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不然，集中营的党卫队为啥没杀害她，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巴巴娜忍无可忍，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和议论使她实在无法忍受了。她压住火气尽量平静地说：“同志，我究竟怎么样党和组织自有定论，勿须他人乱嚼舌头！”
这一顿夹枪带棒的话语，刺得那些熟悉她的男兵女兵无言以对，大家相互对视着，耸耸肩，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政治审查”开始了。同审问奥列格大尉一个模式，几乎连提问的语言和口气都没有变。
巴巴娜的档案从士兵档案库取了出来。那份积满灰尘的牛皮纸袋白色的密封条上，盖着封存的蓝色印章。
“巴巴娜同志，为了不出现差错，请你认真回答下面系列问题，并拿出你的证据，证明你在集中营里的一切语言和行为……”一名中校对她说。这个中校是专门负责士兵入伍、退伍和调动工作的，以前在巴巴娜所在的卫生所看过病，巴巴娜认识他。
“姓名？”
“巴巴娜。”
“籍贯？”
“列宁格勒市。”
“入伍年月？”
“1942年3月，经列宁格勒兵役委员会特批入伍。”
“军衔？”
“中士。”
“兵役委员会为什么特批你入伍？”
听到这个问题，巴巴娜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又要问她人生的“污点”？入伍前，部队不是已经派人调查得清清楚楚了吗？还问这个干什么。她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请你回答这个问题！”中校有些急切。
“因为……因为我当时在列宁格勒市……市郊的少年犯教养管理所……”她吞吞吐吐。
“嗯……”几名“审查”她的军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因为什么罪被管教？”那名中校表现出对这个问题兴趣很大的样子。
“因为……因为……”巴巴娜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卖淫毕竟是不光彩的事情。
“问你问题，不要吞吞吐吐，这是审查，明白吗？”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大尉军官，有点不耐烦。
“……卖淫……”巴巴娜的声音像蚊子叫。
“什么？请你声音大一点儿。”
不知道这群军官是故意，还是真的没听见。巴巴娜的心里有一种被凌辱的灼伤感，这是在自己的祖国，在自己的部队，她感到一种心寒。
“卖淫罪。”巴巴娜冷冷地说。
“能详细讲讲你犯罪的过程和起因吗？”
巴巴娜这下愤怒了，她激动地说：“请问这与我在德军战俘营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关系？”
“这有助于我们全面了解你……”
“……”
“政治审查”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请问你用什么可以证明你在纳粹战俘营，没有出卖苏联国家和苏联红军的秘密？”
“我是在越狱暴动时，逃出集中营的。”
“和你一起逃出来的人呢？”
“他们留在了波兰游击队。”
“连人证也没有吗？”
巴巴娜摇了摇头。
“有证物吗？”
“……”沉默，一种满腹委屈无法诉说的沉默。
过了良久，那个中校突然大声吼道：“巴巴娜，你一定出卖了苏联国家和苏联红军的秘密，对吗？”
听到这里，巴巴娜的头都快要炸了，她满脸泪水，绝望而愤怒地辩解：“不，我绝没有对苏维埃，对国家不忠诚……”
“算了吧，像你这种谁给钱就和谁上床的人，是绝对不会忠诚的，妓女！”
巴巴娜的心碎了……她对老部队彻底绝望了。
巴巴娜又回到了列宁格勒市。
她已经对重新加入苏联红军不抱任何幻想了。老部队的人根本不信任她，大家讥笑她，嘲弄她曾经是妓女，和陌生的男人上床。在纳粹战俘集中营，也一定对国家和红军不忠诚。这是什么混账逻辑？
那些男兵女兵对她议论，让巴巴娜伤心极了。那些曾经同她一起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战友，厌弃她，憎恶她，不愿意和她接触，也没有人愿意借钱给巴巴娜。
身无分文的巴巴娜流浪在列宁格勒市。
她想到了列宁格勒市的兵役委员会，她又来到兵役委员会。
一位大尉同志接待她，对巴巴娜非常热情，并给她拿出一些牛肉、面包和热茶，他同巴巴娜边吃边谈。
在兵役委员会，巴巴娜感到像回到“娘家”一样，她一边吃东西，一边噙着热泪，将自己入伍、参战、被俘的前后经过，详细地向大尉讲了一遍。
“不要着急，像你这种情况，我每天几乎都能见到一例。”大尉安慰着巴巴娜。
“不过，你刚从德国军队的战俘集中营回来，又没有证明你在集中营对党和国家忠诚的证据，我们只能依靠你原来部队的政治审查了。”
