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你既然刻意把你的佩剑亮出,那必定是有事求我,说吧,何事求我,放心,我好不容易活过来,你身为我的兄长,这点面子还是可以给你的,毕竟血缘关系在那,我再不想承认也是没办法的事,何况,你身为一个大老爷们,做事这么拐弯抹角的作甚。”
左夜灰表示自己有点不满,感觉自己的兄长在自己面前不断客套,让他很觉得没点意思,似乎自己欠他钱一样,说话都没有主动权了,虽说他也没心情帮他。
“我果然和你合不来呢。”佑天光笑着说道。
“哼,当初的我们可不是这样,要不是那件事,我俩也不至于会这样……”说到这,左夜灰闭上了眼,似是在回忆往事。
佑天光似乎是想起什么,也收敛了笑容。
“当初,我俩本就没得选择,但现在,我们却有的是机会做出选择。”佑天光劝说道。
“可当初,你选择了逃避,你当了逃兵,你让我挑起责任,现在,你不逃了,要面对了,晚了,回不去了,我厌倦了,我现在就是一个游离于时空外的孤魂野鬼,我现在只想看着岁月变迁,管什么世事沉浮,我不想再面对当年的苦痛。”
左夜灰的面容变得越发狰狞,似乎是想起了令他无比愤怒的却又难以忘怀的过往。
“是,当初的我是当了逃兵,我是背弃了诺言,可那是事出有因……”佑天光看着左夜灰眸中带着些许歉意,毕竟当年的事,他有着很大的责任,但他实在是难以启齿,只能紧紧的咬着牙,不发一言。
“逃兵就是逃兵,哪来那么多的借口,若有这闲情逸致,还不如多干点实事,真是白瞎了你左眼的重瞳,你个废物。”左夜灰不屑的说道,字里行间中对于佑天光有着浓厚的鄙夷。
看到佑天光始终不发一言,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左夜灰顿时觉得心头一软,不知为何,止住了往下说的欲望。
“你还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我听着呢。”佑天光问道,语气中带着委屈。
“没了,对,没了,我现在除了对你的怨恨,我就一无所有了,我就是个孤家寡人,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我为了这天等待了多少日月,我为此付出了多少,我一直在等你,可你却一次次的辜负了我的期待,我本认为我的兄长会回来的,可他死了,死在了我的心里,我亲手埋了他,我已经不指望你了,我死心了,你让我很失望,现在你又在这扯些有的没的,抱歉,我时间宝贵,没空搭理你,你好自为之吧。”
左夜灰不知为何,显得越发歇斯底里。
“那你又是为何来到这里,别告诉我这是巧合。”佑天光说道。
“我本来不想到这的,这个时间点与我所要去的相去甚远,我只是想见证一段失落的历史而已,结果呢,回溯的时光太过久远,我被阻断了,我又不想改变什么,回到过去怎么这么难,现在我又不知道要如何回去,只知道我只要在这个时空待满三年,时空恢复正常流动,我就会自然回到本已预定好了的时空,要不是在穿梭时遇到了意外,你以为我想见你啊,哼,笑话,若是你的从前我还有点兴趣,至于现在,我只能呵呵了。”
左夜灰别过头去,就是不看佑天光的眼睛。
“回到过去本就是一种错误,你的见证,会影响历史的变革,了解历史的你虽会遗忘,但难保会残留些许印象,纵使你无力改变,但这段历史会引导你做出改变,恐怕你到时会追悔莫及。”
佑天光显然有点担忧。
“但无论怎么说,灰,你都是我的弟弟,所以接下来这段时光,还请你老实一点,我会看着你的。”
佑天光一字一句吐字无比清晰的说道。
“过去无法改变,既已发生那就是既定的事实,未来根据既定的事实进行为数众多的变化,活在过去的人啊,你留下的只是回忆,身处当下的人看着过去永远模糊不清,他们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过去只不过是无数人嘴中的谎言,可靠又不真实,就好像你在我面前,显得淡漠而又疏离,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熟悉。”左夜灰说这话时的神态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伤感。
“人都是会变的,没有谁能够从一而终,灰,你偏激了。”佑天光说道。
“不,我不会变,更没有偏激,无论过了多久,我都不会变,岁月磨灭不了我的真性,更打消不了我的气焰,无论如何我都会说到做到,我曾说过我会回来的,纵使是死亡也打断不了我归来的步伐。未知生,焉知死,我既知死,那这生,便是永生,谁都不能阻止我前进的脚步,我的道心足以磨灭一切艰难险阻,敢阻我道者,夷灭就是。”
任谁听完左夜灰的这番话都能听出他话语中浓浓的决心和刻骨的杀意,仿佛在这一瞬,尸骨成山、血流成河。
佑天光听到左夜灰的这句话时,眸子内闪过一抹忌惮,但随之就送了一口气,仿佛了却了一番心事,如释重负的佑天光默默地从储物袋内掏出了一柄满是锈迹的剑给了左夜灰,脸上满是轻松。
只听佑天光说道:“你既有如此决心,那我便放心了,这把剑我虽不知真名,连剑主的来历都不太清楚,但是它确实是一柄好剑,只是未显露出真正的锋芒,有人嘱托我给这柄剑找一个合适的传人,思前想后,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不过,你既然来了,那这把剑就归你了,想必以你之能,激发此剑的威能,不在话下吧,若你不愿那就算了,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将此剑归还原主。”
说完这段话,佑天光有点期待的看向了左夜灰,显然他对于左夜灰很看好。
看着手中这柄满是锈迹的剑,左夜灰罕见的沉默了,他并没有与佑天光多说什么,只见他左手轻弹剑身,顿时剑身上的红色锈迹如同雪花般不断下落,显露出翠绿的剑身如同一节翠玉,绿的纯粹,绿的古朴自然,但虽震落了极大部分的锈迹,仍有一两块极小的锈迹无论如何都无法弹去,似是自晦一般,使翠绿的剑身因此黯淡不少。
“果然,你不是他,你也不是这柄剑最好的主人,但你确实是现在最适合掌握这柄剑的人。”
佑天光有点失望的说道,显然左夜灰此刻的表现,有点辜负了他的期许和热情。
“这柄剑,你真不知道曾经的使用者是谁吗?”
