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尖锐的女声滑过林小檬的耳边，听起来十分熟悉却又不能准确判断出是谁。
林小檬睁开眼睛，看到甲谷商站在楼梯口，怔怔地看着他们俩。林小檬察觉出自己被当做犯人被审问。
“我们来看标本。”林小檬急忙解释道。
“标本在二楼，要看的话你们上去看。楼梯里可没有标本。”甲谷商不耐烦地说道。
“这就去，这就去。”林小檬想着只是应付一下甲谷商。甲谷商是一个退休的医学教师，退休后主动要求来这里看护标本，顺便为自己准备多年的关于医学的某课题寻找材料。她习惯穿一件过膝的白大褂，带着金丝眼镜，每日盘着整齐的头发。整个人，看上去，干练地很。一点都不像个退休的人。然而大家对她的评价除了严厉以外就是对她的人生经历充满好奇。有人说她小时候被人抛弃，终被人收养，奋斗几何之后终成器材，为祖国医学事业做了不少贡献。还有人说她，她因订婚对象牺牲在战场上便一生未嫁，所以生活孤单，很值得同情。
甲谷商看林小檬和宋迟丝毫没有要去看标本的意思便继续用一种怀疑的语调问道：“难道你们不是来看标本的么？”
“是，是。当然是啦。谁不看标本回来这种地方。”林小檬赶紧陪笑道。
“那赶紧去吧，没几个小时就要锁门了。”甲谷商缓缓说话的同时转身向她的办公室走去。
林小檬的手从栏杆移开，抬起脚慢慢登上二楼。
宋迟说：“这里有一股阴森的气氛。”
“这里是存放尸体的地方。”林小檬扭头对她说。
“怪不得。”宋迟跟上去。
“你不怕么？你怕的话我就不去了。”林小檬试探地问道。其实，她心理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宋迟不敢去的话，就说明他是一个胆小的人。胆小的人并不能托付终生。
“你都不怕，我怕啥？”宋迟大步跨过几级台阶，走在林小檬的前面。
寂静的二楼被防腐剂的味道包围，加之是冬季，处于南半球的太阳落得早，且空无一人，使这个楼道显得十分阴森。
“你们的标本在哪里？”宋迟看看几个并排着的门，不安地问。
“里边就是。喏，钥匙就挂着门的旁边。每个人都可以打开。”林小檬说话的时候给宋迟一个眼神，目光直落门口的钥匙牌上。
“你害怕不，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宋迟问。
“你要我说实话吧？”林小檬一双水汪汪的晶莹的眼睛看着宋迟，似在验证什么事情。
宋迟点点头。
“说实话，还不如刚才紧张。”林小檬低头说。
“这是你是学医的，你迟早要过这一关的。”宋迟把话题又撇开。
“不全对。我只是想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超越自己锻炼自己。害怕怎样，害怕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害怕只是懦弱的人把头埋进沙里不愿挑战自己。”林小檬说起来，大义凌然，恨不得人可以将时间所有有效的方法都尝试一遍。那副表情在宋迟看来，若死是一种可以超越自身的办法，林小檬非要去试一试不可。
“哦，这样。”宋迟沉思道。
“你知道关于医学院校的鬼故事不？”林小檬狡黠地问道。
“我是无神论者，不会相信这些迷信人的产物。”
“哦，是这样啊。可是我知道的鬼故事都是很温情很有爱的故事，主角都是女鬼。”林小檬及其投入地说。事实也即是这样，童年的林小檬不愿看除《格林童话》以外的儿童书籍。引用林小檬的原话，这些书都是用来哄骗小孩子的，我要看哄大孩子的。林小檬依稀记得父母和叔婶在旁边笑她的场景。叔叔还说她，你才多大啊就不愿看哄小孩子的书，你还挺挑剔的。
后来林小檬听说隔壁家的男孩有一本《聊斋》便去借，不料那个男孩死活不肯借说自己还要看。林小檬看着那个男孩一脸坏坏地神情便问，你是不是要我给你背书包你才肯借我看。那男生用一种算你识相的语气说，我有的是力气，谁要你帮我背书啊，我要你帮我写作业。林小檬看着这个比她大一级的男孩说，可以，成交，速速把书拿来。
林小檬想着想着不由笑出声来。
“有啥好笑的？”宋迟说。
“没事，想到小时候的自己。”林小檬冲宋迟眨了眨眼睛道。
“那你给我讲讲，我要听听你的童年。”宋迟鼓励地问。
“不要，不要。”林小檬极力摇头。
“我要错过你了这次，是不是是就再也没机会喜欢你了？”林小檬问。
“不知道，未来的事情谁会说的明白。”宋迟的语气透着无尽的忧伤。
“那好吧。”林小檬失落地答。
两人并坐在解剖教室的门口，无语。
林小檬看着宋迟的眼睛说：“你可以让我考虑几天么。这几天不要打扰我。我一有答案我就会联系你。”
“可以。就算你不接受。我也会等你的。”宋迟坚定地说。
“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优秀。”林小檬低着头，不安地揉着衣服角。每次她低下头的时候，她都会想到白流苏，那个可以把头低到尘埃里的女人。
“我不需要优秀的女人。”宋迟看着窗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