罪有应得。’这样说时,旁边一位工人大叫道:‘绝对正确。’一位身着职业装的年轻人因为表达不同观点而遭到殴打。”

这帮建筑工人跑到附近的佩斯大学,放火烧了写有“越南、老挝、柬埔寨、肯特”的横幅。为防遭到袭击,学校大楼的玻璃门已从里面锁上了。可建筑工人破门而入,到处追赶衣冠不整的学生。很多保守的学生认为罢课干扰了他们的学习,气愤不已,因此也加入了建筑工人的行列。不少长头发的学生被工人用包裹着国旗的铅管暴打。三一教堂成了临时的救护医院(暴徒们还扯下了红十字会的横幅)。

一名建筑工人告诉《华尔街日报》,“我的兄弟在越南负了伤,所以我要这样做,我觉得这样可以将全国团结起来,从而帮到身在越南的同胞。”也许警方也同意这一说法,因此他们只逮捕了六名建筑工人。

镜头先切换到华盛顿,看看那儿周末发生的事。跨党派的参议员拟定了一个三步策略,打算利用国会掌握钱袋的权利结束越战。肯塔基州共和党人约翰·谢尔曼·库柏和爱达荷州民主党人弗兰克·邱奇将提出旨在限制地面部队在柬埔寨或老挝的资金供给的法案。《东京湾决议案》也将被提出,为再次选举做准备。同时,南达科他州民主党人乔治·麦戈文和俄勒冈州共和党人马克·哈特菲尔德将对军事授权法案提出修正案,规定只要国会不宣战,美国的所有军队就必须在1971年6月30日前从越南撤回。16名参议员和18名众议员还成立了“结束越战委员会”,麦戈文任主席。来自全国数百个院校的学生聚集在一起,劝说更多议员加入这一事业。伯奇·贝耶在国会山向集会的学生市民大军发表演说:“我们应从内部让体制发挥作用,而不是从外部捣毁它。”听众都起立鼓掌。前大学教授乔治·麦戈文宣布:“只要我们能让2千万人在修正案上签字,并且给所有议员打电话或写信,那么我们就可以通过这一修正案。”

一场反战示威预定5月9日在白宫后方的椭圆形广场举行,联邦法院不顾要提前15天通知的规定,批准了这一集会。埃利希曼手下的一名年轻助手对白宫建立的重要地下指挥部大肆炫耀。这一指挥部里有大量日需品,数张床,一张两侧放有国旗的总统办公桌,一间设有三个监视器的会议室,以及直接通往警察局、市长、国民警卫队、FBI和国防部的电话线路。在华盛顿政府大楼的基地里,5000名士兵严阵以待。毕竟,“结束战争新动员委员会”的组织者曾声称预计将有10万人参与示威,而且其中有2万人将进行非暴力反抗。

不知是害怕政府军队还是之前在夸张,预计会出现的混乱局面并未发生。5月8日晚,总统召开电视记者会。当他踏上演讲台时,倦怠和紧张一眼可见,记者甚至在白宫门外就听出了总统的克制。外面,身着T恤衫没戴胸罩的女演员简·方达十分支持学生,她热烈欢迎示威人群:“你们好,亲爱的浪荡子!”她指着身着制服、正在周围巡逻的人说:“那些人曾目睹了越南的战斗。他们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这场战斗。不要以为他们并不支持我们的反战行为。”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此时,一支联合代表团举着横幅出现在人们视野中,上写:“联邦的浪荡子反对越战”。《时代周刊》饶有兴致地报道,不少政府官员,甚至包括米歇尔,在人群中穿梭,邀请学生去他们的办公室。肯特惨案中一名死者的父亲是匹兹堡炼钢工人,他悲愤地说:“我的孩子不是浪荡子。”

尼克松有点儿想打退堂鼓。最初,他让齐格勒就肯特惨案宣读了一份简短声明:“这件事应当再次提醒我们:当分歧转化成暴力,悲剧就会发生。”现在,他却同肯特大学的学生进行了一小时的会面。就在示威开始前的当天凌晨,他创造了总统历史上最奇特的一次经历。《华盛顿邮报》这样描述:“空寂的白宫外已筑起工事固守,昨夜凌晨几乎一夜未眠的尼克松总统从白宫走出来,同示威学生大谈‘战事’和其他话题。破晓时分,尼克松先生在林肯纪念堂的台阶上对学生们说:‘你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喊喊口号,向我示威。很好,但记得保持和平。’”

接着他突发奇想,带佣人马诺洛·桑切斯参观了国会大厦。

“我希望那是因为他太累了,”一名锡拉丘兹大学的学生说,“但他说的大部分话都不着边际。我们来自完全被紧张形势笼罩的大学,那里正在罢课。当我们告诉他我们来自哪个学校时,他却大谈足球和冲浪。”

