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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万锦情林(35)

生闻诗甚疑,呼涵师问曰:“此墙外何人?”曰:“西院一新来弟子也。”生明早潜访之,见文娥,相持悲叹,各问来故。生曰:“仆累卿逃,不意又复见卿,真夙世缘也。”文娥之师兴锡见生,悦而匿之。过一二日,又过宗净处,两院羁留,乐而忘返。不意溜儿为陆氏失女,执送于官,竟成疑狱,而生久居院中,试期已过,亦为色所迷,不复他念矣。生与涵师等,剧饮赋诗,不能尽述。姑记其一二,以例其余。

与兴锡谈玄

苦海回头便是家,春惊铁树报琼花。

日光飞出尘中马,风力平收水底霞。

丹灶有烟终是火,蓝田无玉岂生芽。

从今洗髓留玄骨,不向玄门觅艳葩。

题性弦斋壁

不是凡民不是仙,壶中日月洞中天。

青山绿水皆为伴,野鸟名花尽有缘。

林壑寄身闲似鹤,斋居养性莫如弦。

羽衣华发成潇洒,坐看芳溪放白莲。

题宗净山房

两两山禽报好音,垒垒白石点疏林。

谷中鹿豕防人眼,壁上藤萝碍日阴。

无伴空悬徐孺榻,有香还抚伯牙琴。

凭渠海沸天雷发,净拂蒲团抱膝吟。

一日,两院道姑,皆往一寡妇家作斋事,独留文娥伴生。欲私之,娥曰:“妾见众道姑淫纵,日夜不免,但妾居此甚苦,得君带归,敢惜一共枕耶。”生曰:“我在此甚无益,思归切矣,岂忍弃卿。”因搂娥撤其衣,举身就之。时文娥年十七岁矣,一近一避畏如见敌,十生九死,痛欲消魂。不觉雨润菩提,花飞法界。事毕,生曰:“卿他日归,肯为丽贞作媒乎?”娥曰:“贞甚有情况,今年长,亦易乱之。君肯归,不必虑也。”自是,生与娥密为归计矣。众姑自斋回,见生有归意,百计留之,无以悦生者。适有女童持礼来,揖众姑而去。生问:“何人?”宗净曰:“前作斋事家使女金菊也。”生微笑。宗净疑生悦菊,即语之曰:“君肯安心寓此,当及其主母,况此婢耶。”生问:“主母为谁?”净曰:“辛太守之妻陈氏也。年虽四十,而貌甚少年,今寡居数月矣。前作斋事,今择本月十五日,到院炷香,我辈当以酒醉之,强留宿院,睡熟时,君即近之。倘事谐,则太守有一妾,名孔姬,亦一网跨下矣。”生如其言,至十五日,陈果被酒,假宿院中。宗净以鸡子清,轻轻污其便处,如受感状。陈醒觉之,疑为男子所淫。撤帐急呼金菊。不意菊亦被诱别寝,但见一灯在几,生笑而前。陈叹曰:“妾欲守志终身,不意为人所骗。”生捧其面劝曰:“青春不再,卿何自苦如此。”即解衣逼之。陈亦动情,竟纳焉。生多疲于色而精力不长,陈久寡空闺而所欲未足,乃纳生曰:“妾乘间暗归,君可随我混入。”生如其言,抵陈氏家。孔姬尚睡中,陈欲并乱之,以杜其口,即枕前语曰:“汝觉否?我带有伴客相赠。”孔姬见生,即有忿怒状。陈以势压之,终不肯从。生与陈,处十余日,终碍孔,不得肆志。生乃以一春意于孔寝壁以动之。孔姬览之心动。遂与孔通,取素罗巾,调《浣溪》一词,以谢之。

