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怎么,又有什么事?”
此刻位于裂月之地的女子依旧在那奕棋,只是这回,女子手执的黑子已有了一丝压制之势,白子隐约之间略微陷入了不利。
若是仔细一数,就会发现黑子多了白子两颗,也就是这多出的两粒棋子,使棋局开始向女子这边偏转,倒也是颇为不易。
而这时,她的对面多了一个身影,白色的发丝,灰色的袍子,劲挺的身姿下暗含死意,如同半只脚踏入坟墓一般,可却迟迟未死,似乎什么吊住了性命,保住了一线生机,好似半生半死,倒也是颇为诡异。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看来你与我倒是有缘,事情办的怎么样,白泽那厮可曾告诉了你什么?”
女子手拿黑子,嘴角微笑,看着眼前的白发灰袍,如同看着自己的后辈。
白发灰袍看着这位在幕后执掌大梦一脉的二代镜主,思考了许会,然后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山海蝶飞往了极西之地,重瞳世家将有大变。”
“我知道了”
女子看着白发灰袍,随后又盯着落了一子,然后说道:“你看来真的是要回去了,只是不知道再次见面会是何时。”
灰袍的白发苍苍,如同雪渍一般,似乎在表示内心的无奈与凄凉。
“终有一天,我们也许还会见面,但前提是你没死。”灰袍似是看了一眼女子。
女子叹了口气,说道:“因果,因果,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岂是吾辈所能改变,讲究的不过缘分二字,缘是天定,分是人为,道友,你好自为之。”
“有时候,我看不透你。”灰袍的身影出现了一刻的虚幻,但转瞬又凝实了。
“我又何尝看透过你。”女子再奕一子落入棋盘,发出了一声脆响。
“你动摇过吗?”灰袍站起身,看向了远处无尽的虚空。
“是人就会动摇,我又何尝没有动摇,令我动摇的事有很多,但现在很少很少。”女子说道。
“我希望你可以再动摇一次。”灰袍说道。
“为何?”女子再次拿起了棋子,只是这回手中的黑子变成了白色。
“我的未来败了,我希望能为后世留下一抹光亮。”灰袍淡淡的说道,如同在复述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有的人纵使殚精竭虑也难以令世界动摇半分,有的人却因一念之差令世界翻天覆地,道友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担待不起。”女子低声笑骂道。
“他有让你动摇的资格。”灰袍说道,只是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你就这么信他。”女子笑着说道,笑容还是那么的恬淡,她当然知道灰袍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我留下了很多东西,做了无数的铺垫,这不是信不信,而是绝对的把握。”白发灰袍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可质疑的力量。
“但愿吧,不过我不想赌,你知道的,人是会变的,岁月可以改变一切。”女子的笑容也是收敛了,脸色郑重的看着白发灰袍。
“人是会变,也包括他,但现在,我选择了相信。”
不知为何,听了这句话后,女子虽然不为所动,但整个裂月之地突然如同地龙翻身一般,出现了很大的动荡。
那些随处可见的新月之影一一消失不见,上空徜徉的因果丝也似感受到了什么,一一遁入地面,就好像整个裂月之地空了一般。
“罢了,一个病秧子,也谅他也翻不了什么风浪,信你一次又有何妨。”女子深深看了一眼这个不知来历的白衣灰袍,眸光里透露着陌生以及那不可捉摸的情绪。
“曾几何时,我也曾怀疑你的身份,不过后来我放弃了,你可知是为何?”
