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朗开车把我送回家,临要下车的时候,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来:“有时间去考个驾照吧!”
我没反应过来,傻了吧唧地反问:“干吗?”
齐朗翻着眼睛瞪我:“你还真当小爷是你司机啦!我过两天去名车实业提两台车,赶紧去考一个,省得一个总经理竟然上班还要挤公交,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你破坏公司形象呢!”
我立刻兴奋起来:“什么车?我想要宝马X5。”
“滚犊子!你当我是印钞票的呐!30万以内的。”
齐朗说完这句话就开着他那破尼桑吭哧吭哧地走了,我一边上楼一边寻思今天这事,刚走到二楼电话就开始响起来,打开电话竟然是展胖子那混蛋。
“喂。”我应了一声。
“南风,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一个傻×?”展胖子在另一边破口大骂。
我肚子里的火登时就冲上来了,嘿嘿冷笑:“你他妈啥意思?”
“我他妈没意思,”展胖子也不甘示弱,“我跟你说南风,你小子就是太实在太他妈讲义气了,要不是看上你这点,你以为你是皇帝老子啊!还他妈给我脸色看。”
展胖子说得我一愣,我刚要吱声,展胖子又接着说:“你以为我就差你们这50万啊!靠!要不是看你,我还真没这闲工夫,我他妈再缺也不缺你这点钱。你知道不知道,我今天要不收这50万,齐朗那小子就绝对不会通过我来弄钱,我收了钱他才会安心,他安心你才会安安稳稳地跟着发财。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没谁是傻瓜,可是偏偏你就是一个,话尽于此,你自己个儿好好想想吧!”
“喂——喂——展哥?”等我反应过来展胖子已经挂了电话,再打的时候一直是无人接听。心里面反反复复的都是他刚才和我说的话,琢磨了半天都没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正自烦恼,电话又震动起来,我还以为是展胖子,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我应了一声。“你是南风吧?想见乔羽鸿吗?是爷们的话就来龙门。”那边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怔了一下:“我是南风,你是谁啊?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有些事想和你谈谈,来龙门吧!我在这儿等你,到的时候再打我电话,要是不来的话也告诉我一声。”
那边说完就挂了,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十点过一刻,站在门口琢磨了一下,刚刚的声音我听得耳熟,没猜错应该是肖三。我开始给齐朗打电话,可是打了半天也没人接,心下一横,立刻转身下楼,在小区门口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
到了龙门的时候十点四十,这半个小时的车坐得我心急火燎的,心里面一直在犯嘀咕,乔羽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两周多的时间她没联系我,我也没去找过她,还以为她回浙江了,没想到竟然还在西兰市。也不知道是刚刚回来,还是根本就没走。在车上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不该傻了吧唧地过来,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龙门可是肖三的地头,而且貌似他肖三和乔羽鸿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的。万一那黑社会大哥觉得我坏了他的事,把我弄个好歹的,我都不知道上哪儿哭去。而且为了她以身犯险似乎有些犯不上。不过这一念头也就是转了一下,心里告诉自己万不能再犯上次的错误了,好不容易搞到手的,再加把劲可能就大功告成了。
出租车停在龙门的门口,我一边随着转门往里面走一边拨刚才那个陌生的号码。
刚响了一下,就被接通了,似乎是笑着说的:“小子还是个男人,来501吧!直接问服务员,他会带你过来的。”说完就挂了。
我咬了咬腮帮子,给自己打气,也见过肖三几面,虽然只是远远地看着,但看着面相似乎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王八蛋。
电梯到了五楼的时候停住,走出去的时候看到右手边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侍者,“请问501怎么走?”
那侍者怔了一下,然后恭敬地说:“您是南先生吧?请跟我来。”
我一边随着那侍者向前走,一边在心里琢磨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场面。
电话已经输入了110,只等着一看不妙,就立刻报警,虽然我知道这可能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正在这个时候那侍者突然停下来,转身恭敬地对我说:“南先生,请进吧!”接着为我打开了门。
我抬头一看,门框上面确实有一个刻着501的门牌号,“哦!谢谢。”
我朝他点了点头,直接走了进去。
进去之前我还在寻思里面是个什么状况,有时我还真是佩服自己的想象力,甚至把鸿门宴的场景都想到了。可是进去之后立刻把那些千奇百怪的设想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没想到这竟然是一间很豪华的办公室,能有个100多平方米的空间,四周的墙上挂着很多字画,北面靠墙陈设着一个很大的书柜和一个博古架,南面是宽大的落地窗,正对着门,窗帘没拉,厚厚地卷在两边,窗前站着一个男人,面窗而立,后背挺直得像一杆锋芒毕露的标枪。
“你就是南风?”
