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振元嗤地冷笑了一声,目光瞬间变得冷冽如彻骨寒风,冷冷说道,“老夫为了这一日已经等了二十多年,怎可能轻易放弃。”淡淡扫一眼栾承璟还有一旁斜睨着自己的曦儿,接着说道,“别忘了,就在一月多月前,你是怎样与萧子攸联合起来谋害栾承昱的。你已经是芜国的罪人,如今你做这些事情终究还是堵不住悠悠之口。”
“本王被尘世迷了双眼才做出那样天怒人怨的事情,如今懊悔不已。”栾承璟剑眉紧锁,仍旧死死抓着长剑,有些歉疚地看一眼苏亦岚,旋即对上苏振元那令人厌恶的眸子,沉声说道,“本王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杀了你。”
呵呵几声冷笑回荡着,苏振元闻言只觉着好笑,浑身散发着寒意,所有的内力聚于掌心,朝两旁用力运功一挥掌,刹那间许多无辜之人都因此而丧命,唇畔依然挂着笑道,“蝼蚁之言,不足为惧。别说你是老夫的亲生儿子,你若想要阻拦老夫的路,老夫亦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栾承璟眸露凶光,出手毫不留情,纵身再次朝苏振元扑去。苏振元面上含着笑,往后退去,忽地朝一侧闪去,看着栾承璟因着受伤反应没有早些时候那般敏捷,右手聚集浑身所有的内力猛地朝栾承璟守着重伤的胸口劈去。
苏亦岚深谙栾承璟的伤势若不及时医治便会有随时毙命的危险,故而没有思量疾步上前欲替他挡那一掌。迎面能够感觉到凌冽的掌风,缓缓闭上眼眸等待着,然不知何时便被一双打手环住身子往一侧倒去。
美眸微微张开,待对上那一双令自己思念已久的星眸,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栾承昱眼瞅着她的身子要先跌倒地面,奋力转过身子,让自己的背部抵着地面。
泪水禁不住滴落在栾承昱的面上,苏亦岚嗅着那股淡淡的龙涎香,莞尔一笑道,“我还以为你没有收到我的信。”
栾承昱淡淡一笑,只是静声道,“我一直都在你身旁守着你。”旋即搀着她一同站起,迎着周遭满是愕然的神色,甚是从容的笑着说道,“昔日勾践卧薪尝胆多年,今日又有苏大人暗中云集青龙帮二十多载,当真是令朕大开眼界。”故意将后头那四个字说得更重了些,更长了些。
栾承璟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栾承昱,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记得那个时候,萧子攸对自己亲口说着他已经在皇帝的药膳中下了毒药,而且自己也亲眼看见龙榻之上的男子乃是他。可如今他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跟前,缓缓垂下眸子陷入沉思。
栾承昱视线移至栾承璟身上,眸光中蕴着无尽的冷意,撇撇嘴说道,“朕当真是要谢过四弟了,若不是四弟早些时候对岚儿所做,朕怎会想到这易容之术,又怎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亦岚掠见他目光中的讥讽,还有看向自己时的疏离,心中虽是微微一颤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安静听着。
“原来你还活着,看来老夫小觑你了。”苏振元咬咬牙恨恨地看着他,若不是任萧尘出现,自己此刻必定手刃了栾承璟。一个麻烦没有解决,如今又多了几个棘手的麻烦,当真是世事难以预料。
“你的心也真够狠,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手。”栾承昱状似无意说一句,不时地冷冷看着栾承璟。苏亦岚在侧听毕,心好似莫名被什么扯着,总觉着有些酸酸的,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若想要成一番大事业,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亲情、亲人都是无关紧要的。”苏振元面上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令人分不清他是笑还是有些难过,稍稍一顿接着说,“你的命也真够硬,上次萧子攸没能毒死你,今日你自投罗网,老夫必定成全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栾承昱面上清冷,终身一跃,一袭白衣在风中翩然起舞。手中的折扇若利刃朝苏振元用力击去,那无形之中的内力将他硬生生逼退至三米之外,抿唇笑道,“什么卫国大将军,以一敌百,在朕看来不过是宝刀已老。”
苏振元转身,凝视着跟前比从前越发多了份王者气概的栾承昱,抚掌道,“看来老夫平日里小看了你。”
