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听齐朗说你辞职了?”齐克夹了一块肉到我的碗里。
我点了点头,咽下口中的食物:“前几天的事。”
“怎么?工作不顺心?”
“遇到点问题。”我支吾了一下,回答。现在想起来还一肚子气呢!这么丢人的事我可不好意思说。
“屁问题,不过是被人算计而已。”齐朗面带不屑。
齐克微微一笑:“很正常,古语中不是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说法吗?所以说有的时候为人处世,不能锋芒太露,要学会韬光养晦的。”
我和齐朗一起点头。
“净说些没用的,我说啊,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永远都是正理。”齐朗妈一边给齐朗盛饭一边反驳。
齐克呵呵一笑:“这句话说得好,”然后转向我,“你叶姨说的才是正确的。”
我笑着赞同,齐朗也笑:“妈,我怎么早没发现您这么有才啊!”
吃过饭后,齐克就把我和齐朗叫进了书房。我知道这才是今天的正事儿,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
“坐。”齐克指了指墙角的两把椅子。齐朗把椅子拎过来,我和他一人一把坐在齐克的对面。
我是第一次进齐克的书房,第一印象就是整齐,然后发现整齐的原因是太简朴了。偌大的书房就一张老式的写字台,靠墙立着两大排书柜,满满登登的都是书,甚至还有一些码在地板上,新书旧书都有,社科的、军事的、文艺的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墙上没有什么装饰,也没有字画之类的东西,反倒是挂着很多相框,里面都是飒爽的军人风姿。
“说实话,齐朗要不是说你会帮他,我还真没打算让他做。”齐克看着我,又转向齐朗,皱了皱眉,“我的儿子我了解,确实不笨,而且有的时候很是有些小聪明。但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心浮气躁,做什么事都静不下心来。”
“我怎么心浮气躁啦?”齐朗撇着嘴抱怨。
“你还别不承认。”齐克伸出手指着齐朗,脸上现出一丝怒意来,“说什么你就老实听着得了。”
齐朗立刻不敢吱声了。
“我一直都觉得你这孩子不错,踏实勤奋,”齐克微微地笑了笑,“齐朗有你这样的朋友,我都为他高兴。毕业这么长时间了,干什么他都不上心。
前一段日子突发奇想地非要自己开个公司,当时听了,我都想揍他来着。”
齐克点了一支烟,抬手问我:“吸烟么?”我摆了摆手。我知道齐朗在家是不敢抽烟的,看着他直咽唾沫的样子,心里便觉得好笑。
“后来想了想,既然他这么一门心思地想干,也就不拦着他了。说实话,这么些年来我和他妈也有点积蓄,本来是准备给他结婚用的,但现在看来是指不上了。”齐克一边抽烟一边说,“不管是赔是赚,反正我和他妈是最后支持他这一次了。”
我点头表示同意,心里面却犯嘀咕,说得跟孤注一掷似的,谁知道真的假的啊!但转念一想,他没必要在我面前哭穷吧?但他堂堂一副市长便是再两袖清风也不至于这么惨吧!
“你也知道我对西兰市的经济状况多少有一定的了解。齐朗说开一个广告公司,我同意了。原因是投入不是很大,也不算有太大的风险。而且有你帮着他,如果他不瞎胡闹,基本上不可能很快完蛋,至少能在这个过程中让他学到一点东西。”
我心里真是有一点感动了,不管他齐克说的是真是假,便是这份为了齐朗的良苦用心便足以使我尊敬了。
“齐叔,您放心吧!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齐朗的,而且齐朗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差。”
“爸,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齐朗无可奈何地问。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齐克看着齐朗点了点头。
齐朗立刻兴高采烈起来,搂着我的肩膀,一肚子雄心壮志地宣誓:“我会向你证明的。”
“南风,还有一件事也得你同意。”齐克从桌子后站起来走到我面前,长长地叹息一声,“我希望你来做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我怔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开什么玩笑。我回头看齐朗,他却朝我狡猾地笑。
“答应吧!咱俩谁当又有什么区别?我爸信不过我,只有你做他才会同意。”
“可是,可是……”我脑子突然乱成一锅浆糊,会有这样的好事么?