大尉严肃而认真地说。
“不，他们对我有偏见……”
“巴巴娜同志，请你相信党组织！”
“你耐心等待，审查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走出兵役委员会的大门，巴巴娜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毕竟是社会主义国家，她感受到了党组织的温暖。然而，没过几天，巴巴娜收到了“解除军衔、取消军人荣誉”的通知决定，她再也不是女兵了！她被苏联红军开除了！
巴巴娜大哭了一场。
她又开始了在列宁格勒市的流浪。兵役委员会拒绝给她安排工作，理由很充分，她没有通过政治审查。巴巴娜被开除军籍。尽管她有战场上“战斗勋章”、“红旗勋章”的特殊荣誉，但她曾经当过德军的俘虏，就凭这一点，兵役委员会将要求分配工作的巴巴娜拒之门外。
无依无靠的巴巴娜想到了外公外婆。尽管她曾经发誓，宁愿死在外面，也决不踏进舅舅家的门，但她还是去了。然而，巴巴娜看到的是一堆被炸毁的砖瓦、屋檩和电线杆，外婆的家不见了。
巴巴娜去问邻居和周围的人，大家都说战争来了，人们竞相逃命，谁也顾不了谁，舅舅一家人下落不明，巴巴娜心里一阵阵难受，当年因为舅母的虐待和表兄妹的欺负，她离开外婆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和她唯一的亲戚联系过。
为了谋求一份工作，她又找到了主管工作分配的劳动人事部门。
接待她的人是一位慈祥、和蔼的大妈。她刚去的时候，大妈很热情。
“姑娘，现在各条战线都需要人。德国法西斯强盗发动的侵略战争，毁坏了我们的家园，打死了我们的亲人。现在胜利了，我们要重新建设我们的国家。请你把自己的情况介绍一下，以便我给你找到对口的单位和工作。”
“大妈，我曾经当过兵……”
“你是打过仗的红军战士？”那位大妈有些惊奇。
“可是，后来在战场上，我的子弹打光了，我被德国人的子弹打伤以后就昏了过去，再后来，德国人俘虏了我……”
听着巴巴娜的诉说，那位大妈的脸色由睛转阴。她阴沉着脸说：
“噢，说了半天你是德军的战俘啊，怪不得兵役委员会不给你安排工作，你政治审查肯定没通过……”
“大妈，您听我解释行吗？”巴巴娜哀求她。
“上级有规定，没法子，也不能给你安排工作，谁知道你在战俘营干了些什么……”
又是一次伤害。
“砰”一声，劳动人事部门的门被无情地关上了！巴巴娜对安排工作彻底失去了信心。在当时的苏联，实行的是社会主义公有制，如果一个人没有工作，就没有饭吃。特别是在城市，不像在农村，还可以拥有土地靠种植庄稼养活自己。
72.多了一个妓女
19岁的巴巴娜，又开始了她的流浪生涯。列宁格勒市那么大，却没有她的立身之处。这个为了保卫斯大林格勒，付出了那么多血泪的女兵，最终却连一碗饭也没有。巴巴娜伤心、悔恨，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死在战场或集中营，如果那样的话，她就是苏联红军的烈士！然而，她把生死置之度外，上帝却不收容她。
巴巴娜饿极了。
有一个小女孩将一块吃剩的面包扔在地上，蹦蹦跳跳地离开了，饥饿至极的巴巴娜连忙捡起来，狼吞虎咽地吃掉了。
生活迫使她从垃圾堆里捡食物吃。她又开始了睡门洞、地下室和下水道口的生涯。
19岁的巴巴娜长得又高又大。她正是青春妙龄，发育得很成熟。
两个高高耸起的乳房，使“布拉吉”笼罩的胸部，显得鼓鼓胀胀。两条修长、健美的腿，俊俏的脸蛋，一头银白色的短发，使她处处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尽管有些疲惫憔悴，巴巴娜的姿容仍然迷人。当她四处流浪的时候，一位暗地里专门为妇女从事卖淫找嫖客的中年妇女盯上了巴巴娜。
那个拉皮条的中年妇女主动和巴巴娜搭讪，她很有心计，善于察言观色，并做出关心人的样子，向巴巴娜问这问那。
“同志，你这么一个姑娘，怎么不回家去呢？”那个拉皮条的妇女试探性地问。
提到家，巴巴娜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下来。
“大姐，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战争将我的一切剥夺了！”巴巴娜伤感地说。
“好苦命哟……”中年妇女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
“唉！”巴巴娜叹了一口气。
“那你怎么不去找一份工作呀？各条战线都需要人，咱们保卫了苏联，现在又要重新建设苏联，工作可好找呢。”那个中年妇女又进一步试探。
“唉，大家都可以找到工作，但我的工作不好找，也没人敢安排，因为我当过德国人的俘虏。”
“什么？你当过德国人的俘虏？”
“是战俘！我是在斯大林格勒战场被俘的。在此之前，我是一名苏联红军近卫军女战士，在野战医院的卫生所当卫生员。”仿佛遇见了亲人一般，孤独无援的巴巴娜将心里话全都掏了出来，她不知道眼前站着一只狡猾的狐狸。
