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内心憋屈,但是薛老大显然是一个有眼力的。
这一行人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一个个脚步轻盈,听到有人打劫之时脸上的表情都不曾变幻一下,甚至那名唤舍生的小和尚脸上隐隐还透着兴奋?
先不说这小和尚,就说那紫眸和尚和边上的女子,这两人时而交头接耳,面带笑容,一点也不将他们这些“山匪”放在眼里,他连那小和尚都打不过,更遑论这两位丝毫不显露山水的。
“哎哎,几位大哥,你们寨子里有没有吃的啊?去准备一点呗?赶了好几天的路了,小和尚我一路风餐露宿,今晚要敞开了吃!”他眼珠子咕噜一转,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补充了一句,“记得,小和尚我要喝酒吃肉,单独给我准备,他们都吃素的,随便准备一些就好。但是看到那位姑娘没有,还有她旁边那个笑得一脸淫荡的,给他们丰盛点知道吗?不然你要是死了,我会很心痛的!”
薛老大看着面前一张厌世脸,再一听他的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猛跳,要不是身后的小伙计扯了扯他的袖子,他估计会不管不顾,先将人摁着揍一顿再说,当然揍不揍得过是另外一回事。
他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和尚!
不要脸小和尚完全不将对方的黑脸放在眼里,一伸手勾上了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这位不知道怎么称呼的大哥,告诉你一个道理,你打劫到我们老大面前,我揍你一顿那是救了你一条小命,要不然我师兄们出手,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这样,我们冰释前嫌,怎么样?”
薛老大一听,突然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感,连带着脸色也好了不少。
他觉得一定是小和尚这张脸太好看了,他怜惜之心泛滥,所以硬生生忍住了揍人的冲动,再加上少年脸上明晃晃的笑,如同太阳一般明晃晃的温暖极了,更过分的是,少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声一声软乎乎地喊他大哥,将他蹭蹭往上的怒火一下子浇得连火苗都不剩。
舍生嘿嘿一笑,“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薛老大清了清嗓子,“鄙人姓...姓薛,大家都叫我薛老大,你...你想吃什么,寨中没有肉了,只有酒...行..,行吗?”
莫名其妙有些磕巴起来。
他看到少年的脸皱成了一团,连忙又道,“你要是实在想吃,我叫他们去猎...猎来。”
身后小伙计满脸震惊,这这这还是咱老大吗?
老大是不是忘了,就在一刻钟前,自己还被那人摁在树上揍?
哨兵委屈巴巴,“老大,咱们的酒...酒只剩一坛了。”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外面疫疾肆虐,他们都是窝在寨子里,闭门不出。酒啊肉啊的这些存粮都空了,要不然今晚也不会冒险出去抢劫。
那坛酒,就连老大自己都舍不得喝的。
薛老大一听,凶巴巴道:“废什么话,还不去拿!”
舍生一脸震惊,“薛大哥,我看寨子里兄弟们都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那副表情,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你逗我呢这么大的寨子怎么可能没有酒肉?
薛老大颇有些尴尬,“小兄弟有所不知,连月来,金城有一小镇传出了疫疾,现在外面都是半死人,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寨门紧闭也有好些日子里,现如今,厨房里实在是拿不出好的食材来招待各位,还希望小兄弟同你们老大解释一番,我们绝不是有意为难,实在是迫不得已。”
舍生眨了眨眼睛,“疫疾?官府不管的吗?怎的还会让那些半死人到处晃悠?这不是徒徒让百姓人心惶惶吗?”
像这种传染性的大面积疫病,官府一般的处理方法就是,将染病的人隔离起来,而后一把火,烧成灰,这样就不怕会传染给更多人了。
而金城这边官府有些意思,不隔离就算了,竟然还让人在外面到处晃悠。
薛老大叹了口气,“管啊,怎么不管,只是这疫病来得凶猛又着急,等官府收到消息之时已然是无力回天了。初时派了几名有名望的医师前去,后来这几位医师都患上了病,就更没有人愿意去诊治了。官府无法,只得釜底抽薪,小镇的大火烧了几天几夜呢,后来又用土将小镇一层层埋了,只是没想到,那场大火,还有漏网的,一个传染一个,碍于四周的城镇皆是城门紧闭,这些人无处可去,有的病死,有的饿死,有的被同伴杀死。左不过官府说了,此事待皇城的大人来了再商量对策。”
舍生眼睛微眯,“那,皇城的大人可来了?”
此事他根本一点不知情,就是不知道主子他知不知道,他大概猜出主子去南靖城的目的,但就是不知道金城这一趟,主子是真的顺道呢还是另有目的?
“想来应该快到了,希望皇城派来的人能本事大些,不然还会有更多的人遭殃,我们这个寨子怕也是不能行幸免。”
“对了,小兄弟,看你们的样子,是要去往金城的吧,唉,听哥哥一句劝,金城周边都不安全,金城也是城门紧闭,只出不进,你们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何故非要来这脏乱之地受罪呢?”
舍生脸上依旧是笑,对他说的不可置否。
“皇上既然派了人,自然是有办法,你们就别瞎操心了。”
皇帝那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手下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薛老大果然够意思,应着舍生小和尚的要求,单独给他备了酒。
小和尚喝了酒,面色泛着红,心里是满足了,但不好的一点就是,喝了酒脚步虚浮,在这月黑风高夜,一拐一拐地错进了祁染的房间。
“主...主子?对不起走错了。”小和尚揉了揉眼睛,连忙转身就要出去。
祁染面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道出了真相,“又去出卖色相了?”
小和尚眼睛一横,直直回来坐在他脚边,像一只大狗,眨巴着懵懂的眼睛,道:“主子,你在说什么啊?你对清姑娘出卖色相了吗?主子你真英明!”
不要碧莲的,还好意思说他,这个假和尚整天对着清姑娘笑得一脸淫荡,别以为他看不到!
要说出卖色相,谁能比得上他?
祁染舌尖抵着后槽牙,“看来你佛经抄得还不够,领悟不到精髓,便再抄个一千遍吧。”
舍生一个激灵,“主子,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看您能不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祁染摇了摇头,“佛说,不可以。”
“呜呜呜佛祖也太狠心了!”舍生掩面而泣,夺门而出了。
取义刚翻到墙上,便看到那小和尚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脸,嘴中呜呜呜地说着“主子太过分了”。
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取义愣在墙上,脚下的惯性却带着他整个“砰”的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谁?”
舍生小和尚反应还算不错。
只是转头看见正在整理衣袍的取义,他又呜呜呜呜哭了起来,直直往那人怀里一撞,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师兄,主子又欺负我!”
取义面无表情,将他的手指一只一只掰开,憋了半晌,吐出来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