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不要去归园,我会死在那里的,娘,娘……”
席夫人柳氏怎么会舍得小女儿去那种糟粕的地方,可一想到刚刚老祖宗的盛怒,连她也不敢再说一句。
女子从出生开始,头顶之上便有三座大山,孝贤德,这是压在每个女人身上的枷锁。
孝字当先,父母之命不能违,更何况是老祖宗?
虽说老祖宗平日里仁慈,可一旦她老人家发了话,别说自家老爷不敢忤逆,就是公公也不会多说一句。
这情她是求不得的,所以当席雨歌被人从菀蔺院扶出来的时候,柳氏看她的目光恨不得剥了她的一层皮。
可如今这地方毕竟还是老祖宗的地盘,柳氏就算再恨席雨歌,也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发作。
“闭嘴。老祖宗的决定哪容得你多言?娘是怎么教你的,兄弟姐妹恭谦礼让,这是席家的家训。别说老祖宗要罚你,我也要罚你。去了归园之后,在戒堂抄一百遍女训,不抄完,不得迈出戒堂一步。”
既然结果改变不了,柳氏也是一个破釜沉舟的性子,不如把结果变的更惨,她赌的是老祖宗的心有多硬。
“娘——”
席玉琪哀求的拉着她衣袖,可柳氏却狠心地挥开了她的手臂,转身走了。
“二姐——”
席玉淑看着席玉琪那一脸的狼狈样儿,嫌弃的别开了头,“还叫我干什么?你也就这么点能耐了,竟然连她这种废物都对付不了,你要不是我亲妹妹,我都懒得为你这蠢货说一句话。”
看着一直跟她站在一边的亲姐姐都不理她走了,席玉琪整个人都慌了。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模样,别说多落魄了。
“南栀,坚持一下,郎中很快就会过来,我让人先背你回去。”席雨歌招了一个婆子过来,让她背着南栀先走,白芷也跟着一起先回去了。
“你这个扫把星给我站住。”
席玉琪所受的屈辱在看到席雨歌要离开的时候,瞬间爆发了出来。
她拽着席雨歌受伤的手臂用力一扯,直接将人向后甩了出去。
“小姐。”
芸香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的身体,膝盖直接蹭在了地上。
席雨歌搂着自己受伤的右手手臂,豆大的汗珠顺她的着额头流了下来。
可她的嘴角却勾了起来,那泪痕未干的脸颊上,冷不丁的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看的芸香一愣?
“五姐姐生气了?何必呢?跟我一个扫把星生气,可千万别气坏了你的身体。”
席玉琪恶狠狠地说道:“你是故意的,你根本就是在诬陷我。”
“那也要五姐姐做了这事啊。”席雨歌不否认,也不躲避,迎着她的目光笑道:“之前我被送去归园的时候,据说是我的命格太硬克了五姐姐。当时我还不信,不过我现在信了,我确实命格不够软,这不,就把五姐姐也克去了归园。”
“你这个贱人,你还敢说。”
席玉琪抬手就要打过来,可席雨歌却不躲也不挡,迎着她举起的手臂抬起了,目光冷慑的朝她瞪了过去,“只要你这一巴掌落下来,就永远都别想从归园再回来。”
那一瞬间,席玉琪的手臂猛地一抖,对上她的目光,整个人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你……”
“五姐姐,你有力气在这打我,不如回去让人把东西都收拾齐全再说。”席雨歌瞟了一眼菀蔺院中的帘子掀起了一角,她眼瞳微微转动,躬身上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五姐姐,可还记得半年前,我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别人都以为我是在归园受了风寒,可只有五姐姐你知道,归园旁边的河水有多冷,这一次过去……要不要你也试试?”
席玉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吓的往后快步退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你胡说什么,谁,谁推你了?你,你这个乱咬人的疯子。”席玉琪的声音止不住的在颤抖。
“我说是谁推我下河了吗?五姐姐怎么会这样说?难道五姐姐知道什么?”
“我……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席玉琪神色慌张的带着人转头就走,那凌乱的步伐让人看着都会感到心虚。
席雨歌转头朝着菀蔺院中看了一眼,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今天还真是有意思,这么多人都喜欢听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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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蔺院
徐嬷嬷放下帘子,快步走到老祖宗的身边低声道:“是五小姐又找七小姐的麻烦了,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却慌慌张张的走了。”
老祖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徐嬷嬷毕竟跟了老祖宗半辈子,哪能看不出她的一点心思。
“老祖宗不是已经罚了她们吗?”