“什么？你是苏联女兵？”这一回轮到这个皮条客惊讶了。
“由于我不能证明我在战俘集中营对苏联国家和对苏联红军的忠诚，因此部队和兵役委员会取消了我的军人荣誉，解除了我的军衔，劳动人事部门也拒绝给我安排工作。”
“好可怜哟，他们真是不公平……”那上中年妇女感觉时候已到。
“妹子，你跟大姐走一趟，我给你找一份舒适、安全而又能挣大钱的工作，一点儿力气都不费，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巴巴娜一听有工作，她一把抓住那个中年妇女的胳膊，焦急地问：
“大姐，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不要骗我，我真的想找一份工作。”
“你放心。大姐怎么会骗你呢，我看你好像肚子饿了，先带你吃些东西，好吗？”
巴巴娜和中年妇女吃了一顿很丰盛的饭菜。一只酥香鲜嫩的烤鹅，两碟牛排，奶油夹心饼，巴巴娜吃得香极了！
在吃饱喝足的情况下，她才告诉巴巴娜自己专门组织妇女从事卖淫。听了这话，巴巴娜大吃一惊。
“你好好考虑一下，现在不同意还来得及，我不勉强……”
“这……我……”巴巴娜犯愁了。因为自己曾经当过妓女，在军营她处处受人排挤，遭到讽刺、挖苦和嘲笑。难道又要走这条靠出卖肉体讨生活的道路吗？
然而，除了摆在她面前的这条铺满肮脏和污秽的道路外，还有别的路吗？哪个单位敢让她这个女战俘来上班。没有工作就只有流浪，吃饭、住宿都成问题。
沉吟了良久，巴巴娜沉重地点了点头，一行泪水悄然滑落。
巴巴娜接待的第一个嫖客是个肥胖的家伙。他长得跟乌克兰大肥猪一样，腿短、头大、没有脖子，肚子跟啤酒桶一样，走起路来，一摇一晃。
他刚和巴巴娜碰面，两个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巴巴娜太美了，略施淡妆的脸蛋，白嫩得能挤出水来，两条健美的腿修长而又迷人，两只浑圆、白晳的胳臂，在黄色的灯光下，显示出青春少女特有的魅力。
嫖客被她的美艳惊呆了。
然而，长相丑陋的嫖客，却让巴巴娜恶心得想吐。但为了钱，为了生活，可怜的巴巴娜在被苏联红军“开除”了以后，不得不走这条浸透女性血泪的路。
那个肥猪简直把巴巴娜当做神灵一样。在巴巴娜面前，显得又笨又蠢。不知道怎样脱衣服，怎样上床，他站在那里，浑身直哆嗦。
还是巴巴娜把他连拖带拉弄上床的。可是他刚把衣服脱光，就在紧张和焦虑之中早泄了。那个第一次嫖妓的肥胖者，在扔下100卢币后，提上裤子逃之夭夭。巴巴娜和他几乎没说一句话。掂着100卢币，巴巴娜苦笑着摇了摇头。
巴巴娜接到的第二个嫖客是个性虐待狂。他高大、英俊，脸色冷峻，见人一言不发，但折磨女人的本事却是花样百出。
那个性虐待狂在哈哈大笑声中，将巴巴娜的“布拉吉”撕成一条条，然后，他用那些布条做鞭子，追打着几乎赤裸的巴巴娜。最后，这个家伙将巴巴娜的内衣，内裤都撕烂，将她剥得一丝不挂。
惊恐至极的巴巴娜，紧张地看着他。
那个性虐待狂，抽出他的皮带，狠劲地抽打着巴巴娜的屁股。每抽打一下，巴巴娜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巴巴娜的泪水溢出了眼眶。
她想起在德军的战俘营，那个操起木棍打她的家伙，那熊熊燃烧的烈火，那个用烧红的铁块烫她的党卫队副旗队长威廉·达拉第……“啊——”巴巴娜又是一声惨叫。
那个性虐待狂点燃了香烟，很优雅地吐了一个烟圈，把燃烧的烟头朝巴巴娜的身体烫去……
“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巴巴娜已被这个性虐待狂折磨得精疲力尽，满头是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时候，这个性虐待狂才扑上去。
巴巴娜曾经历尽苦难的心，又浸泡在血泪之中……当一个又一个丑陋的男人，带着肮脏畸型的心理，脱光了衣服，在巴巴娜伤痕累累的身躯上发泄兽欲时，巴巴娜的泪水一次又一次地从心灵深处渗出。
这里，是苏联的列宁格勒市。这里已没有了战争的炮火。然而，这个为了保卫国家、捍卫领土完整而被敌人俘虏的苏联女兵，却在自己的祖国遭人蹂躏。
巴巴娜想起了战场的情景。她提起冲锋枪，猛烈扫射着德国……她在卫生所，为一个又一个伤残的战士缠绷带、包扎伤口、止血、疗伤、端屎、端尿，白色的布帷，红色的十字……当一个又一个灵魂和肉体一样丑陋的男人，像饿虎扑食一样，贪婪地撕裂着巴巴娜的肉体和灵魂的时候，她又想起在战俘集中营的情形。
党卫队士兵用皮鞭抽打着她，用炭火烤烧着她，用冷水浸泡着她……又一个男人在发泄完兽欲后，将一堆皱巴巴、脏兮兮的卢币扔在巴巴娜的床头，然后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列宁格勒市又多了一个妓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