那男人转过身来看我,一张俊朗的面孔,两道浓黑的眉毛,一双犀利的眼睛。我没猜错,正是肖三。
“对,我就是。”我点了点头,没来由地觉得心底有些发虚。妈的,真没出息,我在心底暗暗地骂自己。
肖三撇了撇嘴,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就是你一直在缠着羽鸿吧?”
还没等我说话,就看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本子掏出一支笔一顿划拉,接着撕掉其中的一页,递给我,不耐烦地说:“这10万你拿走,然后给我从乔羽鸿身边滚蛋。”
我看到他嘴边泛出不屑的笑容,就像曾几何时那个身穿白色西服的龟儿子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傻×时脸上的表情。
有些时候我觉得我真的不是那种心胸宽广的人,不但算不上而且差距非常之大,说我睚眦必报也差不多。我真的很记仇,就像白明几年前骂过我一句,我一直记到他现在;就像乔羽鸿几年前骗过我一次,我一直挖空心思地想要报复回去。
小的时候性格就很固执,我爸说我死倔死倔的,咬着根屎橛子,给个麻花都不换。虽然这话说得有点糙,不过老头看得倒是很透彻。我还真就是这样,脾气要是上来就算刀压在脖子上也不低头。
估计肖三肯定觉得我是那种给点钱,然后吓唬吓唬就能摆平的小角色。说实话我也害怕,毕竟那是在西兰市能够呼风唤雨的人物,要是真想弄我,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不了多少。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就了解他们这种大人物的心理,他们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若肖三还是个街头的混混,说不定我早就缴械投降了。
“肖先生,您找错人了吧?我可没纠缠乔羽鸿,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不用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肖三目光凌厉地看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
“肖先生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可没有任何目的,而且也没有离不离开之说。”我笑了笑,心底却暗自咒骂不已。“没有就好,我只是告诉你别打她的主意。”肖三这话说得霸气凛然,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指了指我手中带有签名的支票本,“我想这张纸你会有用的,等你——”
肖三这句话还没说完,桌子上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伸手拾起电话,语气阴冷地应了一声,然后严厉地斥责:“不是说不要打扰我吗?你是怎么回事?”
那边似乎是真的遇到了一些情况,肖三一直听着,然后眉头稍展:“好了,你们不要管了,让他上来好了。”
肖三放下电话,抬头看了看我:“你走吧!记住我肖三说过的话重来都不是白说的。”
我转身就走,心里面笑得就要抽筋了,这次可是赚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又转过身来。
“肖先生,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肖三挑了挑眉毛:“说。”
“乔羽鸿还在西兰吗?”
肖三翻着眼睛看我:“你想干什么?”
“就是问问,肖先生难道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肖三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赞叹道:“说实话,我还真是对她没信心,这丫头很厉害。”
我心里面突然开始恨得咬牙切齿,妈的,难道女人的本性都是水性杨花的吗?
“她在楼上,”肖三向上指了指,“你应该知道她在几楼吧?”
“我知道,谢谢。”
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我能感觉到肖三的眼睛一直盯在我的后背上,竟然有些如芒在背的感觉。这些王八蛋还真都不白给,一个个猴精猴精的,后背汗津津的,都是刚刚出的冷汗。
站在电梯里面寻思是不是去上面看看,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那一霎那,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竟然是白明那狗日的家伙。齐朗曾经和我说过白明和肖三走得很近,看来不是瞎说的。刚刚肖三在我面前接的那个电话极有可能就是关于白明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俩之间有什么龌龊。
手指头在1和9之间徘徊良久,终于还是按在9上面。
忘记了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说是即便你看透了世界上的所有,你也看不穿你自己的心,有时候想想还真是有道理。
刚刚走进酒吧就听到乔羽鸿的歌声,这首歌我倒是挺熟悉的,前一段时间她在医院照顾我的时候就经常听她唱。此刻见她一个人站在舞台上面,一袭白色的曳地长裙,头发披散着,双手捧着麦克风轻轻地吟唱,满脸都是专注的神情。舞台上那道明亮的巨大光束一直笼罩着她,让她的整个身体都沐浴在一片白光中,那情形像极了刚刚自九天中坠落凡尘的仙子。
可是即便她真的是那个从天而降的仙女,估计我也接不住她。刚刚有一瞬间我真的觉得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似乎已经达到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步,这样的想法很令我崩溃,因为我会把自己归到一个很不是人的标准里面。
说实话,我很清楚无论是从哪一个方面讲我都是配不上乔羽鸿的,早在几年前我就知道。可是人就是这样,即便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但当有一天真的有一个馅饼“啪嚓”一下子砸到你的脑袋上,估计这事儿任谁都无法拒绝。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目光呆滞地看着前面的虚空发呆,心里面却琢磨着如果我不按肖三说的做会有什么后果。想来想去不禁有些泄气,妈的,我完全不可能有任何的胜算,人家动动小手指头都会要了咱的小命啊!但若是让我就这么放弃,前面的工夫就都他妈的白费了,这又是我无法接受的。想到后来索性不想了,老子接着就是。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等我醒过神来,台上早就没有了乔羽鸿的身影。我站起身来东张西望地寻找,昏暗的灯光下每个人都是影影绰绰的,我找不到她,吧台附近有明亮的光,但她不在那里。
“你不该来的。”我身后有个声音在低低地叹息。
我转过身来,看到她幽幽地看着我,无奈的表情溢于言表。
“这就是你想说的?”我苦笑,“你不是说你家里出事了吗?可你却好端端的在这里,你不觉得你应该对此解释一下?”
