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等我请示希姆莱将军后再决定吧!”正说着,少将办公桌上的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电话里传来海因里希·希姆莱将军恼羞成怒的责骂:“你们奥斯维辛集中营怎么搞的?让美国人钻进司令部盗走绝密文本,现在美国、英国、法国的报纸和广播都在强烈谴责我们残忍地割下女战俘头颅以供医学研究的行径。美国的枟华盛顿邮报枠刊载了0977绝密文本的全部内容。元首命令你们彻查此事,务必有个完整的交待!否则,送你上军事法庭!”等将军把怒火泄完,鲁道夫·赫斯才在电话里把汉斯·科赫如何盗走绝密文本,并帮助俄国女战俘逃亡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鲁道夫·赫斯在电话这头说:“……将军,听说汉斯·科赫与元首的私交很好,所以我正要发电报请示,没想到你的电话就来了,我们该怎样惩处汉斯·科赫?”
海因里希·希姆莱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说:“此事等我请示元首以后再做决定!”
数天过去了,集中营没有接到全国党卫队关于惩处汉斯·科赫的任何命令,瓦尔德·朱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在气头上,依尔斯·卜莉同一名女看守向他报告了又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葛特鲁德·葛贝希失足掉进水潭里溺水身亡,水潭边只发现了她平常用以集合犯人的黑哨子。”瓦尔德·朱力接过哨子看了看,顺手将那只白色塑料绳系着的黑哨子扔到窗外:“一个妓女,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依尔斯·卜莉与另外一名女看守面面相觑。
62.雨中,一匹黑骏马飞奔而来
女飞行员安娜在奥斯维辛小镇南部的沼泽地里遇到了麻烦。脚下的泥浆和水,仿佛是一个张开的具有强大吸力的嘴巴,正将她往下吸。安娜挺着大肚子拼命向上挺,她试图挣扎着离开这片骇人的沼泽地。然而,晚秋的风呼呼地刮着,大雨如注,无数急切的雨点在沼泽水面溅起无数明灭的水泡。大雨中的安娜呼吸都有点困难了,她的身子在一点一点地往下陷。
这完全是个濒临死亡的生命在做最后的挣扎。溅上泥浆的脸显得瘦削而苍白。青紫色的嘴唇在冰冷的雨水中颤栗。雨水将她的金色长发冲洗成一缕一缕,贴在头和肩上,雨珠顺着发梢不停地往下滚落,淡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出于求生的本能,她还在拼尽最后的力气蠕动着在水面划动,张大嘴颤抖着哭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然而,她微弱的呼救声很快就被扑面而来的风雨声淹没了。
哪里有人?哪里有人?上帝啊,请拯救你可怜的女儿,她的身躯里还孕育着一个顽强的小生命。沼泽地的泥水已淹没了安娜的胸脯。
她收回左手,从水下的怀里摸出那枚被一条红线系着的青铜十字架。
那枚青铜十字架是父亲的心爱之物,他在重返军旅的时候,用一条红色的细线穿系了那枚随身携带的青铜十字架,把它挂在女儿白晳的脖颈上,吻了吻女儿那双湖泊一样醉人的眼睛,说:“宝贝,愿上帝保佑你,青铜十字架能给你带来好运。”安娜吃力地将那枚青铜十字架举到嘴唇间吻了吻,流着泪水,喃喃地说:“主啊,只有你,唯有你才能拯救我和肚子里的婴儿……”安娜在心底默默地祈祷。渐渐地,她觉得仿佛是上帝使出了魔法,整个沼泽地在她的身子底下旋转起来,她用力抬高视线,恍惚中她看见满目的泥水波涛般汹涌着,昏沉的雨雾弥天漫野,而天和地贴得是那样近,犹如一块三明治,将她紧紧地压在其间……一阵晕眩后,安娜绝望地垂下头颅。在顽强的生存意识的作用下,她又一次昂起了头,这次她在水天一色的迷茫雨雾中看见一点黑色的骑影朝她这边奔驰而来。耳畔传来了清晰的马蹄声,真的有人来救我吗?上帝呀,万能的上帝,安娜揉了揉被雨水漫的有些酸涩的眼睛,天哪,真的有个人骑着一匹黑骏马由远而近向她飞奔而来。
“救命啊——救命啊——”已快被沼泽里的水淹没到脖颈的安娜拼命呼救。
风还在刮,雨还在下,奔驰的黑骏马发出“咴咴”的青铜般的嘶鸣,人立而停,马上坐着一位头戴毡帽,围着红色三角巾,身着灰白牛仔装,斜背一杆猎枪的男人。
“救命,救命啊……”安娜仰着头颅拼命地喊。
马上的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从身子背后取出长长的套马绳索,用力甩了过来,绳索稳稳地落在安娜的面前。安娜从水中“哗”地一声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救命的绳索……马上的男人使出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将快要被淹没的安娜拉出了沼泽……当男人看见他救出的女人是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时,他大吃一惊。望着男人吃惊的目光,安娜颤抖着声音说:“我是从战俘营逃出来的……”话没说完,一阵晕眩,安娜就昏倒在了男人粗壮的臂弯里。男人小心翼翼地将昏过去的安娜扶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黑骏马一声长嘶,转了个身迎着风雨朝东边飞奔而去。
安娜醒来的时候,雨停了,风也歇了。她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干爽的花睡衣,躺在一座小木屋里。屋里很暖和,床前的炉子里跳跃着红红的火光,炉子上烧着一壶奶茶,浓浓的奶香在屋里弥漫。木头钉做的墙壁上挂着几张狐狸和狼的皮以及一杆乌黑铮亮的老式猎枪。
门外传来了一位老妇人和儿子的谈话声。
“孩子,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这个女人的,她都快生孩子了,还在外面乱跑?”
