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上颠波并不好受,护在怀中的王爷,已经半天没有睁开眼睛了,蒙泉心中暗道不好,冲着四下跟来的护卫喊道,“什么时候到驿站?”
“马上就到了,前面的大旗就是!”
“你们先去驿站拿水拿干粮,快!”
蒙泉是觉得应该让人出来迎接王爷,王爷之尊,怎么能够受了如此重的伤,还乘马呢,更重要的是如此落迫,甚至只是被自己这一个小小的护卫给守护着,这样跌面子!
眼看着手下的人去了,他不由地缓下了马来,将马上之人带下来,远远地瞭望着不远处那几尽是一个点似地驿站,心中正殷切地等待着大批的人来迎接呢,突然就传来一道飞马尘报声,“蒙大人不好了!”
手下的人气喘吁吁地前来,仿佛前面发大水,要将他们冲起一样地慌张。
“怎么?”
蒙泉褪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了王爷的脸上,手下马蹄飞奔而来的尘土,呛得人直咳嗽,深知王爷已经受了重伤,不能再受尘土,这才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将人挡在身后,阻住一路尘沙。
“宁王府大开着门,迎接皇上,听闻皇上已经把宁王府给收了回去,帝都两路人马,正在势钧力敌地对峙着呢!”
手下急通通地一阵报说,然后指着身后的驿站为难道,“小人没敢说王爷在咱这儿,这儿驿站的人早不认宁王了,蒙大人,该怎么办啊?”
手下的人几乎给急哭了,他们也没有想到,辛辛苦苦地救了宁王爷,如今一个子没得到,甚至是连官都没升上去呢,却遭到这样的结果,恐怕他们这些人若提出宁王殿下,第一个要被杀头。
蒙泉心下焦虑起来,他刚找到王爷,一时之间没有准备,也没想过,曾鉴竟然动手这么快。那些王爷手下的兵将,此刻定然是与皇上他们对峙着呢,现在王爷回去,又是这样的身子,恐怕会……
“曾鉴……”这时候盖着蒙泉外袍的男子,突然发出一记声音,仿佛是低吟,又像是怀念一般。
蒙泉听到声音,赶紧把那外袍拉开,告罪一番后,才迟迟地解释道,“王爷,要不咱们先找户人家躲起来。至于曾鉴,或许到时候他会来迎接您的!”
现在他也不知道曾鉴到底是怎样了,可若是把实情都告知给王爷,恐怕自己落得诬陷曾鉴的下场,反而得不到信任。这个险,他不想冒。
是以现在只能糊弄着过去。
殷云沂抬眸看着他,那样清冷幽深的眼睛,仿佛能看澈他的心底一样,蒙泉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睛,不敢再多言。
“拿一块干净的布来。”只听到他的声音虚软无力,蒙泉听到命令,赶紧将自己的中衣撕开,露出一角结实的腹肌,在看到殷云沂清冷的眸望过来时,赶紧拿着外袍遮住,以免在王爷面前失了礼数。
“王爷您这是?”
殷云沂极力使自己的手稳住,不想使他看起来正在发抖,他接过那白布来,然后又将自己的右手食指伸出去,递到蒙泉的面前,“咬破它。”
“蒙泉不敢!”
被吓了一大跳,蒙泉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上,一个头磕进了地上的沙子之中,他哪敢伤害王爷玉体?就是冒出一点儿血来,今后王爷归位,他也得沦落到剐刑的地步,杀了他,他也不敢这样做。
看到蒙泉一路以来,一直诚惶诚恐的样子,在听到自己几尽失势后,依然这样敬畏之色,殷云沂不由地轻启唇瓣,露出一道绝潋的艳笑来。
他泠泠地笑出了声音,虽然声音低哑,却和缓而悦耳。
在这样危机的时刻,来救他的不是贴身护卫曾鉴,而是芸姿看中并且收到身边的蒙泉。
殷云沂又怎能不知道,刚才看到蒙泉目光闪烁,他就明白了,曾鉴肯定跟他不一条心了。
只是这样的时刻,却能得见蒙泉如此赤子之心,殷云沂真的感叹又感怀。妄他自负识人不断,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曾经根本就看不上眼的边缘位置的小护卫,竟然待他如此挚诚。
“既然你不肯做,那么便叫你的手下来。本王没有多余的力气了……”殷云沂轻喘一口气,接着又喘一口,这才续下接下来的这句话来,“只有本王的血书,才可能调得动那些手下兵将。”
刚才蒙泉的意思是让他躲着,等事情过了再出来。
殷云沂只觉得他在说笑话,同时也明白了,人亦如马匹一般,智慧与忠诚不可兼得。这种话,曾鉴是怎么都不可能说出来的,他会为自己出谋划策,甚至是在最危机的时候提醒自己,可是这个蒙泉却是笨得可以,只不过那颗赤胆忠心,倒是难得。
“王爷,用小人的血也行!不必非得用王爷的!”
