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都没有动静,四目相视良久,远远地从宫墙外传来一声唤着自己的名,满腔思绪都被抽回,他只得硬着头皮有些艰难地迈出步子从她身边经过。看着她那低头间的温柔,他的心弦久久为之颤动。
咫尺天涯,却是什么都握不住,他的心蓦地有些薄凉。每迈出一步,都是一阵心痛,直到听到从后头传来那若黄莺啼叫般她的声音,他立时便转过身子,第一次迎着她的眸光,心中难以克制的激动,面上却依旧是淡然地望着她。
那一日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定睛望着自己道,问自己对她心中是否存有半丝情意。那一刻他想告诉她,自己对她的情意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似海深,然他却没有底气说出口,只是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
原以为她会转身而去,孰料她径直就从腰际取下一个玉佩,没有顾及地走上前放在自己的手中,她说那是她娘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对她极是珍贵。其实那玉佩于自己又何尝不是珍贵,只是可惜了后来被苏亦岚要走了,她说宫中人多眼杂,还是小心为上,故而他才狠心将那玉佩存放在她那里,只是不知何时那玉佩又重新回到了夏凝雪的身上。
厮杀漫天,擂鼓喧天,腥红的血迹沾染了皇城的许多角落。他不记得自己身上受了多少处伤,心中唯一的念想便是好好活着,然后去找她。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好容易活着出去了,她却拼死回到了那个巍峨的帝苑之中。难道自己与她当真是不复可能了吗?
“任大人在想些什么呢?”妙雪站在一旁许久,瞧见他浓而密的剑眉时常紧锁,忍不住脱口问道,虽然从前自己曾经暗中刺杀他未果,也知道他的心性有些冷酷令人望而生畏,可相处下来才发现,其实他亦是个性子极好的人。
“没什么?”任萧尘星眸中霎时罩上了一层薄纱似的,有些木然地盯着那朱红的喜字,那触目的红色仿佛直刺到人心上,转眸看着她那悲戚的神情,状似无意说一句,“倒是你,似乎有许多心事。”
妙雪顺着他的眸光亦看着那殷红的喜字,心中一阵悲凉之意,深深叹了口气,禁不住脱口直道,“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任大人不要笑话,从前妙雪不过区区一个卑贱之人,只能暗中爱慕少爷,但心中亦是揣着一份希冀,惟愿有一日少爷也能爱上自己。”
任萧尘微微颌首点头,朗声笑道,“你我虽同处在深宫中相处的机会甚少,对于你,我也是有些了解的。我以为你是个潇洒无拘的女子,却原来在一情字面前,心最是难以控制的。你如此,我亦如此。”
妙雪似是有些震惊地睁大清眸直直地望了他一眼,旋即才抚平了跌宕起伏的心绪,试探道一句,“常听人说任大人天不怕地不怕,如今竟也有放不下的事情吗?”
任萧尘淡淡一笑,捏着鎏金雕花酒杯的手微微一颤,提起酒壶复又倒下满满一杯,一饮而尽才觉着舒畅,想起自己与夏凝雪之间的点点滴滴,心底一阵凉意,低声道,“恨不相逢未嫁时!”说罢又一杯下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消解一些心中的愁怨。
妙雪闻言,心中亦是有所牵动,鼻尖一酸,立马扭过头不想让他瞧见自己眼中闪闪的泪花,却还是克制不住的哽咽道,“曾经我恨不得嫁给他,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他欲娶我却再不愿嫁给他。果真是情关难过,下一步总会生出一些根本就意想不到的事情。”说罢举杯笑道,“今夜有酒今夜醉,虽然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但是既然相逢便也把酒言欢,痛快一回。”言毕不顾任萧尘有些愕然,径直碰了他的杯盏就一饮而尽。
夜甚是静寂,任萧尘看着妙雪满目黯然地喝着酒,立马夺过酒杯温声道,“喝多了会伤身体的。”
妙雪缓缓抬眸,泪水却是肆意而下,立马拭干却还是止不住泪若泉涌,失声痛哭道,“今日是娘娘的好日子,我替她开心。不过多喝几杯,难道任大人也要管吗?”
