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辽城。
赵昔登门拜访吴岩,竟已人去楼空,转头一看,吴妙竟站在他身后。
“我猜他并不是真的吴岩对吗?他是谁?”
吴妙没有回答,赵昔走近她,又问:“你见到我明显紧张,他跟我有什么瓜葛?你放走了谁?”
相处了这些年,赵昔还是了解吴妙的,赵昔深知对方一定就是那个人,但却没有说破,只是摇头。
“你……你疯了,浪费了大好机会。”说着甩手而去。
吴妙扶着门,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赵昔猜到了那个人就是周循,现如今在南魏的王上,也是把赵家全家置于死地的罪魁祸首。
而她,本事赵昔最信任的人却在他眼皮底下放走了他的仇人。
吴妙走到赵昔门前,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赵昔,对不起。”
久久,赵昔才道:“为了国家大义,为了你们箫家,赵家,李家上百条人命都葬送在他们母子手里。如今齐国在边疆肆虐,百姓民不聊生,不都是拜他们所赐?”
吴妙颓败的坐在地上,又听到他说:“你因为他,身体虚弱,日日服药,刘末也是因此丧命,你都不记得了吗?”
吴妙又想起曾经的种种,想到多年前梦见母妃,她逆天改命,让她得以重生,想起那日佛祖慈悲的脸。
缘起缘灭,皆因她一人。
如果没有她,那箫家就不存一丝希望,苦苦挣扎,积累太多问题。没有北魏的诞生,赵家也不会落的家破人亡。
吴妙内疚又后悔,这么多年没有什么时候必须现在更难过,难过的是她有几十年的记忆竟也逃不过一个情字,也难过她想做的是总是做不到,她想天下太平天下却连连战乱,她想一走了她却也会不了现代。
她想帮赵昔报仇,却下不了手。
她爱的人不爱他,爱她的人她却一直伤害着。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觉得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赵昔坐在里面等了好久,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打开门一看,吴妙早已没有踪影,赵昔来回踱步,最终还是没有过去找她。
过了几个时辰,赵昔自觉刚刚太过意气用事,恐伤她的心,只好妥协,前去找她。
到她院子,阿丑也准备出门,见到昔日的主子,连忙低头行礼。
“侯爷!”
赵昔点头,四下张望,问到:“主子呢?”
阿丑惊讶的抬头,“主子不是跟您在一起吗?”
赵昔看着满院的侍卫,也没有多想,对阿丑说:“估计躲在哪了,赶紧找找。”又去找自己的侍卫,叫上阿正,都找一找。
等了很久,阿正终于回来。
“可找到了?”
阿正面露难色,硬着头皮说:“刚刚边关将士来报,有人拿着玄冥令出城了,他们不敢拦,又怕事态严重,所以才赶过来报,那人走了一个时辰,往西南走,估计已经进西魏了。”
“她不会这么意气用事的。”赵昔自言自语,“平时她总是这么稳重。”
但世间能有几张玄冥令?
赵昔立刻站起来,“快,快追!”
阿正赶紧叫人牵来马匹,赵昔翻身上马,又吩咐说,“全城戒严,不许任何人外出,直到找到主子为止,另外,快马去雍州,通知刘景刘大人。”
吴妙,千万不能有事,赵昔心里想着,现如今,他只剩下她了。
挨着辽城的是燕城,燕城城主府守卫比平时要多很多人,虽是半夜,却无人松懈。
侍卫看到深夜竟有名女子款款而来,觉得诡异万分,她脸色平静如水,步伐平稳,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这位姑娘,此地不能逗留,快些离去。”平时凶巴巴的侍卫此时竟客客气气的说。
只听吴妙朱唇微启,“劳烦通报殷文一声,吴妙已到。”
侍卫互相交换眼神,这罗大人前来边关是机密,此女竟能知晓,怕不是一般人,点点头,派一人前去通报。
殷文梦中被人吵醒,不耐烦的再问了句:“你说谁?”
“那姑娘自称吴妙,说认识大人,属下不敢怠慢,只能深夜打扰大人。”
吴妙?吴妙!