蒙泉赶紧拿手,想咬自己的。
“不可。”殷云沂淡淡一笑,为这傻人的一根筋而爽朗笑出声,他难得解释,“本王的血里面有毒,他们看到,自然认得,而你的……”
殷云沂咳了一声,脸色发白地几乎摇摇欲坠,听到这儿蒙泉再不敢耽误,豁出去地喊了一声“王爷,得罪了!”
接着便拾起殷云沂的手指头,张牙就咬了下去!
“嗯……”
殷云沂身子几不可见地颤了颤,连痛哼都听起来仿若虚无一样。
蒙泉打量着他,心中涌起一抹愤意,暗暗下定决定要将伤害王爷的役灵堡人赶尽杀绝!
若非是王爷实在受了太重的伤,他刚才那一咬,他怎么连痛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可想而知,王爷受尽了苦痛!
“王爷,您的印鉴?”
眼看着殷云沂沾血而书,款款落笔留名,蒙泉这才想起来印鉴的事情。
“印鉴恐怕在还曾鉴的手中吧。”
低着头血书的男子,幽幽地发出一道声音。
这声音一出,蒙泉身上又诡异地冒出一层汗来,说不出是冷的还是热的,总之对眼前看着越发虚弱的王爷,他却越发地敬畏起来。
这话的意思,不会是已经知道了曾鉴的叛变?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啊!
正想着之际,他已经书就,将纸书交给蒙泉,“你将此书,交给……此地是何处?”
“雪州,驿站。”
蒙泉赶紧回道。
“那你将此书交到离此地最近的刺史王至德手中,告诉他,他自会知道该怎样做……”
“可是王爷您呢?”蒙泉不无忧虑地看着面前的人,明明已经快不行了的样子,连说一句话,都要低下头喘息好久,才能再说话。
“有你这些护卫保护本王,你去吧。”
“王爷,要不蒙泉留下来护您周全,让手下的人去做这件事情……”蒙泉四下扫了下自己的手底培养出来的人,他自然也知道,这些人之所以听从自己命令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荣华富贵。可是救了王爷之后,还有如此多的周折,况且,一不小心王爷便会失势,这些人又怎会拥有跟自己一样的忠心呢?
“不行!”
蒙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宁王厉声打断,目光凌狠地盯着面前的男子,他伸出手,带着嫣红的鲜血,垂落在蒙泉的手上,那样珍贵的血液,几乎令蒙泉受/宠/若惊,瞪直了眼看着他,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平日里面在王府之中,王爷可是从来都不拿正眼看过他,何时像现在这般倚重过。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免亲自侍奉王爷,甚至是王爷身上的血,会落到自己的身上,那仿佛是金贵的信物般,蒙泉连动都不敢动了。
“将此血书,一定送到。否则,你便不必再回来了……”
深深地一叹,殷云沂接下去的话,没有再说出来。
蒙泉心知他可能已经到了极限,他点点终于接受了,撕开一道布,想要为王爷包扎完,再走,却被他突然冒出来的一脚给踹翻在地,“少婆婆妈妈,给本王即刻滚!”
再不敢耽搁,蒙泉爬着上了马,下一刻已经绝尘而去。
现场顿时只剩下十个护卫以及倒坐在地上的宁王一人。
宁王拿着小半袋的水抿了一口,虚喘一口气,朝着其中的一名护卫招招手,“过来。”
那护卫身子抖了抖,眼神数变,终是乖乖地走过来。
大晋朝谁人不知道宁王殿下,谁就不算是大晋人,就算是罗象国的人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想杀宁王的人多得是,可崇拜宁王的人也不在少数。
宁王落了难,这十个人眼看着统领自己的蒙泉走了,十颗心开始不安份起来,相互对视着,正想做点什么,毕竟刚才小常去驿站回来可是说了,宁王的兵将与皇上对峙,这明显是皇上会胜嘛,何况宁王现在又重伤。
他们知道一件事,在这样紧急的关头,若是将宁王给捕捉住,送到皇上面前,他们肯定能赏银万两啊。可是在这儿傻等着又算是什么事儿!
万一蒙泉不回来了呢,万一蒙泉也怀着鬼胎呢。不如他们先下手为强!
十个人中,有几个人已经冒出了鬼胎,宁王扫了扫眼前的人,泠泠一笑,他又怎会不知道他们的心理。
异地而处,他也会这么做。
何况他与这些人无情无义,就连被他厚待的曾鉴,都有背叛他的可能,又何况是这些根本不忠于自己的人。
只不过,以他的才智城俯,若是统领不成这十颗躁动的人心,还凭什么坐上宁王之位,凭什么想得到大晋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