女子端起了一壶茶水,倾倒在了二人身侧的茶杯内,一杯半满,一杯全满,全满的是白发灰袍的,至于半满的那个茶杯,她随手就将其内的茶水倒在了地上,顿时那无数的新月之影浮现而出,同时那遁入地底的因果丝再次飞上了天空。
然后女子看到一切恢复原样,满意的一笑,随后摆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白发灰袍喝茶。
白发灰袍看着眼前盛满了滚烫茶水的茶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端起了茶杯,喝起了茶水,只是端起茶杯的时候,手上多了几个肉眼可见的水泡。
随后手指轻抚起了水泡的位置,过了许会,水泡消失不见。
不过外部的伤害虽然容易愈合,但内部的伤害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灰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才会用这种方法给自己使绊子,但灰袍不在乎,因为灰袍很清楚,只要眼前这位答应了,那么未来也就不用灰袍来担心了,毕竟它已接过茶杯,就代表它承了因果。
“说实话,这事我本就不想管,你在意他的生死,我可不在乎。”女子悠悠说道。
“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会请你护住他的性命。”
灰袍缓缓说道,眼前这位的不理世事,当初它与女子的第一次见面就已经一清二楚了,当真是什么都不在乎了,或者说能令她在乎的太少了,要不是与女子有一点交情,估计还未开口,女子就会拂袖而去。
“对了,要我帮你也不是不行,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女子笑着说道,似乎问出这个问题后,也算了却她的一桩心事。灰袍听到女子想要问问题,也就略微挺直了腰板,郑重的说道:“若不触及秩序,我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相识这么多年,我还从未问过你的名字,可否告知一二,还有你是男的女的,长什么样呀,我好奇好久了,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女子低声问道,好像问的问题有点见不得人。
灰袍明显也是愣了一下,本以为是多么大的问题,没想到啊,就这。
“你就想知道这个?”灰袍反问道。
“就这个,反正现在未来掌握在过去手上,过去的一切对于你来说是既定的历史,但对我来说可不是这样,我可不想因为知道了什么不想知道的,再次陷入红尘漩涡,何况我真正想知道的,你认为你开的了口,问都问不出来,相信你也不想我做出什么特殊的举动吧,我在乎的不多,也就这点东西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女子捻起了一粒黑子,再次自顾自下起了棋。
灰袍觉得此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略微思考了一会,恢复了真容。
只见她生的无尘无垢,如琼枝一树,尽得天地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一隅,唇似绛点,月眉星眼,双目晶晶,月射寒江,身段轻盈,仪态可观,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女子看着灰袍,也是蒙圈了,相知这么多年,她虽然对于灰袍是男是女也是有所猜测,但是见到灰袍的容貌还真是头一回,没想到,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顿时,她感觉内心的某种幻想碎了一地,简直见鬼。
“相知多年,这还是初次见面,晚辈叶思然,见过二代梦天镜主。”
说罢,对着落红雨恭敬拜道,仪态举止,落落大方。
落红雨也明白叶思然这一拜,完全是出于她这些年对她的帮助,她完全有资格受这一拜,所以也未太惺惺作态,所幸就大方的接受。
“没想到,你真是女子。”落红雨看着眼前的棋盘,深深的出神,别问她在想什么,纯粹就是满心的期待顿时化为了乌有,本来还抱有一丝的幻想,现在没了,失落到家了。
“罢了,后世出了你,我也是放心了,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不过我只能帮的了他一时,他的病,我只能说无能为力,想必你也是很清楚的。”
许是知道叶思然是女子,落红雨的语气也是放软了不少。