好大的胆子!
殷文连忙穿上衣服,急匆匆的大步出门,走到一半,回头偷偷在亲卫耳边说了几句话,这才走到大门口。
“开门。”
门轻轻的打开,吴妙一身玄衣,背着手,一脸平静的站在门口。
她双眼直视殷文,殷文竟有些怵,这两年他身居高位,自认为高人一等,不曾想今日却无法直视一女子的眼神。
想到当年她当众拦下赵昔的剑时,是何等的风姿,殷文安慰自己,她曾救她一命,他才因此心生畏惧。
“殷文,别来无恙。”她声音清冷,夜风吹气她的长发,她立在风中,遗世独立。
殷文赶紧出来相迎。
“夜里风大,姑娘快请进。”
天微微亮时,赵昔在河边静静的呆着,他以前想不通吴妙为什么能呆在河边一呆就一天。
现在他明白了她人在南魏,他竟不能去找她,他望着对岸,何其无奈。
赵昔手里拿着吴妙留给密探的信,陷入深深的自责。
“我自有主张,无需担忧。”
仅仅九个字。
天亮了殷俊才敢禀报周循,前日所见的女子竟自己找上门来。
周循正想着如何才能再见一面,没想到机会就在眼前了。他心里佩服此人的大胆,又有些束手无策,他怕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关联,那就意味着他可能不记得一些过往,或者他身体出现了问题。
但既然她都来了,他怎么不敢见?
殷文安排周循前来会客厅,本就等在原地的吴妙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深入敌境却安然入睡?这是什么魄力?周循不得不服气。
连夜奔波,吴妙的身体早就扛不住了,她半扶在椅子上,睡着了,现在的这幅身体是一点用也没有,连他们的到来都未能察觉。
“上次她曾叫出本王名字,本王没有露真面目,只是吐出真声,她竟能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周循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殷文道:“以前都传着这姑娘邪性的很,身份又扑朔迷离,所到之处无人不想探知一二。她身边多的是能人异士,她能知道您,也不是不可能吧?”
周循和殷文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本王以前可不叫周循这个名字。仅仅听到我的一句声音就能认出我,这根本不可能。”周循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去找人来认认,此人真的是北魏的国主?”一国之主,只身前来敌军,这是何等胆量?
周循靠近她,伸手轻轻一推,她微微转醒,抬起眼看着他微微一笑,又自然的闭上眼,继续睡。
这一笑竟如春水明朗,仿佛温暖了整个房间。
见到他竟还能继续睡,是不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咳咳……”周循只好咳了几声。
吴妙这才惊醒,深知刚才不是梦,睁开眼,果然看到周循就现在眼前。
“吴小姐昨夜来此,有何事?”殷文开口问。
吴妙看也没看他,只是盯着周循,周循眼里竟这般陌生,见到她也不欢喜,也没有老朋友的激动。难道两年的时间真的能改变那么多吗?
“你先出去。”吴妙开口,对着殷文说。
“这……”殷文不敢做决定,又听到吴妙说到。
“你担心什么?区区一个我,伤不了你们王上吧?”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自然威严,殷文竟心里犯怵,不敢放肆。
等到周循一个眼神,殷文这才退下。
“怎么这样看着我,你没什么要问的吗?”吴妙对着周循说。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当上一国之主,周循,你果然好手段。听说你娶了王忆梦为后,真是郎才女貌,我应该恭喜你。”王忆梦她见过的,她是由衷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女孩。
她的语句分明是认识她的,不仅认识还很熟。
周循还未开口,他在试探她的底细,只见吴妙快速的掏出弓弩,对准他。
“赵昔说的对,那日我不应该放走你,你背负太多人命,我当时心软,错过良机,今日,我就拨乱反正,匡扶正义!”
说完,吴妙竟不带一丝犹豫,对他连射三箭,他想也没想就躲过去了。
吴妙这一击没有击中,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周循侧过身,一把抓住她的手,弓弩应声落下。
又是一掌,吴妙竟脆弱的倒下。
她竟无半点内力?