一日,宗净与涵师等谋曰:“我辈欲留祁君,故以陈夫人悦之。今祁君乃恋陈,欲相争,必得其财。祁与彼绝,必来我院,不两利乎?”兴锡曰:“祁君,智士也。倘事泄先行,我辈空望矣。必先令一人,假宿于彼,以好言温之。我辈夜半围门,里通外应,斯无失算也。”众称善,欲择一人先往。文娥自忖,此计生必不能脱。况生复入院,众人羁留,必无归计。乃进计曰:“弟子与祁乡里,初必不疑。弟子愿以抄化为名,入陈寝所,为众师内应。”师等信而遣之。文娥往见陈于萱寿堂,方与生并坐,而孔姬坐生膝上,情甚稠密。文娥曰:“久居于此,郎君乐乎?”复以眼私拨生,生乃舍陈等,独步亭后。文娥尾生,告曰:“今晚事坏矣。”生问其所以,娥尽告以故。且曰:“妾与君归期到矣,急为归计,庶可自全。”生点首数次,计无所出。娥曰:“行倒跌法何如?”生遂悟,往语陈曰:“院中邀仆一茶,去当即来,卿意可否?”陈曰:“何妨。”乃使金菊随去,促之早还。生与娥、菊同就路。娥曰:“夫人欲郎早还,菊姐可先往,令院中速办何如?”菊又推娥先往。娥曰:“人不识妾,与祁君行不妨。子同祁君行路,则人疑矣。”生知娥意,亦力赞之。菊信而先行,娥乃挽生,即从别路远遁。菊至院,久候不至而返。师等谓陈卖己,而陈又为院中潜匿,互相成仇隙,自是各相谋角矣。

时祁生与文娥得脱归,即投廉宅。廉自溜儿成狱,知生路中失所,以为不相面矣,今复得见,而又见文娥,举家甚喜。及丽贞、毓秀出,争问:“久寓何地?且何以得遇文娥?”生一一道其所以,众皆惊叹。及不见玉胜,生问其故,乃知嫁竹副使子矣。怅然久之。至晚就馆,百念到心,抚枕不寐,乃构一词,名曰《忆秦娥》:

空碌碌,春光到处人如玉。人如玉,旧时姻缘,何年再续? 阿凤犹自眉儿蹙,文娥已许通心腹。通心腹,几时消了,新愁万斛?

生晚睡起,才披衣坐床上,闻推门声,开帐视之,乃毓秀也。秀笑语生曰:“胜姐多致意,出阁时肠断十回,魂消半晌,皆为兄也。有书留奉,约兄千万往彼一面。”生见秀窈窕,言语动人,恨衣服未完,不能下床,乃自床上索书。秀出书,近床与之。生即举手钩秀颈,求为接唇。秀力挣间,忽闻人声,始得脱去。生开缄视之,书曰:

兄去后,妾顷刻在怀。仰盼归期,再续旧好。不意秦晋通盟,相思愈急。故人千里,会晤无时。幸秀妹为妄心腹,劝妾且从亲命。妾尝亦劝秀善事吾兄,莫负少年。秀亦钟情者也。妾与兄枕边私爱,帐内温存,今皆已付秀矣。兄善为之,妾复何言。但此心常悬悬,欲得一面。兄无弃旧之心,妾有倚门之望。诚肯慨然再顾,实出寻常之万万也。

胜在家时,与秀为心腹,每以生风致委曲形容,秀必停眸拊胸,坐起如醉,惟以生不归为恨。及是,生得书,知胜之荐秀也,乃舍所遗珠翠,自进还秀,且以胜书示之。秀佯怒曰:“我亦如胜姐耶”撇生而去。

生无聊,往坐迎暄亭。天阴欲雪,寒气侵入。文娥过亭,见生嗟叹,以为慕丽贞也。正欲动问,贞早已至生后。生不知贞来,长叹一声,悲吟四句:

