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琛狭着眼对我笑。
“也说不准,根本没有凶手。”
我手一抖,纸鹤便落到了地上。‘啪’一声轻响,随后又被穿亭风吹着磨出细微的声音。
我意味深长地看向他,真诚地说:“你是不是偷看《包公案卷》了?”
沈琛嘿嘿一笑,羞涩地比了俩手指:“刚复习两遍。”
我俩共享了今日见闻,提及管锦娆时,他的眉尾微微一挑,似乎不太讶异。
我第一念头便是稀罕:沈琛这反应,究竟是过于波澜不惊,还是该说他早就关注过她?
沈琛见我面有迟疑,便掰着指头说道:“早两个月前,我才见过管四小姐一面。此人虽是清雅绝尘,却眉逼命宫、人中短平,有早夭之相。”
关于相书,我也读过一些,对面相理论也有些印象。于是说道:“未满三十而逝是为早夭,管四小姐今年还不比咱年长。你若疑她还安好,倒是早了。”
沈琛摇摇头,又皱起眉来。这厮正经时分便是十足的斯文相,与山中栀子一般清透。
“老祖说‘逆天改命者有’,却不是管四小姐这改法。”他认真道,“眉心舒展、面相归正。旁的行外人,只当她养好了病不再面黄肌瘦的——其实那根本不是吃得回来的。”
我觉着背后一凉,活像是有鬼往衣领里吹气。
“这是何意?你想四小姐是死而复生了?”
若真是起死回生,那未免太打草纲药理的脸了!
沈琛忽地往袖里摸了一通,寻出个乌黑玲珑的龟甲来,晃动几下还能听见铜钱叮当的声音。
“我未与你说过,四小姐是管国丈私生的女儿,一直寄养在乡下——所以从了义女的‘锦’字,不从亲女的‘丹’字。三年前的小年,管国丈听说她重病,这才接回来将养。国丈关心她的病症,是而请我去做道场、只望好的快些。那会儿我便为她算了一卦:水坎初六,大凶;气短而虚,力竭。她活不过正月的。”
我见他严肃,不似胡掐,也跟着紧张起来。
“可国丈府迟迟没有噩耗。后来再见,我便觉得她不是原本的管四小姐。师父说做这行的要信直觉,所以回去我又算了一回——你也知,一人一生都困在一个卦里。”
我急忙问道:“四小姐变卦了?”
沈琛郁闷地点点头。
“这回是风巽六四——‘悔亡’。比不得帝王卦象,却也是好的。”他见我神情犹是木木的,便又强调道:“风巽六四啊!我宁可相信她被换了魂儿,底子里压根就不是管锦娆了。”
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信任。
不管有无变化,为何变化,那都是管四小姐自己的际遇。既是‘悔亡’,也许是苍天真开了一次眼,叫她再活一次,莫要再留遗憾了。
我俩又吹了会儿风,沈琛才以一个喷嚏结束他悲天悯人的情绪。
“所以……现在是往哪个方向找?”他擦了擦鼻尖,语气十分颓丧地补充:“原先看着你的官衙跟丢了你,要不是没证据,岑蔚早把你当凶手看押了。”
我随即陷入沉思。
……对噢,那官衙存在感太低,我竟都把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