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吐出来,她倒在眼前,竟在笑。
“你还真敢下手,呵呵……我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你,我竟抱有侥幸心理,是我活该,你从来都是对我无情。周循,当年,你应该杀了我,你杀了我,刘末就不会死,刘末当了你那么多年的弟弟,你可真狠!”
“你说什么?谁死了?”
周循弯下身来,看着地上的吴妙,忽然一阵心疼。
他怎么了,他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莫名的情绪?
吴妙捂着胸口,又吐了一大口血,周循深知她可能不不太好,伸手过去,自然的扶起她。
“你可真能演,不用你可怜我。”
周循给她把了脉,发现她受了很重的内伤,“你……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
吴妙只是看着他,带有一丝探究。
他不知道她这伤怎么来的吗?
吴妙没有回答她,也无力回答,他如此伤他,还这般假惺惺,果然她看错了他……
回北魏无颜面对赵昔,西魏也不是她的地盘。她果然是异界一缕孤魂,毫无容身之所。
周循看她奄奄一息,感觉这画面似乎似曾相识。
他赶紧出门叫:“太医,太医!”
等吴妙转醒,就看到了熟人。
这两年清清变漂亮了,都说跌打的清清流水的妻妾,清清这贴身丫鬟可是一直都在他身边的,这周循到底还是对清清特殊。
“姑娘。”清清道。
吴妙定了定神才道:“清清。”
吴妙招手,清清走近她,只见吴妙挣扎起来,清清赶紧拿了个枕头给她垫上。
“姑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记得以前吴妙的身体最好,主子总说她天赋高,又勤学,是个练武的好料子。
吴妙苦笑,“你看我这样,也是时日无多了。”
“姑娘……”清清一脸心疼。
“清清不必在意,生死有命罢了。你凑近点,我有事情要问你。”
清清只好凑近。
吴妙贴近她耳朵,“我皇叔死了吗?”
清清摇头:“应该没有的。”
“那就好,以前周循从没有动手伤过我,记得那次我以性命要挟他,就无可奈何,可见他也是在乎我的。但是清清,你看看现在,他这一掌要了我半条命,看来昔日的情分他已经不再在意了。”
清清有苦说不出,只好低头不敢看她,双手整理她胸口衣服时突然一滴泪滴到她手上,清清抬头一看,吴妙骄傲的双眼留下豆大的泪,倔强又直接。
那是一种垂死挣扎的绝望。
清清叹气,道:“清清有事跟姑娘说,其实主子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他不记得我了。”
她一惊,是了,姑娘心细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呢?只是她既已知道,为何还伤心,清清不解。
“你先出去吧。”
清清不敢再留,只好悄悄退下。她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周循,清清一阵慌乱,怕他听到她们的谈话,引发他身体的忘魂丹。
周循知道清清什么也不会说,只好让她退下。
显然清清是认识吴妙的,他抱着吴妙找太医时清清显然很紧张,也很担忧。清清是他的丫鬟,从来都是对他言听计从,因为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情分清清在南魏身份也不一般,她也不是什么人都会理会的,能让她如此担心的人肯定不一般。
吴妙到底是谁?为什么每次想到她他都会心痛的无法呼吸?
也许只有她能给他答案。
吴妙脸很小,大大的眼睛有点楚楚可怜,看见周循进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直视他。
“功夫虽差,胆子却不小,没想到你这么不堪一击。”
吴妙说:“都知道西魏王武功盖世,我这等弱女子怎么也不会是你的对手吧。”
“弱女子?用的却是一手好弩。”他在探究她
“周循,明人不说暗话,把南魏给我。”
周循愣了一下,仿佛听到她在说笑话,放生大笑。
笑过后再确认一遍,“你说什么?”
“你是齐国人,你也知道齐国做事不留余地,你这些年守在西魏,免齐国肆虐侵犯,但西魏,北魏,同是一脉,你不能阻断。”
“那我为何不能一举夺下北边?”
吴妙摇摇头,突然一阵咳嗽,周循赶紧做到床边,东西自然的想给她拍一拍。
手抬到一半,他自己都不解,怎么这样的动作像是做过千百遍一下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