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道人怒极，手臂上青筋暴起，反手持刀，横在蔚夫子脖颈上
“来啊！”蔚夫子微笑着，“上好的头颅来取吧！”
老道人寒声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想要如何？”蔚夫子把身体向前倾了倾，给脖子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后搁在拂尘刀上，懒洋洋地说道：“还能如何？你们断我希望，让我痛苦此生，那么，大家就都一起痛苦好了啊！”
“你欲献祭此界以全你破劫之资，我们岂能坐视不管？”拂尘刀往让一扬，抵住下巴，“找舒服？能让你这么自在！”
“不过是些低等生命而已，你们又不会死？多管什么闲事呢？”蔚夫子下巴在刀上磨了磨，满不在乎道：
“我若是端掉一窝蝼蚁来成自己的大道，难道你们会阻止吗？道理都是相通的，此界，又和蝼蚁窝有什么区别呢？”
老道人面无表情道：“我以前，不过也只是一只你口中的蝼蚁，现在也不过只是一只大一点的蝼蚁。”
“是啊！”蔚夫子感慨道：“一群蝼蚁，居然将我打杀了，一群蝼蚁，居然敢来杀我！一群蝼蚁啊！”
“这是你的遗言了吗？”老道人手中的拂尘慢慢地变成了黑色，原本出尘的气息也在慢慢变淡，慢慢地越来越朴实无华
“啧啧！雷霆毁灭之么？”蔚夫子眯着眼赞道：“好道法！好心性！这么快就下决心要将我俩一起斩杀了？不愧是站在这个世界巅峰的人！”
老道人说道：“我们四人来阻止你时，便没有一人存着生的希望，后事都已经安排妥当，只不过没想到，那两位道友修为如此高深，且已经明悟他们的道，才让我俩有活着的机会。而如今到了最后关头，我，怎么会犹豫？”
蔚夫子一声冷哼，“自杀也叫明道？这就是你俩贪生怕死的借口？”
老道人闭上眼，“那正是我俩不懂的地方啊！”手中拂尘轻轻向前推去
“嗤……”
老道人隐隐听见一个因为喉咙割破而沙哑的声音：“亲手杀了自己的挚友，你会以死谢罪么？”
“不会！”老道人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幡然道：“我还有未竟的事业！这方世界的路走偏了，堆积修为境界的力修，虽然修行速度很快，但不足以应付真正的强敌，这个世界需要一些人，去拾起古人的路！”
“明悟的，还不算迟。”
就这样，突兀的，一只手握住了老道人向前推进的手，温和的声音直接传入老道人的脑中
老道人顿住，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白衣身影
“怎么？你见过吾？”白衣身影飘在空中，微笑着，虽然只是灵魂，却异常地凝实，仿若真人
“我没见过你，却认识这圣道之意。”老道人怔怔地说道
“哦？这世界还有人能认出这意？”那身影随手一指，蔚夫子手上的灰色线条如草线燃烬般根根断裂消散，一道暗淡的灵魂被从眉心抽离出来
白色身影看着那道灵魂，轻轻道：“上界之人，持吾之器，却如此行事，也是该死了。”
那道暗淡的灵魂却笑道：“没想到我捡到的宝物，是圣人之器，哈哈哈！你可知道，你这煌煌圣人之器，染了多少你心中无辜之人的鲜血？”
“是啊，我的沉睡，时时刻刻都被那些冤魂的哀怨环绕着。”那身影平静着说道：“所以现在，让你魂归故里，你有意见吗？”
那灵魂嗤之以鼻：“杀我就说杀我，何必如此讲究呢？”
“呵呵！”那身影笑着摇了摇头，“好吧！那就如你所说”
“我的重生，可谓从它开始，也罢，也由他结束……”暗淡的灵魂洒然一笑，转头看向老道人，似乎还有话说，却发现已然无法开口，笑着抬起手，招手间，魂飞魄散
那身影平静地看着灵魂地消散，无喜无悲，不置一词
老道人上前，于身影后行大礼，跪拜道：“后生李归朴不孝，令圣人不能安息。请罚。”
那身影转过身来，微笑道：“也是一界的巅峰了，不必如此，先起来。”
“是。”老道人站了起来，不过依旧低头，持恭敬礼
那身影环顾一周，慨然道：“没想到，吾，竟然真还可以看看这家乡的天地！”
那道身影看向老道人，点了点头：“你明悟了那一点，很好，不过吾还是希望你也清楚一点，道修一脉，终究，成不了主流。”
老道人点头道：“我知道。”
“好。”那身影不再言语，飘到蔚夫子身前，握住他的戒尺，有些欣慰：“道意却是不坏，可惜太过于刚烈。”
戒尺轻轻一招，化作滴滴炙热的白色液体，慢慢将蔚夫子脖子上伤口愈合，那身影庆幸道：“好在，是儒家一脉，不然吾，还真没有办法。”
轻轻一推，蔚夫子慢慢倒下，“身体的伤口容易恢复，然而本源寿元的减少，却……”
“蔚阳。”老道人扶住蔚夫子，衣袖一挥，将之放在另一张床上
那身影低头看着刘青，沉吟半刻，对老道人嘱咐道：“没有缘法之前，此子不可修道。”
“缘法？什么缘法？请圣人示下。”老道人恭敬一礼
那身影摇了摇头，“不可说，若说了，便再无缘法，岂不可惜了这孩子的资质？”
说罢，便一手点在那把短刃之上，短刃慢慢地开始融化，但随即，那身影也在慢慢变淡，似乎有些不放心，那身影继续说道：“此物，本是吾求学于天地之时用来记录的锉刀，后来仙乱之劫爆发，它便随吾征讨万界，染血无数后竟得一丝杀戮道意，随着杀戮征战的深入，它居然以凡铁之资，承载了整条杀戮之道，褪凡入圣。
后我战败，陨落之际，将它承载我执念的一魂一魄一起送走，一为魂归故里，二，也是为了它不落入敌人之手，而这一魂一魄，就是吾。
回到这个世界后，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世界，就力竭陷入了沉睡，直至此物斩杀这孩子，其纯净之血将吾唤醒。而此刻，吾将以自身圣念抹去其杀戮之道，再以我圣道融其器以重铸其心，以他体内先祖遗泽为引，以吾魂魄为药，为其重聚被此刀震散的魂魄。如此，此子可活。”
“那……为何不能修道？”老道人听其言，满脸疑惑
说话间，以锉刀修复的心脏开始了跳动，锉刀带来的伤口慢慢开始愈合，而圣人的身体，却在渐渐透明，声音，也在慢慢变得虚弱：“心为身体血源，而他的心脏，已经不是凡心，其血，亦成圣血。其心壮，而体弱，一但灵气入体，就会随着血液转化为如你一样的，甚至更加高级的灵力，而以他孱弱的身躯，会如何？”
“幸福的苦恼……”老道人想着刘青练气入体的场景，身体一哆嗦，讪讪一笑
“如若无…机缘，可以…肉身…成圣，他便…可…也可…可修行。”圣人的身影已经不再可见，只有断断续续低声呢喃传来
老道人大惊：“圣人！不能修行，肉身如何成圣？”
然而，天地间却再也没有声音回答，只依稀可听见有个声音在重复着
“魂归故里……魂归故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