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竟然还立在原地,他没跟殷云沂一起讨论战事?他没见着殷云沂?发出赦免命令的人,并不是宁王,是殷承尧?
宁王自始至终都没有应门?
当即,慕芸姿的步子就僵在了原地,脸上涌起复杂难明的神色,望着那始终紧闭着的房门,心头竟溢出千百种滋味来。
“小姐,盛黎没说错吧,宁王并不是个好人。您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他却连门都不给你开。要知道退这一步,皇上就会饶了你,可是他却连这一小步都不肯退……唉,看来还是皇上怜香惜玉呢!”
盛黎在耳边不停地碎碎念。
“闭嘴!也许他根本就没醒!”
慕芸姿扭头,咬牙切齿地瞪着盛黎,她眼眸血红红的,仿佛是一只被激怒的狮子。
平时这样说话,盛黎都会蔫了似地退下去,并不多言,可是今天竟然出乎意料之外,他并没有止声,反而来到跟前,凑到慕芸姿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那你想不想知道,宁王到底有没有真正醒过来?我们试试他,让你死心好不好?”
“你到底安得什么心?”慕芸姿扭头,丽眸对上他,看到男人眼中灼灼的得意之色,她内心自然是想知道宁王到底是死是活,可是又怕知道结果,怕自己那颗殷切期待的心,会因为这样的结果而渐渐趋冷。
“小姐先看着吧。”
盛黎突然离开她,大步而去,甚至走到了皇上的面前。
四下的侍卫一瞬间剑拔弩张,充满敌意地盯着他一举一动。
慕芸姿就看到盛黎,单膝跪地,说了一些什么后,殷承尧就让他平身,皇帝回过神来,略有意味地朝自己看来,慕芸姿就知道自己盛黎一定是打着她的旗号说的事。
“皇上,芸姿的这个护卫来路不明,请皇上莫信他!”快走几步上前,慕芸姿坚决地回道。
“朕觉得盛护卫有救你之功。芸姿,你如此说,岂非恩将仇报?”
殷承尧笑意盈盈,目光温和地看着盛黎。他站在自己王叔的门前半天,而且还有侍卫对他不敬,拉着他不让进,他依然沉得住地淡笑,这份气度令慕芸姿再次对他刮目相看。
盛黎已由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慕芸姿就感觉自己腰间一紧,扭头一看,却是殷承尧的手缠了上来,将她带到一边,任由盛黎做去。
慕芸姿就看到他从怀中拿出一样紫荆炮竹,她皱紧了眉头,看到守在宁王门前的护卫们已经拔剑相向,盛黎小心翼翼地平复他们,将紫荆炮竹放到了地上,抽出火折子,将引线点燃,接着便笑意盈盈地朝后退了几步。
“请皇上看清楚。”盛黎诡异一笑,指指地上之物,然后又朝门前看去。
这时候连蒙泉和清志都不由地紧张了起来,这炮竹是对着天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伤到还在屋子里面的宁王,可盛黎那满怀自信的眼神,令他们心中难安。
“滋滋滋”……
只听到一阵响声滑过,那炮竹骤然一声长啸,朝着天空迸然击出,空中散发出一阵浓浓的硝烟味,慕芸姿捂了捂鼻子,别开了脸去。
“……咳咳咳!”
下一刻,突然听到一阵压抑至极的重咳声,那样痛苦沉闷,仿佛已是尽最后一息力量般。
场中的人纷纷滞住了呼吸,整座宅院里面,无一不是一片寂静之音。
盛黎将这一声炮竹放过之后,便收了起来,他像得胜凯旋的将军一样,飞快将那紫荆炮竹拔出来,单膝跑在皇帝面前,将炮竹敬上,带着微笑禀道,“皇上,以后定然还会用得着这东西的,请皇上收下盛黎这番心意。”
他的话声一落,顿时宁王那边的人已经纷纷跃跃欲杀!
盛黎手中的东西,等于是掌控了宁王的命脉一样。凭什么他手中的炮竹一响,宁王便会通不欲生。
蒙泉更是双目眦欲裂,眼睁睁地看着伊全把炮竹接了过去,喜滋滋的模样。他不甘地看向慕芸姿,盛黎可是她的护卫!
只是慕芸姿的目光菲然,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蒙泉朝四下施了个眼色,立即有人进了屋去,不多时候,里面的人出来,来到近前回道,“宁王请皇上进屋,闲杂人等请回避。”
意味很明显,只准皇上一人进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殷承尧会提出异议,甚至是一定要带人进屋的时候,他竟然一转身,朝着伊全慢悠悠地说道,“不了,既然王叔身子不适,朕也不打扰了。伊全,摆驾回宫。”
说罢上来牵住慕芸姿的手,便朝外而去。
“王妃娘娘!”蒙泉赶紧上前来,想要阻止慕芸姿的去路,只是被殷承尧一个目光给止住了。
“王叔如今身子有恙,自然无法满足芸姿。朕不忍芸姿守活寡,‘王妃娘娘’一说,暂且保留,蒙泉你还有何话说?”
