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明天有什么安排?梧桐山去不去?”
公交站牌下,同事勾着韩庆余的肩膀问道。
“梧桐山?那我可起不来,而且一时半会儿可爬不上去。”韩庆余递一片口香糖给他,“都谁要去啊?”
“我、小宋,你要去就再加你一个,或者你有什么好看女性朋友也一起带上。”
韩庆余憨厚一笑,“梧桐山我去过,太高了。你们去吧,我得把屋里的东西晒晒,住在小院一楼,太潮湿了。”
“真不去啊?”
“不去了,不能让屋子发霉啊,你们玩开心点儿。我车来了,走了!”韩庆余跟同事挥挥手,跳上了公交车。
三天的假期,韩庆余确实没想好要干些什么。来到这里半年多了,熟悉的仍然是住处到公司的这条路,路上的超市、小饭店都深深印在脑子里了,每家的主打菜都尝了个遍。他时刻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外来人员,就不应该对这个城市完全熟悉。
他尤其喜欢这样保持距离的感觉,可以旁观这个城市,可以清醒审视自己。
给房东打过招呼之后,韩庆余喜滋滋的回到自己的屋里。房东刚刚给了他两个番石榴,说是明天儿子带着孙子要回来看她,院里会比较吵,让他不要介意。真是个讲究的老人家!
他瞥到桌上那盒月饼,要不先吃一个?据吃过的同事说,里面有蛋黄馅的,还有冰皮月饼。他只吃过五仁月饼,还特别不喜欢里面的陈皮。此时想起来,倒有些怀念。
拔掉耳机,拨通家里的号码。爹和妈已经从当时的不同意变成默认随他去,电话里妈还时常担心他工作太辛苦身体会吃不消,爹则总是那几句话,什么不要担心家里、一切都好、自己注意分寸之类的,慢慢的电话里只剩妈妈的唠叨和自己的附和。
“妈?我是庆余。”听着电话那头像是被接起来了,他忙开口。家里还是那台电话,他们不会看来电号码。
“哦,你妈在烧火做饭呢。”韩国富的粗嗓门在电话那边响起。
韩庆余愣一下,“爹,恁俩身体最近还好吧?地里庄稼收完了不?”
“挺好的,庄稼收得差不多了,玉米杆子还在地里杵着,不急砍。不用担心我们。你最近咋样?明天还上班不?”韩国富略显生涩,一股脑的问道。
“我也挺好的,工作上都挺顺的,中秋节放了三天假哩。”韩庆余一边回答一边纳闷,平常爹听到自己问妈就会放下电话把妈叫过来了,今天怎么没有呢?
“那就好,一个人在外边,别委屈自己的肚子,买点儿月饼水果吃。”
“嗯,知道,公司发了月饼呢。您们在家也买点儿月饼苹果吃,干活儿别那么赶,又不急种。”韩庆余在这边屋里晃着,要不明天晌午再打回去?
“不急,不急哩,有月饼,有苹果吃……”
韩庆余突然听到话筒那边传来一声“老韩,喝药了”,他正要开口再问,那边却挂了电话。听着听筒里传出来的嘟嘟声愣了足足有一分钟,喝药?爹出事了?
坐在床上冷静一下,如果再拨过去恐怕也不会接起来了。对,问一下姐姐。
“姐,你最近往家里打电话了吗?”电话一接通,他就急切的问出来。
韩庆文那边有点儿嘈杂,“庆余,等我一下,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韩庆余觉得这将近一分钟的等待中,自己的脑子里已经想了成千上万种可能。他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如果不是考虑到把墙撞倒得赔钱……
“庆余,怎么了?”韩庆文温和的声音传来。
“姐,我刚刚听到、打电话回去,听到妈说让爹喝药……,你知道吗?出什么事了?”
“恩……,是出了一点儿小问题,不过没事了。一个月前,爹做了个小手术,切除了一个小肉瘤,恢复得很好。”韩庆文并没有打算隐瞒他,她觉得隐瞒有时候带来的结果并不好。
“你们、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事儿,要不是今晚打电话时听到妈说,一直被蒙在鼓里呢。”他有些埋怨,但同时也察觉到内心的无力。离家千里,当时就知道了,他能立刻就到家吗?
“妈说她会告诉你,我以为……,真的是个小手术,我找了院里技术过硬的主刀医生,上周过来复查,一切都恢复良好。庆余,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韩庆文耐心安慰他,她知道一个人独自在外要经受什么。
“我……什么都做不了……”韩庆余情绪低落,声音里满是沮丧。
“嘿,想什么呢?”韩庆文察觉到他十分介意此事,越是这样越要转移话题,“你也是三天假吧?之前中秋都是咱俩一起过的,今年都要单独过了。”
韩庆余没有出声。
“放心啦,我明天要上班,医院会一起吃月饼,还有个小表演,热闹得很呢。你哩?跟同事一起出去玩?”
“没有,我不想去,觉得没有意思。”韩庆余情绪一点一点转出来,他也意识到现在过分纠结已经没什么必要,还会惹得姐姐烦心。
“那、你不是离三妮近吗?你去找她玩儿呗?以前你俩关系就好,她现在跟家里人闹成那样,一个人也怪冷清的。”韩庆文提议,她非常理解甚至有些佩服刘三妮,女性有不结婚不生育的选择,只是她没有三妮勇敢,现在还只是跟家里一拖再拖不敢表明立场。
韩庆余略显难为情,姐竟然还记得这事?“她说可能没有假期,我去做什么?”
“你傻呀,你不去人家没人陪只能上班啊。再说同在他乡,应当多多走动,三妮虽说没有正儿八经上学,但这几年的发展一点儿都不比你差,多跟人学学。”她在这边笑得意味深长。
“真的要去?”
“去啊,离得近,为什么不去?人都是团圆的,你们聚聚也是合理的嘛,去吧去吧,年轻人要放得开一点儿。”
韩庆余挠挠头,好像也有道理。说起来也有两年没见她了,“但是,姐,下次家里有事好歹也知会我一声,我也是一份子。”
“知道了,知道了。话说,韩庆余,你那双李宁是她送你的吧?”
“啊,我挂了,吃饭去,再见。”韩庆余着急忙慌的挂了电话,陈年旧事还提它干嘛?
从这到清芳那儿得大概三个小时,火车票是买不到了,那……,他只能坐汽车去了,带上这盒月饼。
一起过,听起来应该不错。
韩庆余订好闹钟,早早洗漱睡了。
制造惊喜,要先保存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