“朕倒要谢谢国丈小觑了朕,否则又怎会有今日。”栾承昱笑容一凝,沉声道,“只不过国丈做了不该做的事,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注定要死无葬身之地。”
“你倒真是猖狂得很,只怕今日死的人不仅有你,还有这里所有的人。”苏振元眉峰渐渐变得凛冽,环视四周恨声道,“这里四周都被青龙帮的教众围得水泄不通,老夫倒是要看看你们是如何挣扎,然后慢慢等死。”说罢袖手一挥,众多教众悉数手执长刀朝他们砍去。
苏亦岚将曦儿搂得紧紧的,不时地躲闪着来自敌人的进攻。栾承璟见状,凌波微步行至她跟前,欲接过曦儿但却遭拒,不解说道,“本王才是曦儿的父王,她自然是要由本王来守护。”
苏亦岚抬眸间看着他衣衫之上沾满了血迹,关切道,“如今你已经伤成了这样,只需好好护着自己便可,曦儿由我来保护。”
“不可以,你身怀有孕,怎么能够对付那些蛮夷之人。”栾承璟强忍着身上的痛彻,清声道。
“你不用担心我,只管照拂好你自己。我既然答应了冰如,就会好好兑现承诺。”苏亦岚莞尔一笑,将曦儿紧紧抱着,温声道。话音刚落,抬眸撞上栾承昱那有些令人难以捉摸的神色,心陡然一惊,不知为何跳得很快。
不少无辜之人的性命就那样死于刀剑之下,嘶喊声,打斗声不绝于耳,栾承昱剑如流星朝苏振元直直逼去,一剑剑划破了他的衣衫,嘴角不住逸出笑意。苏振元风驰电掣朝旁飞去,似乎被激怒的狮子般,以闪电般的速度朝栾承昱猛力挥掌,将他紧紧逼到死角之上。
苏亦岚见状,心弦紧绷,瞧着苏振元另一只手正欲使出杀手锏,立马从袖中掏出银针如暴雨般飞去,待看到苏振元因为自己的进攻才放弃,心里适才踏实些。会心地冲栾承昱露出笑靥,然却没有得到他的回应,看着他站直身子留给自己一个颀长的背影,心底霎时有些酸涩。
曦儿察觉到她的手有些凉,抬眸眨巴问道,“姑姑,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苏亦岚低眸关爱地抚着她的头,摇头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便会好的。”说罢视线久久都未从栾承昱身上离去,为甚这次再见着他,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苏振元似是瞄准了这个空隙,并没有对付栾承昱,而是箭步朝苏亦岚飞去,一把抓过尸体旁边的弓箭,眸露精光,用尽全身力气,只见弓如满月被他拉着,顷刻便闻着呼啸的风声过耳。
一切发生地太快,苏亦岚还来不及躲闪,只得木然地看着那支箭朝自己这个方向射来。忽然一道身影比那支箭还快,将苏亦岚与曦儿紧紧抱在怀中。
伴随着苏振元那有些骇人的奸笑声,苏亦岚适才抽回思绪,抱着栾承昱后背的手蓦地好似沾到什么黏稠的东西,微微一颤有些不敢再触着,这一箭不偏不倚地射在他心口一寸之处。抬眸看着栾承昱面上没了血色,沉默半晌,良久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冲泻而下,痛心疾首道,“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箭?你可知道那箭上有毒?”
栾承昱凝视着她,莹白如雪的肌肤之上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眸,是自己日思夜想,然听着她的话,他去不知该如何回答。然不管发生了什么,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容许她受到一丝伤害,否则他会比她还痛苦还难过。
面上涔着汗,声音比刚才小了些,栾承昱靠着她的肩膀,眼眸快要合上,声若蚊蚋道,“我只要你好好的。”
苏亦岚轻轻笑了笑,看着他那惨白的面色,不断抽搐着,双肩亦是不断耸动着,豆大的泪水沿着腮帮子往下而流,捂着嘴痛哭道,“我也要你好好的。”鲜血顺着栾承昱的衣衫往下流,曦儿的面上身上已是血迹斑斑,令人有些不忍目视。
苏振元见状仰天长啸几声,有些得意道,“如今老夫倒要看看你们如何翻云覆雨。”话毕,那些个青龙帮教众如潮水般涌来,任凭任萧尘与栾承璟携着一列侍卫如何抵挡,却只是有些力不从心。
苏亦岚连连拍着栾承昱的脸颊,忧心道,“你千万不能睡过去,我还有许多话要对你说。你听见了吗?你不是还想问我过去的事情吗?我都告诉你,你别睡。”声泪俱下地叫唤着,看着将要昏睡过去的栾承昱,苏亦岚心中霎是不安,从未有过如此揪心的时候。
“苏振元,你这样逆天而行必定会遭到报应。”任萧尘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却还不忘怒视着他厉声呵斥。