“妈妈,好像神话一样。我在小树林里打猎,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我牵着马去躲雨,却发现了一只梅花鹿,那只鹿长得太可爱了,它看见我后便拼命地逃奔,我骑上黑骏马拼命地追,梅花鹿跑一会儿,停一会儿,它仿佛像引路一样,把我带到了这片沼泽地。追到沼泽地时,那头梅花鹿跑着跑着便不见了。起初,我还以为那陷在沼泽地里的女人是挣扎的梅花鹿呢,走进一看才发现是一位快要淹没的女人。”
“又给我编故事,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这次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你呀,30好几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不过,这女人胆子也真够大,快生孩子了还敢一个人独自到野外去。”
“听她说她是从纳粹战俘营里逃出来的。我估计她是从德国党卫队的枪口下逃命出来的,要穿过那片沼泽地,却在风雨中迷了路,不慎掉进了沼泽里……”
“党卫队?这群该下地狱的魔鬼!”
“妈妈,你快进去看看吧,她可能醒来了。”
“哎,孩子,她叫什么来着?”
“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唉,造孽呀……”
随着一阵自言自语的唠叨和叹息,那位慈祥的老妈妈佝偻着腰,推门进来。老人有30岁左右,戴着老花镜,饱经风霜的脸上有几道核桃纹。看见安娜已经醒来,亲切地说:“孩子,你醒了?”安娜挣扎着要坐起来,被老人上前一把按住。老人心疼地说:“傻孩子,不要起来,你有身孕,千万别动,就把这儿当做你的家。”自从进了德国人的集中营,女飞行员安娜就再也没体味到家的感觉,老妈妈朴实的话语,让她心头一热,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了下来:“老妈妈……”
安娜一头扑进老人的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老人用干枯而温暖的手抚摸着安娜的金色头发,安慰道:“孩子,不哭,不哭!”老人说着也取下老花镜,用手帕擦昏花的眼睛。这时候,炉子上壶里的奶茶开了,“嘶嘶”地冒热气。老人取出一个碗,倒出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奶茶。冒着热气的奶茶上,漂着淡白色的奶油,看着都香。老人把奶茶端到床前,亲切地说:“孩子,趁热把这碗奶茶喝了,暖暖身子,你在雨中呆了那么久,秋天的雨寒彻心骨啊……”安娜噙着热泪接过奶茶。
奶茶真香啊,浓浓的乳汁里流淌着温馨的母爱气息。在安娜喝茶的时候,老人又从炉子的夹层里取出两块烤得焦黄的面包。放在盘子里的面包烤得又松又软,焦黄的外层还浸着香喷喷的牛油。
“吃吧,孩子。”
好像有生以来从没吃过这么好的食品,吃完这两块面包,安娜感到精神好多了。吃完食物,安娜和老人拉起了家常。老人唠唠叨叨地对她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儿子名叫赫尔卡,是个猎人。我们一家原来住在奥斯维辛小镇,靠开一家裁缝铺和一家酒馆过日子。我和儿媳经营裁缝铺,儿子经营酒馆,日子过得还算平和。4年前的一个下午,赫尔卡和我去镇外的一个农庄去收购酿酒的粮食,家里来了一伙穿着黑色制服的党卫队。据邻居说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大胖子,叫威廉达……什么来着,他们以搜捕犹太人为名,把我那可怜的儿媳妇活活烧死在后院的白桦树下,那时候,她也怀孕七八个月了……”说到伤心处,老人的眼泪便“吧哒吧哒”地掉下来。安娜安慰老人:“老妈妈,您放心,血债一定要用血来还,苏联红军会打过来,帮你报仇的。”说到这里,老人长叹一声说:“唉,可怜我那还没出世的孙子,还没有来到这个世上走一遭,就和妈妈一起被活活烧死。赫尔卡是个有血性的孩子,他埋了媳妇的骨骸后,没有流一滴眼泪。他3天没出门,独自一人在后院,用烈性炸药制做了十几个燃烧瓶。一天夜里,他背上他爸留下的那杆老猎枪,带着燃烧瓶,把那一伙党卫队全都烧死了,只可惜,那个为首的胖子当时没在……杀了这些没有人性的魔鬼之后,我和赫尔卡就逃到这深山老林里靠打猎为生……”安娜明白,老人说的一定是党卫队的副旗队长威廉·达拉第。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建设初期,屠杀了奥斯维辛小镇的好多犹太人。想到这里,安娜说:“老妈妈,杀害你儿媳妇的胖子已经让人给打死了。”老人吃惊地问:“孩子,你怎么知道?”安娜便把自己如何参加女子飞行团,又如何在作战中被俘,怎样来到奥斯维辛战俘营,又如何获救的经历告诉了老人。老人听了后,激动地说:“你原来是个女飞行员,了不起,真了不起!”唠叨了一会儿,老人便出去了。
睡到半夜,安娜的腹部突然疼了起来,疼得她大喊大叫,安娜知道自己快要生了。喊叫声惊醒了睡在另外一间屋子的老妇人。她的儿子赫尔卡也扔下酒壶,冲了进来。老人进屋一看,连忙对儿子说:“你出去!她快要生了。”儿子红了脸,转身朝外走了。
“回来,把水盆和水壶端进来。”
赫尔卡提着水壶,端着水盆进来,又出去了。在门外,他听见母亲在问:“怎么啦?孩子,生不下来?”里屋传来安娜拼命般的喊叫声。母亲声音从里屋传出:“费了劲了!使劲!使劲呀……”里屋传来安娜一声惨叫,赫尔卡的心里一惊,紧接着传来了婴儿的“哇哇”啼哭声。母亲在里屋高兴地说:“生下来啦,生下来啦,还是个男孩!”
安娜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