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色如珀。
冉嘉儿心满意足地摸着“微凸”的小腹,美滋滋地说:“谢谢学神请我吃大餐。”
杨若洋不解:“刚刚在吃了一路的街边小吃,也算大餐?”
“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重要的是全都很合我的心(胃)意(口)。”
“你喜欢就好。”他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宠溺。
“嗯嗯!超喜欢的!”她对着他笑,明媚动人:“虽然上海也有卖咱们家乡这些小吃,但吃起来总归不太地道。说不出是什么,大概是……少了点家乡水土吧。”
他只看得心动,突然语塞,过了十几秒才说:
“哦,其实,我不怎么在外面吃这些的。”
哎,成功地把天聊死。好在冉嘉儿也是典型的“问题少女”。果不其然,又问出了那句:“为什么?”
“一般的话,都是我妈自己在家做这些小吃的。后来上大学、工作,我妈也会经常给我寄。只不过工作也忙,有时候顾不上吃,就坏掉了。现在也不怎么让她寄了。”
“啊!太可惜了。那以后有机会再去你家蹭蹭阿姨的手艺。”
话说出口,冉嘉儿突然觉得不妥。凭什么自己就能去随便去他家吃他妈妈做的饭呢。她正郁闷自己为什么会有张比脑子快的嘴,却听他干脆地应了一声“好”。
冉嘉儿愣了一下,平时的小机灵现在完全用不上了。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她随口问道:“我记得你家里除了妈妈,还有个弟弟吧?他现在怎么样?是在上学还是工作了?”
杨若洋的眼里突然暗了下来:“我弟,去世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儿。知道的人不多。”
冉嘉儿正懊恼自己为什么乱问的时候,他已经岔开话题:“以前上学的时候,只看过你唱歌跳舞,没想到,你还会弹钢琴。而且,弹得真好。”
冉嘉儿有些小得意:“低调,低调。主要是以前在学校要表演钢琴比较麻烦。哎。说真的,其实就是我家里人希望我能多学一门手艺。毕竟,以我的理科成绩……堪忧。”
“嗯,考虑周全。”
“嗯?周全?你太坏了。哼。至少我以前还靠着这门弹琴的手艺去给人家婚礼表演过,赚过学费呢。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每次在婚礼上都会因为太感动了,哭得比亲友还大声,呵呵……老板就不满意了。”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没说,由于总在婚礼上被人搭讪要电话要微信要各种联系方式,老板不得不辞了她。
“后来很久没弹了。反而是正式工作以后,才‘重操旧业’。毕竟,一个不懂文艺的营销人员不是一个好的写材料小能手。”
“挺好的,能在工作之余保持自己的兴趣爱好。”
“兴趣爱好?算了吧。工作之后,我的兴趣爱好就变成了‘睡到自然醒,放假别找我’。”
“我也是。”
冉嘉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正好对上他的眼光,眼含笑意,嘴角勾起微微上扬的弧度。她却知道,对于不怎么爱笑的他来说,这已经是最肆意的笑容了。
她突然觉得心跳失控般地加速,只好随口说了句:“才不信你呢。学霸不最自律的嘛。不是想着学习、工作,就是运动。”
“不止。”
冉嘉儿扁扁嘴:“哦,忘了,还有想着谈恋爱。”
“差不多。”
烦人。
冉嘉儿不作声了。杨若洋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于是两人一起安静地走着。
等到她家门口的时候,杨若洋才开口:“明天……需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了。明天要化妆什么的,我怕你等太久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嗯,那行吧。九点就开始了。”
见他好像没有其他话了,冉嘉儿只好说:“那…我先上去了。明天见。”
杨若洋点点头:“早点休息。”
(二)
冉嘉儿躺在床上,朝着天花板放空。
更确切地说,是放空自己,想着杨若洋的事。
在得知他弟弟过世的那一瞬间,她是错愕的。
杨若洋是单亲家庭,弟弟小他十一岁,智力和身体发育都有问题。她听过一些传闻:有人说他弟弟是捡回来的;但也有人说这是杨妈妈和别人的私生子,毕竟她已经与杨爸爸离婚多年了。
可是不管真真假假,冉嘉儿曾经看到的都是杨若洋对这个弟弟的无比疼爱。初三那次被班主任训话后,她曾问过他为什么想当科学家。他想了很久才回答:“我有个智力和行动都不太方便的弟弟。”
“啊,抱歉,我不知道……”这是冉嘉儿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弟弟。
“不不不,你不用道歉。我很少和别人说过我弟弟。以前不说,是觉得有这样的弟弟怕丢脸;有一次他差点儿走丢了,我才发现是我离不开弟弟了。”杨若洋说着说着,反而浅笑:“后来,不太想说,更多的是为了保护他。”
“所以,想当科学家就是为了他?”
“嗯。我想设计很多智能的东西,可以帮助更多像他一样的残疾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学习和工作。”
“但为什么不是选择当一个医生呢?”
“医生的努力,成功的话,有时候可能仅限于某一个个体或者某一个特定范围的群体。我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知识与能力,让大多数这样的人都能正常生活。或者说,即使他们在不改变自身身体情况,也能够借助外界的力量去过好自己的人生。”
当时冉嘉儿看着他,内心有些复杂。她是觉得肃然起敬的,但她并没有与他相同的经历,又很难能够与他那种想法产生共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是家里那对双胞胎弟弟有事的话,她也会不顾一切挺身而出。
如今,他弟弟不在了,他应该很伤心吧?是因为这样,他才放弃去当科学家的梦想?
那么久不见的这些年,他经历了些什么,才让他好像比以前更难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