我真的值得如此信任?抬头正对上齐克那双无比深邃的眼睛,胸口却陡地火热起来。
江北大街与湖西路的交汇处有一幢18层的半环形建筑,叫做众鑫地产大厦,名字起的极恶毒,众鑫?莫不是要把天下人的钱都掏过来才肯罢休?大厦的1到7层都是各种店铺,有全球连锁的沃尔玛超市,有服装店、美容店、休闲健身会馆、瑜伽馆、餐饮店、网吧、酒吧、茶吧等等各种搂钱的东西。7层以上则全部是对外出租的写字间。
朗风工作室就在这栋大厦的第12层,占据了将近200平方米的空间。
名字是齐朗取的,嵌的是我和他的名字,事实上我根本就不同意这个名字,但没办法,毕竟是人家出的钱。
今天是2008年11月3日,已经是冬天了,还没见到一场雪。似乎这冬天一到大城市里面就变得要温和很多,站在玻璃窗边上,太阳照在身上几乎分不清究竟是严冬还是初夏了。
几天来,通过报纸发布的招聘信息已经初见成效。一上午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应聘者,中午的时候和齐朗商量了一下,暂时敲定了几个。有平面设计的,有文案策划的,还有一个应聘行政管理与财政专员,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女人叫做黄月。
“很精明的女人。”齐朗是这样评价她的,沉吟了一下,又补充,“很有魅力,这个女人不简单。”
我惊异,不解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眼睛,”齐朗咬着下唇,眼睛微微地眯着,盯着前方,接着突然转向我,问,“你不觉得她的眼睛和脸型很配么?”
“什么意思?”我彻底被他搞糊涂了。
“一张情妇脸,一双狐狸眼睛,这女人不做狐狸精太可惜了。”齐朗啧啧赞叹。
“靠!”我狠狠地捶了他一下,“你知道她应聘什么职位吗?”
“啊?”齐朗一脸茫然,“什么职位?”
我彻底无语,合着这混蛋面试的时候净光顾着盯着人家脸蛋了。
“按你的说法,我们不能要她。”我把一份简历表扔给他。
齐朗扫了几眼,又扔了回来:“不就是财务吗?没事,我看着她。”
“你不怕他把钱卷跑了啊?”
“怕毛?她要是敢把钱卷跑了,我就把她卷跑了。”齐朗嘿嘿地笑得无比淫荡。
晚上和齐朗在外面吃火锅,一边吃一边听他畅想美好未来,不管他说什么我都是“嗯嗯”地答应着,心里面却开始犯愁,虽然这公司是办起来了,可是出路在哪儿?我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二十多万就这么扔进去了,光靠做点零活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赚回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齐朗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急三火四地扔下我就一个人跑了,听着电话里是个女人的声音,我立刻想到那个在酒吧见过的叫做安安的小美女。齐朗一向是属于蚊子类型的男人,看上中意的女人上去扎一针就立刻飞掉,但今天看来也不是没有例外啊!
结完账出来的时候,收银台上面的电子挂历上的时间刚好是20点整。
想想似乎好久没给林晓茹打电话了,刚刚来的时候,我注意到左近好像有一个话吧,正好去打个电话。
拨通电话后等了很久也没有人接,电话里一直是“嘟嘟”的忙音,正要放下重播,那边反而又接通了。
“Hello!”
我怔了一下,一时没想到会是英文,刚刚想好的说辞一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喂,请问找谁?”电话那边似乎也意识到不对,立刻又换成汉语了。
“你好,我找一下林晓茹。”
“我就是,请问你是?”
我心下一松,看来她也没听出我的声音来。
“我是南风。”
“哦……”林晓茹只是“哦”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我不知道她这个“哦”是什么意思,是说:“我知道啦!”还是说:“对不起,我再想想。”我正琢磨着,电话那边却陡地传来一声尖叫,然后便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的是不纯正的英语,而且语速太快,我根本听不清。
“南风啊!”林晓茹的声音陡地高扬起来,是惊喜么?我怎么听着有些惊慌的味道。“我们正开patty呢!屋里太吵,等一下,马上给你打过去啊!”然后“哐”地挂断。
我刚刚把电话放下,铃声就响了起来。
“南风,我是晓茹。马上就要答辩了,你等着我,我准备论文呢!我会尽快赶回去的。我告诉你,不准在外面乱搞啊!憋不住也不行,还有离齐朗那王八蛋远点。好了挂了,电话费很贵。”
“喂——”真是被气死了,再贵也不用这样吧?一共就说了两句话,人家都说情侣之间打电话叫煲电话粥,我这可好,别说煲粥了,连锅还没热呢!
狠狠地撂下电话,抬眼发现老板正冷着脸看我,靠!不就摔了你一下电话吗!干吗瞪那么大的眼睛。
正憋着一肚子的邪火没处发泄,偏偏这时展胖子打来电话,张嘴就是一股子火药味,先质问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他。我心想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以前是因为有求于你才把你当个人物,现在还跟老子来这套。
“有事没有?没事滚蛋。”我冷冷地回应。
那边立刻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展胖子的笑声又响起来:“咋啦?哥们,谁让你不爽了?来来来,来哥哥这儿,我帮你去去火。”
“这可是你说的啊!”
