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老师？”
他回过神来：“噢，我真的没想到。其实只是过来碰碰运气。因为你这几天也没有回微信，怕你回来太忙了。”
冉嘉儿朝他挥了挥手中的旧手机：“我太大意了，把手机落在上海没带过来。刚刚我家里人才给我临时找了部手机，就看到你发的微信了。真巧。”
杨若洋的身后，是下午四点的阳光流泻在石板小路上，染出一片橘黄。一时之间，冉嘉儿有些恍惚。
“你们‘见完家里人’了？”
“你们？”她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他可能指的是她和弟弟们：“还没。我爷爷住院了，我们要轮流去照顾。”
“那你‘方便’一个人出来？”
“额？”杨老师今天怎么说话怪怪的，她没多想，只说：“有什么不方便的！都是自己人。”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但杨若洋那张俊朗的脸上似乎真的出现了一些落寞，她只好问：
“杨老师？你喊我出来就问这些啊？不是说带我走走？准备带我去哪儿？”
“嗯……”他努力调整了一下，想了想：“先不说，跟我走。”
冉嘉儿欣喜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此行会往哪里，但只要是杨若洋，她总是无条件信任。
“杨老师，为什么你会突然回来？”
“上次跟你提到的学校校庆，我回来参加。”
冉嘉儿美眸一转：“所以，你今天要带我去学校咯？”
杨若洋宠溺地笑着点点头，“不过，我会带你走一走其他路线到达。这条路线可以让你领略一下现在的S市市区。”
S市虽说是一个地级市，但其实是由五个市辖区和两个县组成。人们口中说的S市是指中心辖区，也就是他们所在的市区，但这里其实更像一个小镇。
阳光下的S市，林立着高楼大厦，但一些有着本地特色的古老民居仍保留着，成为游客们的观光打卡胜地。剧院、博物馆、大型商业综合体等等也沿着市区中心建了起来。尽管看过了黄浦江边的繁华，但对于家乡的变化之大，冉嘉儿仍然十分兴奋，化身“问题少女”：
“这里原来好像都是很破旧的平房吧？没想到现在居然变成这么大的花园广场了！”
“那边原来是坑洼地吧？野草丛生的。以前好多人说那边有大蟒蛇。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篮球场。”
“啊……那片！那片！现在都变电梯楼了呀！”
她提了几十个问题，杨若洋总是笑着耐心一一解答，就像从前帮她解答理科问题一样。
盛夏近黄昏，碧蓝的天空映照，微凉的风吹动燥热的空气。两人穿过大街小巷，渐渐向目的地靠近。杨若洋察觉到她的脚步逐渐放缓，问道：“怎么了？”
冉嘉儿抿抿嘴，低声说：“大概是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吧。”
他莞尔，轻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有我在。”
冉嘉儿楞了一下，想起两个人初中一起去参加竞赛时，她独自在房间被吓死，他也是说了这句话。哎，冉嘉儿你怎么回事，他有“女朋友”的，还是别陷进去了。
杨若洋见她发呆，叫了她一声。她微微低头，把一缕头发捋到耳后，只答了句“知道，走吧”。
可当“S市第一中学”六个大字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冉嘉儿心情有些复杂。杨若洋从背包掏出学校的通行证给门卫：“大叔您好，我们是来参加节目彩排的。”
门卫大叔看了看通行证，又端详了一下杨若洋，问：“小姑娘的呢？”
小姑娘？冉嘉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忘了带，她也是参加节目的。您放心，实在不行打个电话给李校长，让他……”
“行行行，进去吧。”
两人走进学校，冉嘉儿向他使使眼色，窃笑：“没想到‘学神’杨老师也学会说谎了。”
他把通行证挂在脖子上，神色坦然：“我没有说谎。”
呵～杨老师现在骗起人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了。冉嘉儿懒得跟他抬杠，好奇地环顾着四周的一切。
杨若洋抬腕看表：“走，带你去看看球场日落。”
“你不是要彩排吗？你去吧。我自己去。”
杨若洋停下脚步，明亮的眼睛看着她认真地说：“你会迷路的。”
“……”
“放心，还有时间。”
（二）
夏天的暮色总是来得迟一些。将近六点了，但天还是很亮。
“球场扩建了吧？”
“对，以前就是五人场，草坪也不好。现在七人场，人造草坪，平整柔软，踢球的脚感很舒服。”
“以前观众席都是简陋的阶梯，同学们席地而坐。哪有现在这么漂亮、五颜六色的座椅。”
“跑道也不是以前那种沙土铺的了，跑起来都是尘土。”
冉嘉儿安静地凝视远方，嘴角微沉，许久，才长叹一声：“一切都变了。”
他看着她的侧脸，黯然：“一切又都没变。”
她转头看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不动神色，却被一种奇怪的情绪萦绕心头。只好另辟话题：
“要跟我一起去彩排吗？”
“噢对！我都忘了问你，你要表演什么节目呢？唱歌？还是跳舞？”
“你说的，都是我不会的。”
“那你会什么？”冉嘉儿恢复了笑意，“不会在上面表演解数学题吧？还是画立体几何？”
“代表往届优秀毕业生，给学弟学妹们做报告。”
“……”额，十分优秀的一击了。
“不过你说的这些，倒是可以考虑。”
冉嘉儿撇撇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到大礼堂。大礼堂灯火通明，已经扩建成多功能的综合性舞台，许多学生们正在忙碌表演的工作。她选了离舞台不远的座位坐下来。杨若洋单手撑在舞台翻了上去，哇塞，这身手。
他在台上与学弟学妹们演练走位、流程和灯光音效，她坐在台下静静看他。仿佛又回到中学时代，他常常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是自信的，骄傲的，很……迷人的他。
他说，一切都没变。确实，他还是那么优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