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噗通……”
剧烈的疼痛随着心跳的节奏袭来,如惊涛拍岸之势,想要将陈铭吞没。
陈铭一手撑着地,一手抓着胸口,由于十分用力导致指节泛青,他努力地调整呼吸,想要减轻这种疼痛感,却愈发面无血色,浑身颤抖,冷汗直冒。
也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大地猛烈地抖动起来,湖面不再平静,湖水翻涌四溅,天际泛起一抹诡异的红。
范如尘察觉到异样,从屋里出来查探情况,一眼就看见了痛苦不堪的陈铭,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将陈铭扶了起来。
“小子,你怎么了?”
“……”
陈铭努力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更加急促地呼吸,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
但额头上不断沁出的汗珠和微微发紫的嘴唇都昭示着他的状况并不怎么好。
陈铭从小身子弱,这一点范如尘心知肚明,心源性经脉闭塞也是他多次查探得出的结论。
可如今日这般,却是第一次发生。
范如尘本以为自己多年来为陈铭细心调理,已经将他的身体调理好了,虽然经脉闭塞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但是就身体素质来说陈铭也算是一个健康孩子了。
心中这般想着,范如尘将手指搭上了陈铭的手腕,探查陈铭体内的情况。
这一探查,将范如尘吓了一跳。
陈铭的体内仿佛蕴藏了什么庞大的能量,随时随地都可能要迸发出来,但同时,范如尘还在陈铭的身体里感觉到了浓郁的死气。
那可是人之将死才会产生的死气。
怎么会这样?
还不待范如尘细想,一道耀眼的红光从陈铭的胸口激射而出,直击正上方的天空。
红光射入天幕,一圈圈的红色光晕荡漾开来,不多时,整片天空都变得通红。
随即,范如尘便感觉四周气温骤升,怀里的陈铭更是如同烫手的山芋一般。
只见陈铭的身体被一层红色的光晕笼罩,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阵阵灼热感从他的身上向范如尘袭来。
范如尘的衣袖上突然毫无征兆地燃起了小小的火苗,扶着陈铭的手也险些被烫起燎泡。
饶是如此,范如尘也没有松开扶着陈铭的手。
但陈铭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挣扎着推开了范如尘,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湖里。
“陈铭!”
见陈铭一猛子跳进湖里,范如尘心急如焚,也不知陈铭情况如何,但回应他的只有湖面上浮浮沉沉的气泡。
也就在这时,一股无形的热气冲天而起,势如破竹,一下子就冲破了结界。
头顶的天空破了一个大洞,结界不再稳固,半透明的结界光幕不停地闪现消失。
这个范如尘和陈铭待了数十年,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结界,破了。
破碎的光幕宛如烟花般绚烂,炸裂之后悄无声息地消逝。
“没想到这结界竟然不攻自破了!我这才刚来守了几天就碰上这等好事,莫非是运气来了?”
结界外的一棵大树后,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男人掏出一枚玉牌,对那玉牌说了几句后,又隐去了身形。
自结界破后已经过去了两日,湖水被陈铭身上的热度蒸得几经干涸。
只见他躺在湖底,双目紧闭,脸色依然红得不正常,但是神色不再似那般痛苦,气息也逐渐趋于平稳。可与之相对的,一缕缕灰色的死气开始萦绕在他身边。
在此期间,范如尘一直盘膝而坐,守在他的身边,半步也不曾离开。
一阵脚步声响起,范如尘循声望去,没有半分意外的神色。
该来的,总会来的。
“师父。”
来人面如冠玉,身着浅紫色华服,一头乌发用镶金白玉冠高绾着,颇显富贵,又微微前倾着身子,以表尊师重道之意。
“宋荀,你来了。”范如尘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师父,弟子来接您回去。”宋荀说着,又是一揖。
“十几年了,外面的世界可还好?”范如尘看着恭敬的宋荀问道。
“师父放心,一如您离开时那样,一切安好。”宋荀突然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只是您突然不告而别,不仅是弟子,就连院长大人也十分想念您。”
“对了,院长大人还让弟子给您捎了个口信,说裴子敬裴会长这些年来也十分担心您的安危,四处打听您的下落。”
说到这儿,宋荀停顿了一下,又道,“裴会长与您是多年知交,若知道您现下无恙,想必……”
“不必再说了。”范如尘长叹了一口气,“只要我随你回去便好了吧。”
“师父若愿随弟子归去,那自然是最好。”
“若我拒绝?”范如尘目光灼灼地看向宋荀。
“弟子等候师尊,已经等了十多年的光景,也并非是毫无准备。”
宋荀对范如尘的目光视若无睹,唇边带着笑意,言语间透露着自信。
范如尘知道,自己已经躲躲藏藏十几年,如今这结界已破,再也无处可躲。
是祸非福,躲不过的。
“那便走吧。”范如尘的目光隐晦地扫过陈铭所在之地,拂了拂衣袖,站起身来。
“师父,请吧。”
宋荀弯下身子,请范如尘先行,自己则落后半步,跟在范如尘的身后,同时对着林间使了一个眼神。
一道人影随之现身,单膝跪地,恭敬地低下了头。
“少爷。”
“那湖里似乎有些有趣的,你且去看看。”宋荀也不避讳,当着范如尘的面,对手下如是说道。
“没什么可看的。”还不待那手下答复,范如尘先出了声,可这一出声,范如尘心中暗叫不好,又补充道:“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罢了。”
“哦?”宋荀这便更添了兴趣,“既是将死之人,看看也无妨,莫不是那人对师父您来说,很重要?”