“你想听什么?”乔羽鸿的表情一下子凌厉起来,“我需要对你做出解释吗?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我怔了一下,突然有些眩晕的感觉。
“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乔羽鸿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坐着电梯下到7楼,那里面有一家叫做半岛的咖啡店。
“他应该已经找过你了吧?”乔羽鸿一边翻着桌子上的一本时尚杂志,一边随意地说。
“谁?”我故意装傻充愣。
乔羽鸿放下杂志看了我一眼:“他刚刚给我打电话说给了你10万块钱。”
我立刻点头:“对,十万块钱让我从你面前滚犊子。”然后眯着眼睛看她,“你觉得这个价位怎么样?”
乔羽鸿撇撇嘴,木然地笑了一下:“南风我告诉你,你不用讽刺我。我知道他一定会找你,事实上我觉得你这样的选择是最最明智的。”
“哦!”我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如果没记错,好像几天前还有人对我说过另外一番截然相反的话来着,难道是我听错了,或者说这话的人从来就是如此地善变?”
这话说到后面,我甚至已经有些遏制不住心里的怒气了。他妈的凭什么啊?一次次地被她玩儿,我绞尽脑汁地搞了这么长的时间,花费无数心血,甚至差点搭上一条小命,眼看着就要到手,然后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究竟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说过的,这只是一个游戏。”乔羽鸿面无表情地说,既不辩解,也不道歉。
我心里暗骂自己憋屈,本来这话是我预备好了的,等我把她搞到手,然后在把她踹掉的时候,一定要面带微笑地看着她说出这句话,就像几年前她骗我的时候一样。可是没想到又被她抢先说了,我就郁闷了,难道她真的是我命里的克星吗?
我苦笑了一下,问:“你真的觉得这就是一场游戏吗?”
“对,这就是游戏。”她淡漠地说。
“那你走吧!”一刹那我觉得心痛如刀绞,我真是无法理解,我付出了这么多,但她却依然能够如此无动于衷。
“赶紧走,别让我说出些难听的话。”我喝了一口咖啡,苦涩无比,我能听到牙齿在瓷质的咖啡杯子上狠狠地划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我真有咬碎它的冲动。
乔羽鸿默然地看着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吱声。
我看到她脸上那毅然决然的表情,是那么地硬气,本来还有些侥幸的心理立刻烟消云散了,我知道当她决定下来某件事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能问一句吗?”我看她起身要走,赶紧说。
“说吧!”她再次坐了下来,“不过我不一定会回答。”
“你这样做在肖三那里能得到什么?你算是什么?她的情人,还是别的什么?”
“第一个问题,我能得到钱;第二个问题,我还是我自己;第三个问题,应该算是情人中的一个,因为他有一个妻子,但是有很多情人。”
我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女人真是太强悍了。都说人至贱则无敌,看来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乔羽鸿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说什么。正无语的时候,脑际突然灵光一现,“他花多少钱包你?我出他的两倍怎么样?”妈了个×的,老子就是倾家荡产也非要出出这口恶气不可。
她听我说这话似乎有些惊讶,但是那些惊异的表情稍纵即逝,然后侧着头打量了我一下:“也不多,就50万,如果你能拿出来的话,我不介意做你的情人。”
“你说话算不算数?”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心里面真的决定这样做了,50万,也许放在以前我会觉得是个天文数字,可是现在我的银行账户里面就有差不多40万了,里面有前段日子展胖子给我的钱,还有齐朗和我在上次机场的那桩生意中捞到的利润。
“算不算话,等你把钱放在我面前再说。”她说完这句话,起身走了,再也没看我一眼。
我走出龙门的时候,外面正飘着点点的雪花,偶尔有几片落在我的额头和脸颊,冰凉冰凉的。据说,两千多年前的今天,有个叫做耶稣的家伙被生在马槽子里,然后他诞生的那一天成为今天风靡整个世界的圣诞节。两千多年后的今天,一个叫做南风的傻×站在飘着雪的夜空下,因为自己的失败而沮丧地叹息。这就是命运啊!无论你信与不信,你都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