如此一问,令任萧尘有些震惊,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被她夺了去,只得冷然地看着她饮酒,可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语带关切,“既然他对你也有意,何不在一起?也省的如此伤神,何苦自寻烦恼?不过是皮相而已,他既爱你这个人,便不会在意你的容貌。”
“可是我在意。”妙雪立马接话道,“他是苏府玉树临风的大公子,而我不过是一个容貌丑陋的下人,一无所有,怎敢企及能与他比肩而立。”
“那便是你的心锁得太紧了些,你可曾了解他心中对你的看法?”任萧尘竟不知为何,一改往日的冷峻,而是语重心长劝慰着妙雪,“你不是他,所以别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身上。若是你一味如此,那你们今生便只能错过。”
“我何尝不想放开,可怎么都迈不过心中那道坎。”妙雪有些哆嗦的手,颤颤巍巍地抬起触着那淡淡伤痕,撇撇嘴说道,“你不是我,自然说得容易。”
“色衰而爱弛,对于有些男人而言,女子的色相很是重要。然你若将所有的男子都归于其中,那便是有些过于片面了。”任萧尘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一会儿,隔了片刻接着说,“曾经,我以为栾承昱爱上的不过是苏亦岚那张倾世容颜罢了。直到看着皇上对已经被易容后的她依旧痴心不改,我才明白,他是真心爱着苏亦岚。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如今终于能够相守在一起,我真心祝福他们。”
妙雪甚是错愕地听着他的话,若不是今日偶然从他口中得知苏亦岚曾经与秀儿互换容貌的事情,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任萧尘掠见她眸中些许的清明,深谙她的心或许有些触动,淡淡一笑道,“借酒消愁愁更愁,你还是好生想想你与苏晋尧的将来吧!毕竟能够寻得一心人,是极其难得的一件事。”说罢将手中的酒杯径直放在她怀中,大步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清辉满地,淡淡洒下一层霜。妙雪清眸中闪过些许亮色,心中翻江倒海地思忖着他方才对自己说的话,抬头看着那轮明月。从前苏亦岚与栾承昱之间相隔无数道障碍,只因秉持着心中那一份情意,所以他们如今才能真正地放下许多东西相依相伴。
而自己期盼已久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苏晋尧能够多看自己一眼,能够爱上自己吗?如今他的心思已明了,他对自己亦是心存眷恋,那自己为何又固守着己念,何不踏出那一步。若他看重容貌,那便是自己错看他了。
右手轻轻触着左手腕,可惜空空如也,那一个玉镯,如今不再,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清眸中闪过一丝决然,双手不由得握紧,缓缓朝外头走去,蓦地回首望一眼那朱红的喜字,旋即纵身一跃,翩然消失于如漆夜色之中。
那淡淡焚烧着的乃是淡淡的龙涎香,许久都未曾嗅到过,今夜却嗅着苏亦岚眸中露出喜色,竟不等栾承昱掀开喜帕,兀自掀开丢掷一旁的桌案上,旋即坐在木墩上,双目凝视着那金猊香炉。视线随着那淡淡青烟亦是不住往上看去,思绪也飘飞得有些远了。
栾承昱见状,伸出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思量了一会儿之后,面上露出一丝苦恼,摇摇头失落道,“作为夫君,本想亲自替娘子掀下喜帕,孰料被娘子捷足先登一步了。”话毕沿着苏亦岚坐下,身子已是紧紧贴着她,温热的气息丝丝划过她的脸颊。另一只空出的手,不由自主地揽在她的腰际来回摩挲着。
苏亦岚只是沉溺于那淡淡芳香之中,觉着极是好闻,索性合上眼,回想着自己与他相遇的许多次,都能闻着这种味道,忍不住莞尔一笑,仍旧闭眼道,“每一次我在宫中遇到困难,只要嗅着这种味道,我便知道是你来了。”言罢扭头睁开美眸,撞上栾承昱那有些意乱情迷的星眸,心中亦是一阵恍惚,刷地脸上一片潮红。
正想别过头,下颌却被他捏住,想要开口说话,便听着他声音有些低沉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可不想再独自一人守着空屋子睡觉。”言毕,伸手划过她那柔软的脸颊,在她正欲回话之际,狠狠地覆上那一张柔软的樱唇。转辗吸吮着属于她的芳香,如掠城池般肆意侵入,探寻着每一处。而另一只手则划过她的脸颊,顺势划过锁骨,径直往下每一寸。
宛若罂粟蚀骨般,肆意地沉醉其中,索性起身将她抱起轻轻放在沉香木塌之上,弓着身子直直地看着她。那微弱的灯光,屋内霎时飘荡着暧昧的气息。粉色布幔缓缓垂在地上,不时翻动着。
似是察觉到苏亦岚身子有些紧绷,栾承昱正在褪去她素白中衣的手停了下来,俯下身子朝那纤细的锁骨深深地吻了一口,留下一道淡淡的吻痕。旋即俯身上前,几乎贴着她的面,淡淡一笑道,“我会好好对你,还有腹中的孩子。”
言罢黑曜石般的星眸中萦绕着一层氤氲,再次探入她的口中,与她交缠在一起,吻得有些沉溺,缓缓将她的衣衫扯落,露出那洁白胜雪的香肩,吻亦是顺势如雨点而下,霎时被掀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