尼克松日益困惑,政治纷争不断。他曾有同示威学生谈判的想法,但他得出的结论是他更喜欢戴着安全帽的建筑工人。霍尔德曼在日记中写道:“大学里的示威者目前有些自不量力,因为不仅工人阶层反对他们,总统也会阻挠。”

现在每到午餐时间,纽约的建筑工人就会举行爱国游行。同样这样做的还有圣迭戈、水牛城和匹兹堡的工人。但有些集会并不是完全自发的:纽约建筑贸易工会头目彼得·布伦南遭人指控,说是他组织了“建筑工人的暴动”。布伦南以一种挑衅的方式予以否认——5月20日,他带领十来万人举行集会,结束时还推来一台水泥搅拌机,上面覆盖着一条写有“林赛送给河内市长”的横幅,他想以此来显示自己作为组织者的能力。当时会场上还有些标语,如“天佑政府”、“支持尼克松和阿格钮”等。《时代周刊》称其为“工人的狂欢”。

“真是太感谢建筑工人了!”尼克松叫道。1969年,自由派分子彼得·哈米尔曾在《纽约客》杂志上披露白人中的工人阶级在政治上日益分离。这让尼克松非常高兴,他立即命劳工部对其进行研究。助理秘书杰罗姆·罗索刚刚就“蓝领工人的问题”做完报告。报告描述了这样一类人群:“他们从事单调乏味的工作,一直幻想着提高生活水准”,“为增加收入而不断施压”是他们唯一可以使用的战斗武器。但他们中仅有的获利者“似乎只是那些领头的工会领导”。罗索认为,若仅研究这一问题中的经济因素,就势必要放弃大部分事实。黑人至少有一个大声疾呼者为他们说话。可蓝领阶层的白人“感觉像‘被遗忘的人’——政府和社会给予的直接关注以及对他们采取的行动都很有限。”

这可视为共和党政策转变的萌芽。除非他们能从民主党那里争取到工人的选票,不然尼克松永远都不可能赢得他梦寐以求的“新的大多数”。为达到这一目的,争取到工人阶级的选票,之前政治家想出的唯一办法是给予他们经济特权,但这却激怒了共和党根基更为深厚的支持者:企业财团。物价因此上涨,导致股市跌至600的低点。

左翼分子最基本的想法就是让打领带的白人和戴安全帽的白人互相反对。但正如一名来自加州橘子郡的共和党参议员所看到的那样,“每当他们烧毁一栋大楼,支持共和党的人就会增多。”

尼克松命令部下将罗索报告中的想法,“哪怕只是象征性地”,统统付诸实施。5月26日彼得·布伦南和托马斯·格里森被召到白宫,格里森来自国际码头工人协会,是美国劳联产联执行委员会副主席。布伦南将一个写有“总司令”的荣誉性安全帽呈献给总统,他还为美国在越南的总指挥克雷顿·艾布阑将军准备了一个有四颗星的安全帽。他向总统保证会继续进行爱国性示威游行:“安全帽会和我们伟大的国旗一样,成为自由、爱国和我们亲爱的国家的象征。”最后尼克松任命布伦南为劳工部部长。一名代表说:“如果当初有人有胆量早点儿攻进柬埔寨,也许他们已经把那颗杀死我儿子的子弹缴获过来了。”总统听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可真是甜蜜的胜利:有谁能比工会领导人更具民主党特点呢?

共和党企业财团、小镇市民、郊区居民、南部民主党和无情的工会成员:似乎白宫现在才意识到将这些人拉拢到一起所产生的魔力。尼克松阵营幻想着这一新的大多数有着无可限量的力量。霍尔德曼在一张给自己的便条上写道:“应对经济萧条的爱国主题可以得到失业者的回应。”这样以来就没有人再支持民主党了。

尼克松断定,1970年11月3日周二这天会出现他梦寐以求的局面。参议院里拿不准的席位有35个,其中25个由民主党获得。尼克松发现,在纽约竞选参议院席位的选举中,洛克菲勒的红人查尔斯·古德尔首次参加竞选:纽约保守党打算指定一名候选人与他竞争——这人就是威廉·巴克利的兄弟詹姆斯——同时克利夫·怀特也将为自己进行宣传。保守党成员哈里·伯得将以自由派身份在弗吉尼亚参加竞选。在这些竞选中,只要赢得7个席位就可造就一个亲尼克松的大多数——保守的最高法院提名者,会反对那些希望在越南将其摧毁的叛徒。

他最终还是会当上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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