范如尘没再说话。
那手下快速来到湖边,看到了躺在湖底的陈铭,上前查探一番后向宋荀回禀。
“禀少爷,那人体内死气弥漫,筋脉尽断,确是将死之相。”
“既如此,那便给他个解脱吧。”宋荀不以为意地说。
“不过一个将死之人,即便有灵丹妙药,他也活不过几日了,何必多此一举。”
范如尘怎么可能看着他们杀了陈铭。
虽然陈铭这样的确像是生死已定,可这个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心智坚定的少年,范如尘总愿意相信,陈铭还有未来。
闻言,宋荀深深地看了范如尘一眼,却见范如尘面色如常,仿佛陈铭的生死真与他无关一般。
宋荀又瞥了一眼自己的手下,只见那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便也放下心来。
不过一个将死之人,其生死于宋荀而言根本无关紧要,无谓节外生枝,他此来的目的只是带范如尘回去。
“师父说的是。”一番思量过后,宋荀轻笑道,“弟子已让人为师父备下了宴席,莫为了旁的事耽误了弟子为您接风洗尘。”
范如尘没有再去看陈铭,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
与陈铭,与那避世之地,渐行渐远。
而范如尘不知道的是,宋荀的手下去而复返,虽未直接对陈铭下手,却一把火烧了范如尘居住了十多年的小木屋。
火势凶猛,很快就从小木屋蔓延到了木屋边的药田,原本青翠欲滴的药材很快变为了灰烬,火焰紧接着就吞噬了陈铭所处之地。
草地森林也难逃此劫,耀目的火光经久不息,宛如一场火的盛宴。
火势足足维持了半月有余,烧得这土地都变得焦黑坚硬。原本密林丛生的地方,此时却是寸草不生。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哇,这里发生了什么啊!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死气!”
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只见一个小小身形出现在这片焦土之上,被黑袍包裹住全身的女孩,只露出了鼻子以下的小半张脸。
女孩抽动着尖巧的小鼻子,嗅闻着四周的空气,止不住地发出一声又一声感叹。
“啊!天啊!”
“啊!这空气也太香甜了!”
“咦?这边的味道,好像有点不一样。”
女孩慢慢向自己闻到的奇怪的味道靠近,被眼前所见惊得倒吸一口气。
“哦呀!这这这……这里竟然有一个大坑!这坑里好像还有一个人!”
女孩深呼吸了几下,壮着胆子跳了下去。
“喂,你还活着吗?”
女孩没敢立马靠近,而是远远地喊了一声。
但那人毫无反应,依然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
女孩咽了咽口水,往那人身边走了过去,蹲下身来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这个浑身灰黑的人,用手指戳了戳那人的脸蛋儿。
“软软的。”女孩很快得出了结论,“看起来是个十几岁的小哥哥呢。唔,身上的死气比空气里的还要浓郁好多,大概……已经死了吧。”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女孩又戳了几下那人的脸蛋,然而就在这时,那原本宛如死了一般的人,突然有了动静。
那人猛地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犹如火焰一般的眼睛,眼底仿佛有无名之火在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