“多大点事儿?来海上皇。”
海上皇虽然不比龙门有那么大的排场,可是毕竟也属于在西兰市排得上名号的娱乐场所,而且据说背景也不简单。曾经有人传闻海上皇里面提供“外马”服务,俄罗斯的、日本的、甚至还有南洋那边的小姐,只是价格不便宜,但这也导致那段时间来尝新鲜的大款小款们几乎挤破大门。
说实话我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可是还是忍不住心里面露怯。展胖子却是轻车熟路,搂着我的肩膀一路走来,熟得仿佛自家客厅一般。
“前几天听说你辞职了,事太多,也没顾得上你,直到今天才有时间。
刚才火气不小啊!谁惹你了?”展胖子一边指示一个侍者打开一间包厢的门,一边和我说话。
进了房间,展胖子开了一打啤酒。我开始把我的事和他说,从被陈曦排挤一直到刚刚给林晓茹打电话的事,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期间展胖子一直在静静地听,甚至听到气愤处还捶胸顿足地大骂,直到这时我才觉得好像有点不对,我犯不着把这些事说给他听吧?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关系还没近到这个地步,要是换成齐朗我自然不会有这种怪异的感觉,不过说出来确实好受很多。
“行了,别说这些闹心事儿,等着,给你找几个美女解闷。”展胖子说完了走出去,片刻又转了回来,一脸淫笑,“南风算你今天运气好,真有几个还空着的。”
我苦笑着摇头:“算了展哥,我刚才和你开玩笑的,我根本没这心思。”
“那可不行,”展胖子立刻横眉怒目,“说好了的,怎么能打退堂鼓,你还是不是爷们?”
我自然是爷们,也不是第一次和展胖子一起玩,看展胖子说得坚定也就不再说话了,拎起酒瓶和他撞了一下,瓶子还没等放下,就呼啦进来一帮浓妆艳抹衣衫暴露的女人。
“站一排站一排,”展胖子挥舞着胳膊指挥那些女人都站在我面前,“听着,今天谁能把我这哥们伺候高兴了,这些钱就赏给她了。”展胖子说完把一叠一百元的钞票摆在那些女人面前,看着厚度,怎么也有十多张。
展胖子这招可真够缺德的,那些女人一听,看我的眼神立刻就赤裸裸的了,呃……怎么说呢?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一群苍蝇,盯着一块散发着臭味的肉。
“等会儿,”我赶紧制止,“展哥,我可受不了这个,还是按以前的吧!”
“操!本来想介绍点新花样教你玩,既然你不喜欢,那可就怪不得我啦!你先挑一个吧!”展胖子虽然面露扫兴,但也不再勉强。
进来的这六七个质量都还不错,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的,我打量了一个来回,选了一个穿黑色小吊带的长发美女。
展胖子也挑了两个,然后扔给我一串钥匙,嘿嘿地笑:“我先走了,楼上有房间,钥匙上有号码,已经开好了,一直到明天早上,全套的服务,随便玩。”
看着展胖子搂着两个女孩走了出去,突然想起以前展胖子和我说过他最喜欢的两句诗,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还真是燕“双飞”啊!这么想着的时候我也有点“兴致勃勃”了,把那个黑衣美女一把搂过来:“叫什么名字?”
“小雨。”女孩怯怯地说,一副害羞的样子,眼睛很大,挺漂亮的,身材也好,我搂着她的时候,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胸前的雄伟。
“小雨。”我嘴里念叨这个名字,心里暗暗冷笑,装什么纯情啊!
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间的门,我第一次来海上皇,据说里面的房间都很有情调,但我现在却无暇欣赏,只是把那个叫做小雨的女人扔到床上,然后扒光,扑上去。
身体下面是那个女人时高时低地呻吟,脑海里面却空寂寂的一片虚无,茫然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一抹红色,我仔细地去查看,竟然是那女人手腕上系的一根红色手链。
“这是什么?”我停下,问。
“啊?”那女人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我会问这个问题,“手链。”
我一下子没了兴致,我想起曾经的那个由七根红线编成的手链,几乎花了我一晚上的时间,我还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七世牵”,甚至还给它穿凿附会地写了一个故事;我想起我把它送给乔羽鸿时,她欢喜的模样;我想起她歉意地说一切都是骗我的时候脸上残留的笑容;我想起白明轻蔑地看着我,骂我傻×时的情景;我想起那些心如刀绞的滋味、泪水苦涩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