叶思然臻首轻点,表示理解,并说道:“他身为护道人,自然也要经历一些事情,你用不着操心太多,只要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就够了。”
“可他护的又是谁的道呢?”落红雨似是想到了关键性的东西,只是提了一句。
叶思然一声轻笑,似是放下了一切,如释重负的说道:“你说呢,反正他不再是我的护道者了。”
“可惜了,若是师尊还在,我定然会说服他,让他收你为弟子,继承他的衣钵,你比我更有这个资格担任梦天镜主,你身上的梦道气息是我见过仅次于师尊的人了,我与千璇远不及你,即便现在的千璇是道主。”
落红雨觉得可惜,叹了口气,不是她不想修梦道,纯粹就没那天赋,即便她落红雨是二代梦天镜主。
“可惜,我并不是,但过往的我曾做过,我也曾是梦天镜主,所以我是你的后辈,但终究还是来晚了,我现在不是了,我也厌倦了,剩下就交给你了。”
叶思然对此只是表示她尽力了,剩下的就不再是她应该管的了,她也不想管了,岁月可以改变很多,但有些东西却是岁月无法改变的,即便她来自未来。
“你走吧,此间人已非彼间人,他日再见,你也不再是你,终究是有缘无分,你的因果丝我会保管好,未来也许我们还是朋友,但现在不是了,再见了,我的挚友,我的后辈。”
落红雨看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女子,显得有点感伤。
“若有一日风云起,随君一场渺天地,再见之时,我已非我,但你依旧是你,道友,日后再见吧。”
说罢,叶思然再次掩盖了容貌,离开了裂月之地,走的无比利落,没有一丝眷恋。
现在,裂月之地再次只剩女子一人,一如既往……
此刻的妖界,佑天光与逍遥智心依旧在赶路。
“木头,我们这是到哪了?”逍遥智心问道。
佑天光听到逍遥智心给自己起了一个实在不咋地的绰号,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不过佑天光还是看了看路上向妖族要到的地图,对比了一下地形,看着眼前这个一望无际的海洋,发现跟地图上的地形有点对不上,觉得有点烦躁的佑天光只能敷衍的说道:“应该是快了。”
没办法,妖界地形多变是常事,这海,嗯,应该是最近才产生的吧,不对,总感觉有点眼熟,好像在那见过。
“我说木头,我总感觉这地方怪怪的,觉得有种灵魂会被勾走的感觉,要不我们绕道吧,等等,我们怎么入海了,木头,人呢?不会是因为我给他取绰号把我给撇开了吧,这么小心眼的吗。”
此刻的逍遥智心突然发现佑天光消失了,顿时有点慌乱,看着眼前漫无边际的,却幽深无比的海水,她发现海水里布满了钓钩,鱼钩上穿插着各种物种,有的还是活物,在无力的挣扎着,但大多都由于流血过多,死掉了。
遇到这种怪事,逍遥智心也是不敢妄动,只能指望自己身上的奇山项链,以及分开后的佑天光能够及时找到自己。
相比于此刻逍遥智心的慌张,佑天光倒是显得风轻云淡。
此刻他的手紧紧捏着那条带着鱼线的钓钩,眼神犀利的看着不远处提着钓竿,急着把钓竿拉回来的浑身长着棕色长毛,几乎看不到眼睛的如同不倒翁般的矮胖身影。
要不是他及时察觉,估计那个钓竿会亲自把毫无防备的逍遥智心撕成碎片。
为了防止逍遥智心被暗算,他只能亲自将逍遥智心送走,现在他估计某人正在原地不知所措呢。
就连佑天光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钓海翁,倒也是颇为意外。
估计他现在站的地方就是钓海翁的地盘,钓海。
这让他不由得回想起曾经路过龙族的庙宇看到一幅壁画,利用重瞳进行回溯,发现了过往的传说的一角:曾经龙族与凤族征战不休,打碎了宇宙鸿荒,其中龙族也因此得罪了钓海翁,无数龙族接连被钓海翁钓杀,而后龙族因祖龙的离开,被迫与钓海翁讲和,签订了两族合约。
所以,他对于钓海翁也是有一定的了解,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在钓海翁出手后,及时利用重瞳捕捉到钓钩的运行轨迹,并出手拦下。
“重瞳,放开我的钓钩,不然你会后悔的。”
眼前这位矮胖身材的钓海翁警告道。
“听闻汝之一族以神念著称,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竟能识破我的见面曾相识。”佑天光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敬佩,显然,他对于钓海翁这个族群的天赋是无比肯定的。
“哼”
眼前这位钓海翁对于佑天光的肯定脸色也是略微缓和,但依旧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