左夜灰看着翠绿的剑身,翠绿的剑身倒映着左夜灰的身影,如同映射着他的心灵。
“知道也不知道,我从未见过他,可他却认识我,见过他的人都忘记了他的身影,关于他的一切,如同旧时代的纤尘,被人遗忘在最为黑暗的角落,关于他的记忆,我所记得的只有当初那份微不足道的诺言而已,也仅此而已,剩下的都被我镇封在了忆念峰中的某块石头里了,你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哪里去找找。”
佑天光看了左夜灰手中的那柄剑,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但实在是想不起任何东西,只能作罢。
“这柄剑很不凡,拥有此剑的人想必曾经也是不简单,可惜不能与之相见并切磋一场,倒是平生一大憾事,但现在名剑自晦,真名不显,如同宝珠蒙尘,难放光华,想必此剑之主应是剑心崩毁才把此剑交付与你了吧,与其说是让你找个帮他传人,还不如说是让你继承他的志愿,那你为何又将此剑送与我呢?我可不认为你不知晓剑的主人的用意。”
左夜灰不断把玩着剑,显然他对于这柄剑还是很满意的。
“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要把这柄剑交给你,也只有你才能活着把这柄剑交给那个人,你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我还是信得过你的,而且这虽然不是你想要去的时代,但却是我最想要让你看到的时代,我即将通过过去的种种改变未来,影响未来的走向,纵使成功了我也是重伤垂死,我临终前,我恳请你拿走我的左眼,希望在遥远的未来,我的左眼可以成为你的助力,也算弥补一下我曾经的亏欠。”
说到这,佑天光朝左夜灰笑了笑,那笑容似乎让左夜灰想起了那个炎热的午后,身为哥哥的佑天光笑着摸了摸年幼的左夜灰的额头,自此一去不返……
“你……”
左夜灰瞳孔微缩,一双重瞳闪过一道可怕的光,可随后就黯淡了下来。
“原谅我,这是最后一次。”
佑天光伸出左手,还不等左夜灰进行抗拒,就将左手放在左夜灰的头上轻轻摩挲,可随后就被左夜灰给轻描淡写的拍开了。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你,她很想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左夜灰眼中罕见的闪过一抹柔和,但随后就是满眼的悲伤。
“我知道。”
佑天光往前走上五步,与左夜灰分身相错,而后转过身去,看向了左夜灰,语重心长的说道……
与此同时,一个幽暗、低湿、的牢房里,一位身着素白衣裙的女子双手抱膝,背对着牢门,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女子默默地数着:“三千六百三十一,三千六百三十二,三千六百三十三,三千六百三十四……”
当她数到“三千六百七十七”时,月上中天,一道月光透过牢中的窗口倾泻而下,照耀着女子细瘦的可见肋骨的身子和骨节嶙峋的手指以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
女子并未在意她的身体,只是借着这一刻的月光,默默的从裙底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风铃。
看着风铃上因为过多的摩挲产生的旧痕,女子心满意足的笑了,发出了低哑的笑声,纵使是在牢房里也无法阻止她低哑的笑声,笑声的低哑如同一把钝刀划在了木板上,是人不由得感到凄怆、伤感。
女子的素白长裙上沾染着点点黑褐色的痕迹,细瘦的小腿上有着一道道早已愈合的疤痕,似乎是在昭示着自己这些年所遭遇的苦痛。
可女子并未在意这些,这漆黑之地又有谁会在意这些呢。
此刻的女子只想借用这不多的月色,好好看看这个小小的风铃,仔细回想那个略显寂寥的清晨,一个少年走进牢房,看着遍体都是伤痕的自己缩在角落里,而后郑重其事的把这个小小的风铃递给自己,并声称自己终有一天会带自己走的誓言,少年是笑着走的,那让她觉得无比动人的笑容,女子头一回认为这世界上不仅有黑暗,还有一抹光芒给这世间带来一抹亮色,让本已沉寂的她多了一丝对于世界的期望。
少年就是少女内心中的光明,望着风铃,少女想起了曾经。
即使就这样过了很多年,这个风铃也从未离开少女的身旁,即便是因此闹过许许多多的误会,但少女并不在乎,只是报以微笑,淡淡的解释。
少年依旧年年过来看望自己,只是少年从来没有说过话,也没有提起那个风铃,只是与自己面对面笑着,她知道少年有了心事,可她没有多问。
有一天,少年来到自己的面前,跟自己说,自己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让自己保重,我并没有回应他,少年也没多说什么,离开了。
他这一走就再没有回来,可女子始终相信少年终于一天会回来,女子相信少年会履行当初的誓言,所以女子还在等待着,如同一座孤岛,与人世隔绝。
就这样,很多年过去了,少年依旧没有回来,可却来了一个眉眼略显青涩的少年,依稀只见,女子看到了少年的影子,可他终究不是少年,少年依旧没有回来。
女子看着风铃,既在等风起,吹奏手中的风铃,也在等故人归,实现过往的誓言。
一道月光划过她的面颊,映射着她金色的眼眸,似乎望穿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