风触愁人分外寒,潸然红泪湿栏杆。

冻云阻尽相思路,梅骨萧萧瘦不堪。

丽贞轻抚生背,曰:“兄苦寒耶?”生惊顾,一揖,应曰:“苦寒不妨,苦愁难忍耳。”贞因拉生共拥炉。生坐火前,以箸画灰,愁思可掬。贞佯问曰:“兄思归耶?”曰:“非也。”又笑而问曰:“为那人不在耶?”生曰:“眼前人尚如此,去人何暇计耶?”贞曰:“妾未尝慢兄,兄何出此言!”生曰:“仆每失言,卿即震怒,尚非慢乎?”贞笑曰:“信有之,今不复然矣。”生曰:“彼此有心,已非朝夕,千愁万恨,竟诒空言。今试期又将迫矣,一去再回,便隔数月,卿能保其不如玉胜之出阁乎?”贞低首不答。生因促膝近贞,恳其不言之故。贞叹曰:“妾一见君,即有心矣,岂敢自昧?但恐鲜克有终,作一笑柄耳。”生长叹曰:“事虑至此,终不谐矣。”适文娥自外执并蒂橘二枚进曰:“二橘颇似有情。”生曰:“有情不决,亦安用哉!”贞笑曰:“决亦甚易,但恐根不固耳。”文娥知二人意,因谓曰:“妾知贞姐与君思欲并蒂久矣,但君欲速成,贞恐终弃,是以久疑。妾今为二人决之。”谓:“二人各出所有以订盟,作一长计,不可亦乎?”生曰:“善。”即剪一指甲付贞,祝曰:“指日成亲,百年相守。”贞乃剪发一缕付生,祝曰:“青发付君,白头相守。”文娥曰:“妾请为盟主。”因取橘分赠二人,祝曰:“决成连理,并蒂同春。然佳期即在今晚矣,有背盟者,妾当道出。”贞首肯之。

生喜而出,纵笔作一词,名曰《好事近》。

好事谢文娥,便把眼前为约。准备月明时,获取个通宵乐。 天生双橘蒂相连,唤醒相思魄。得到锦衾香处,把亲亲抱着。

生把笔间,适潘英持一盒至,云:“秀姐馈君金橘。”生启盒,又见一诗:

甜脆柔姿渗齿香,数颗珍重赠祁郎。

肯将此味心常记,愿付高枝过短墙。

生见诗,知秀亦有允意,惊喜过望。潘英索生和韵以复,生狂喜不能执笔。英促之,生曰:“诗兴不来,奈何?”英又促之,生曰:“汝为发兴,可乎?”英不答。生闭门,换英入幕,狂兴一番,不觉过度。英曰:“来久矣,恐见疑。君既无诗,当自入谢之。”生有恍惚态,英苦促之,乃迎风而行。至秀所,秀已为母呼去矣。生又迎风而出,遂患寒热。又思赴约,愈觉憔悴,疾益加甚。

是夜,秀与贞各料生必来,两处皆待。明早,知生病,咸往视之。生咄咄不能言,惟流涕而已。贞、秀执生手,各悲咽不胜。贞伏生胸前,慰曰:“天相吉人,兄当自愈。好事多磨,理固然也。”顷间,岑氏至,二女退。岑命以汤药治之,生少愈。廉知之,谓岑曰:“子有恙,可移入迎翠轩,便于调养。”

迎翠轩,益近二女寝所。一日,岑之父母庆寿,请岑并二女。岑以家事不能尽去,而生又养病内轩,无人调理,命秀掌家,与贞同去。生自是得秀温存,无所不至。生病十去八九。

一夕,以淫事戏秀。秀约曰:“灯灭时,兄可就妾寝所,妾先睡俟之。”及秀将寝,愧心复萌,而又念生新愈,恐逆其愿,乃呼东儿诈睡己之床,且戒之曰:“倘露机,汝即一死。”东儿从之。及生至,以为真秀也,款款轻轻,爱之如玉。生呼之,不应;以事语之,不答。生以其害羞,不疑。至早,求去,生挽之,且曰:“举家无人,何必早起?”留之数四,天将明矣。生开帐视之,乃东儿也。生微微冷笑,东儿亦含笑而去。

生起,见秀,戏曰:“卿非纪信,乃能诳楚。”秀谢罪不已。生曰:“东儿作赠头可也,卿能免耶?”秀不答,惟曰:“天寒,少坐可乎?”生曰:“可。”秀命潘英治酒,与生对饮,每杯各饮其半,情兴甚浓。生以眼拨东儿出。东儿转手闭门而去。生抱秀,劝与之合。秀曰:“待晚。”生曰:“晚则又倩人耶?”半推半就,觉酒兴之愈浓;且畏且羞,苦春怀之无主。榴裙方卸,桃雨乍班。生恋秀娇,倾心颠倒。虽精神之有限,奈欲罢而不能。顷之,东儿至。生拂衣而起。东儿叹曰:“今得新人而弃旧人耶?”生以东儿自谓也,乃谢曰:“焉肯忘卿。”东儿曰:“妾何足言,彼荐秀者,其可忘乎?”生曰:“此玉胜之德也,铭心刻骨而已。”东儿曰: “既不忘,曷不一顾?”生曰:“来日即往矣。”