“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老夫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怎会在这个节骨眼放手?”苏振元满脸堆着笑,得意地扫视四周,听着那阵阵呻吟声,看着那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很是欣慰。
“只怕你这次又不能如意了。”一语清朗道出,众人皆循声望去,只见栾承昊玉树临风地走了出来,温润笑着。
苏振元瞅见只有他一人,哧哧冷笑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是吗?”栾承昊拊掌而拍,瞬间四面八方都涌现出了一列列军队,只是他们的穿着与芜城的将士有别。
苏亦岚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服饰,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望着从人群中大步流星走来的阿穆尔可汗,甚是感激地望着他。
不消片刻,那些个青龙帮教众须臾间便被消灭殆尽,而苏振元亦是心有不甘地被制服,旋即被侍卫押入天牢中。
那一段事情好像一块石头搁在众人的心口,谁都没有再碰触。几日后的一个晴好的日子,灞桥边上,没有青翠的杨柳,唯有傲然迎风而屹立的红梅。
彩旗飘飘,士兵步伐整齐地朝北走去。苏亦岚站立于结冰的湖面之前,极目望去,碧蓝的天际甚是高远,侧着头望一眼与自己比肩而站着的阿穆尔,淡淡一笑道,“谢谢你,若没有你的帮助,这一次只怕凶多吉少,芜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太平。”
阿穆尔掠一眼苏亦岚,这副容颜比自己初见时更加艳丽迷人,若不是幽月告诉自己,他是怎么也不能想到,苏亦岚竟然才是自己在绮情楼遇见的那个大闹青楼的女子。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栾承昱,只怪那时自己误解了她的意思。
“大哥,你在想些什么呢?”苏亦岚见他没有搭理自己,再次唤着他柔声道。
“本汗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你现在这副样子。”阿穆尔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右手却不断摸着那一堆耳坠子,若不是幽月送来这副耳坠,他是断然不会知道她的处境竟然如此困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昔日自己曾经对她说过,若是她有难,只需将这副耳坠派人送与自己,他一定会倾尽所有相助。
“若没有大哥,便没有亦岚的今日,请大哥受我一拜。”苏亦岚顺势就要躬身,却被阿穆尔拦住,不解道,“此次摩格能够出兵,已是出乎我意料。大哥,你就允了我吧,否则我心中不安。”
阿穆尔微笑道,“早些时候摩格与芜国便已达成协议,一方有难必定支援。更何况你又派了幽月送来信物,我阿穆尔怎能出尔反尔呢。”只是顷刻眸底有些暗沉道,“只是如今芜国皇帝还陷入昏迷之中,未曾醒来,就连幽月都没有把握他能不能苏醒。而朝中更是谣言四起处处诋毁你,说因着你才有了这一场战乱。”
苏亦岚清眸似水,直直地望着前方,长长舒了口气。这些日子有过压抑,想过放弃,但。最终都是熬过来了,如今她却有些累了。有关栾承璟的身世,有关苏晋尧的身世,有关倪太后二十年前还有静太妃二十年前的所有一切,那些往事都层层浮出水面。
换做从前,她恨不得将一切都深谙,然现在整个芜国上下人心惶惶,起兵造反的人不乏其数,朝中大臣亦是个个皆扬言要杀了自己,若不是栾承昊竭力压下那些奏折,只怕自己早已身处异处。
“如今换做你不肯回答本汗了。”阿穆尔想要打破尴尬的氛围,信口说道。
“索性昭王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思,能够与幽月公主喜结连理,也算是冲喜,冲掉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晦气。”苏亦岚温婉一笑,温声道。只是可惜了,自己无能为力,栾承璟如今被监禁在天牢之中。
苏晋尧前几日也派人给自己来了信,自己从幽月那里寻来的能够恢复容颜的药丸,妙雪吃下后亦是容貌如同自己初见一般。上妙雪伤势好转,但还不能下榻。此生他们二人已经错过了许多,所以他们打算以后隐居山林,不与世争。这样的结局与他们是最好不过了,苏亦岚想着不由得露出了笑。
阿穆尔瞅见她的笑容,灿若皎月,却还是强忍着心中激动,淡声道,“本汗要走了,今日一别,不知下次再见是何时。”
苏亦岚点点头看着他纵身边上了马,目送着阿穆尔离去。萧萧马鸣,凛冽寒风,自己将来的路该如何走,她不由得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