言下之意已明,慕芸姿已不再是宁王妃了,你叫谁呢!
蒙泉的脸色显然是很难看了,他偷眼看慕芸姿,只见她神色木然,顿时心中也有些不安。毕竟刚才她差点被杀头,可全院子里面的护卫,没一个肯出来说情,任谁的心也要渐渐凉了的。
“摆驾。”
殷承尧不屑再多逗留,这一次来宁王府,知道宁王活着,并且似乎有了掌控宁王之法,这就足够了。他看看盛黎,忽然觉得慕芸姿的身边,还是高手云集的,此人尚可以用。
直到皇帝的驾辇渐行渐远,蒙泉才从无尽的忧虑之中回过神来,听到手下来报,他赶紧回到宅院去见宁王。
“人都走了?”
隐在一片纱账之中的男子,声音清冷而虚弱。
“是。”蒙泉垂眸答道,王爷此刻身子虚弱,即使毒解,依然无法自理。
“役灵堡……真厉害呵。”
听到男子痛苦的声音,蒙泉扑嗵一声跪在地上,“王爷恕罪,属下一定抓住役灵堡的主谋!”
在为王爷解毒之时,那名役灵堡的小喽罗已经死了。线索就此断了,他们在全力查找。
只是蒙泉顿了顿,瞬间恍然,惊异地抬眸看着纱帐,声音微抖,“王爷的意思,莫非是盛黎?”
“那炮竹响彻……本王犹然受控于役灵堡……”
纱帐之内传来深深的叹息之声,蒙泉听了面上难堪,莫非王爷的毒并未全清除,还留有役灵堡所下的余毒?盛黎在府外面救了王妃,如今盛黎又帮着皇上试探王爷,那么王妃是不是已经背叛了王爷?她已经不可信了?
“盛黎是役灵堡的人,你替本王查清楚他!”
殷云沂蓦地自纱帐之内探出身体,削瘦的身子包在一片雪色的中衣之下,面色更是惨白如纸,他青丝凌乱铺散在榻上,惊心的黑发与雪色相融,触发出一抹绝丽的美。
蒙泉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一声轻咳传来,这才忙收回目光领命,“记住,莫要伤了王妃。”
殷云沂淡淡地提醒,面上无悲无喜,仿佛是在说一句云淡风清的话。
“可是王爷,王妃已经与皇上他……”
“你所看到的可能并非是真相。”殷云沂从榻上坐起来,目光沉幽深潭,“刚才她就要被斩首,本王无心力救她,已经欠她太多,莫非还不许她另有选择么。”
“可是王爷的毒已经解了,不需要多久,王爷强壮将盛过皇上,王妃她不应该背叛王爷!”怎么样也是王府家养的,当初如此忠于慕芸姿,如今他最终选择的还是王爷。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出去。”
被王爷给驱出了门,蒙泉压住满腹的委屈,这就着人去查盛黎。
依着身边侍候着的护卫,殷云沂勉强喝了一盅粥,脸色好了一些,便将志清叫到了身边,“蒙泉身上的毒,可好了一些?”
“听说夜里还会发作。”志清小声回道。
“那么,关在府中的俞封阳呢?他可活得好了?”殷云沂第一次醒来后,便听说了蒙泉擅自将俞封阳救了,为他解了毒,关押在了府中。
这个俞封阳可是罗象国的特使,听闻在罗象国地位不凡,他已经叫小常去细查了,既然此人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没理由不利用一番。
蒙泉受制于碧桃的毒,自然是要为她服务的。
宁王理解他保命的急切,只是这样的人用到了最后,生死抉择下,还是会以他自己为重。要么将此人剔除,要么将他体内之毒剔除。
“一切安好。”志清回道。
“相府可有异动?”
“并无。”志清低眸道,眼看宁王目光幽冷,他赶紧说道,“听闻赫连碧华被禁了足。”
“你去,将俞封阳身上的可代表其身份之物拿出来,交到相府,务必给赫连碧华看到。”想了一下,殷云沂说道。
“王爷,这恐怕会被人发觉吧,若是被皇上知道是咱们藏起了俞封阳,到时候……”
“你以为现在皇帝不知道么?”殷云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此刻连苍色的唇瓣都带着殷红的鲜色,看起来带着几分阴鸷几分莫名的阴柔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