时岑与贞归,生又属望于贞。不意玉胜亦知生之在家也,令人以诗招之。且托秀促生必至。

一别流光已数年,相思日夜泪涟涟。

新愁寂寞非嫌夜,旧事凄凉却恨天。

罟网新丝蛛尚织,梁巢泥坠燕还联。

谁知情重内流客,不管离人在眼前。

生见诗,即往拜谒。

时副使在任所,惟妻小在家。而副使之继妻颜氏,名松娘,妾王氏,名验红,皆以淫荡相尚。见生与玉胜会面时悲咽相对,情甚凄惨,乃谓胜曰:“令表兄何必流涕?少留于此,与汝常得相见,不亦便乎。”胜喜,语生。生亦私喜,乃就寓于新翠轩。

近晚,一女童持玉环紫绦一事奉生,曰:“妾,南薰也。奉主母松娘命,约君一叙。”生以亲故,不敢承命。南薰以绦作同心结,纳生袖而去。既而,又一婢女至,捧紫绫绢缀金剔牙赠生,曰:“妾,金钱也。主之爱妾名验红,托为致意,君勿惊讶。”生曰:“适松娘有命,奈何?”金钱曰:“君今先往松娘,会后辞以避嫌,以就外宿。妾与验红谨候于此。”生如其言,登时潜入内寝。松娘已具酒饭于别室,邀生共坐,叙温存,杂谑浪,至夜分方就枕。生恐验红久待,力辞就外。松娘曰:“一家以妾为主,何避之有?”着意留之,至鸡鸣时始得脱身。急投外寓,则验红已就内矣,惟金钱倦睡生榻,生问:“验红何在?”金钱曰:“久待不至,倦而返矣。”生怅然若有所失。验红不遂所欲,乃寄一词以招之,名《隔浦莲》。

红兰相映翠葆,郎在香闺窈。云重遮娇月,巢深怨栖鸟。睡蝶迷幽草,频相告。鸳鸭同池沼,郎年少。 通宵不起,何故恁般颠倒?有约偏违幽兴,独捱清晓。今本望郎至,任他殷勤,即须撇了。

生得词,至晚会验红于外寓。松娘使人招生,生不至,知为验红所邀。自度色衰,不能胜红,乃集侍女南薰等十人,佩以兰麝,饰以珠玉,衣以锦绣,加以脂粉,宛然如花,纵欲纵淫,惟求快己。

验红知生不能挽回,谋于金钱。钱曰:“晓云虽处子,颇谙情趣,妾当以春心挑之,倘事谐,则母子争春,情自释矣。”红曰:“善。”令金钱以计挑之。晓云每夜半窥其母之所为,亦颇动心,及红之挑,但含笑而已。

一日,晓云书一诗于几。红得之,喜曰:“计在此矣。”

无端春色乱芳心,恍惚风流入梦深。

泪渍枕边魂欲断,倩谁扶我见知音?

晓云学于玉胜,字迹颇相类。红得云之笔,即命金钱付生,促以成事。生方与松娘对坐抚琴,金钱促步近生,若听琴状。适松娘起盥手,钱即以诗纳生袖,且附耳曰:“那人诗也。”言毕而去。生视诗,以为玉胜之作,正虑胜以他就为非,每悒怏焉,又见诗,急赴胜处。

胜方午睡东兴轩。胜惊醒,见生,叹曰:“兄已弃妾矣,何幸回心一顾耶?”生谢曰:“此心惟天可表,岂敢弃卿,但为春色相羁,不容自措耳。”胜曰:“春色相羁,今何以得至此?”生曰:“思卿久矣,适卿又赐佳章,如不脱身一会,罪将何赎?”生且言且狎,胜有却生状。生一手为胜解裙,且劝曰:“姑叙旧耳,何相责之甚耶?”胜乃笑而从之。既而,问生曰:“妾有何章?”生以诗示之。胜曰:“此晓云笔也。云有此作,欲自献矣。但母之爱女,兄谨避之。”言未毕,金钱笑至,附生耳曰:“那人被验红留住久矣,可急往。”