“不过,我是真没有想到七姐儿会提出去归园受罚的话。”
徐嬷嬷颔首道:“七姐儿虽然才六岁,可奴婢看这孩子却是一个有福的。虽然没了亲娘在身边,但却年少稳妥,而且也知心,可人疼。她想必是不想让您为难,更不想让您和廉氏起冲突。如果今天这事只罚了五姐儿,不罚七姐儿,那廉氏一定会找七姐儿的错处,指不定会罚的更重。如今七姐儿自己提出去归园受罚,不仅能远离廉氏和柳氏,而且就算她们想要找麻烦,手也伸不了那么长。再说五姐儿从小养的娇,恐怕到了那个地方,吃苦遭罪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老祖宗听着点了点头,“我也看出来了。今儿明面上七姐儿看似受了委屈,不仅没了新衣,也没了首饰,最后还受了罚。可实际上却让五姐儿吃了苦头,这到最后,恐怕五姐儿都不敢轻易招惹她了。”
“老祖宗,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五姐儿这脾气也应该好好管束一下了,不然只怕以后是要吃亏的。”
老祖宗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摆了摆手,“儿孙自有儿孙福,反正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老祖宗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当我看不出柳氏是个什么性子?虽然出身不错,可柳家谦逊的家风她是半点不着边。以她那性子,能养出什么样的好女儿?可我现在已经老了,一条腿迈进棺材里的人,又能说什么?廉氏性格偏执,怎么也看不上七姐儿,我要是说多了,护着多了,只怕七姐儿会更遭罪。如今我只能做这个坏人了,尽我所能帮着七姐儿一点,希望也能好好约束五姐儿。”
“老祖宗说的是。”
“不过今天让我惊讶的却是芸香那丫头。”
徐嬷嬷立刻点了点头,“奴婢也觉得奇怪,那丫头今天是在帮着七姐儿说话,而且彬草阁的奴婢都是如此,她们就不怕得罪了柳氏?”
老祖宗摆了摆手,“别人就罢了,不过芸香……你还是要看着一些。”
徐嬷嬷立刻颔首应道:“奴婢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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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院子,席雨歌朝身后看了一眼,问道:“可有人跟来?”
芸香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转身朝院门口四下仔细看了看,这才又回到她的身边回道:“小姐放心,没人跟着。”
席雨歌点了点头,搂着右臂的左手突然握紧右手的小臂,手臂紧绷,用力向上一抬肩膀。
“咯噔”一声脆响,那一直垂着的右臂被她硬生生的正了骨。
“小姐?”
芸香立刻蹲下身子朝她看了过去,席雨歌的牙关紧咬,因为嘴唇抿的太紧,唇色泛着苍白。
额头上的汗珠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眉眼微微一抬,朝芸香看了过去,声音带着几分微喘的说道:“我没事,手臂刚刚脱臼了,现在已经接回去了。”
脱,脱臼?
还……还自己,自己接了回去?
芸香整个人都呆愣了片刻,眼睁睁的看着席雨歌再次迈开步子朝屋子里走了过去,她却迟迟没有站起来。
“怎么,还没有跪够吗?今天你装的还真是一个忠仆的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献殷勤,看来你是真的很害怕啊。”
芸香听见云晓那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禁冷笑了一声,随即站了起来,目光不屑地朝她瞪了过去,“一个妄想勾引主子的贱婢,有什么资格说我?要说害怕,也应该是你吧。不知道唐姨娘要扒了你的皮,需要用多久的时间?”
“你敢说出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云晓咬牙切齿地瞪了回去,她此刻恨不得杀了这个院子里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
芸香斜瞟了她一眼,“那你就老老实实的待着,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的命现在还悬着呢。五小姐的事情,你知情不报,还在老祖宗那里指认了五小姐,你以为夫人会放过你?拿了她的钱财却不办事,要你何用?况且你还是唐姨娘暗地里养的一只狗。”
“你说什……”
芸香一把拽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往前一拉,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哼,果然是个蠢货。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
芸香一松手,云晓整个人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