生别胜往见红,即索云。红戏曰:“先谢媒,方许见。”生自指心,曰:“以此相谢,何如?”红即挽生入后轩。岂料松娘俟生不至,知在红所,自往招之。出外门,及寝所,寂无人迹。进入小轩,见生方窘云,而红替兴于侧,不觉天理复萌,怒形于色,然所爱在女,而所惜有生,惟与红相戾而已。红恃素宠不惧,挽松娘袖,骂曰:“上不正,则下乱!汝欲何为?”松娘怒,以手披红面。生与云跪泣,力劝不能止,乃为玉胜夫竹豪所知。豪,放荡士也,怒生乱其妹,欲谋杀生。

生方愧罪,避宿后园。豪使人俟生就寝,暗锁其户,夜深人静,欲举火焚之。玉胜知其谋,料豪不可劝,乃捐金十两,私托锁户者放生出,仍锁户以待火,夜深火发,救者咸至,豪以为生必死,而不知生之预逃也。

生乘夜渡河,次日至午,方抵廉宅。廉方会客,赏牡丹。生至。客皆拱手曰:“久慕才名,方得瞻仰。”生逊谢就坐。酒半酣,客揖廉曰:“名花满庭,才子在坐,欲烦一咏,尊意何如?”廉目生就命。生乃操笔直书,杯酒未干,诗已脱稿。

烂缦花前酒兴起,诗魂拍入花丛里。露洗珊瑚锦作堆,风薰蝴蝶衣沾湿。平章宅里说姚黄,沉香亭北呼魏紫。淡妆浓衬岂相同,朵朵绣出胭脂红。更有一枝白于面,恍似倚栏长叹容。春光有限只九十,莫把芳心束万重。名葩种种皆难得,十家根固千年泽。挥洒惭无草圣工,推敲便有花神力。兴高何用食万钟,诗富不愁无千石。且歌且舞拂芳尘,海峤霞铺锦绣茵。轻翠簇妆浑解语,点首东风欲咫尺。万恨莫辞金谷酒,一樽且近玉楼春。春光莫别花皇去,花皇且挽春光住。日日花前酒满杯,满杯春色花催句。诗酒春花同百年,何用浮生悲未遇。

众客视毕,抚掌叹赏。有一老长于诗者,赞曰:“此四声各六句体也,诗家最难,长庚之后,绝无此作。祁君一挥而就,岂非今之李白乎?”皆举杯称羡,尽醉而罢。

廉持诗入,示岑曰:“子真天才也,他日必有大就。我欲效温峤故事,将丽贞许之,可乎?”岑曰:“妾有此意久矣。”时文娥、小卿在侧,一驰报生,一驰报贞。贞正念生,忽得此报,喜动颜色。生得报,狂不自禁。是夜廉以酒醉,与岑早寝。生仡潜入,以指叩贞户。贞开户见生,且惊且喜,各以父母意交贺。生因牵贞袖求合。贞曰:“兄郑重!待婚礼成,取洞房花烛之喜,不亦善乎?”生曰:“天从人愿,事已决矣。况机不可失。尚相拒耶?”遂抱贞就枕,贞不能阻。六礼未行,先赴阳台之会。两情久协,才伸锦幔之欢。春染绞绡,香倾肺腑;恍若鸳侣,何啻鸾凤。诚仙府之奇逢,实人间之快事也。天明,生就外,贞以玉如意赠生。生曰:“卿欲我如意耶?”一笑而别。生喜,作一诗以自道云:

佳期私许暗敲门,待黄昏,已黄昏。喜得无人,悄入洞房深。桃脸自羞心自爱,漏声远,入罗帏,解绣裙。 枕边枕边好温存,被已湿,钗已横。爱也爱也,声不稳,尤自殷勤。惟有窗前,明月露新痕。近照怕及花憔翠,花损也,比前番,消几分?

《江城梅花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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