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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斗米之恩

行至三日,众人终达应天峰顶,只听铃磬齐鸣,空中有重明鸟,钦原、目语等仙鸟鸣叫,地上有夫诸、当康等异兽翻蹄。峰顶广场约千余丈,青砖铺地,周边汉白玉护栏,雕刻龙凤麒麟等珍兽,正中大殿宏伟壮观,匾额上书上清宫三个古篆,字形飘逸,银钩铁划,隐有仙气。此处虽非仙境,实则胜似仙境。众人虽见识多广,也不仅呆了,这正一派竟有这般排场,只有那少女嘴角一撇,似有不耐之意。

见众人面带有惊容,那知客道人也脸有得色道:众位请到那边入座,只见广场四周搭了许多石台,约有千余宾客分坐四周,甚是热闹。

一个穿着朴素的如寻常道人模样的老者站在广场中央,向众人打了个稽首,众人中有识得的纷纷还礼。那老道士道:“今日乃三清宗百年一度设坛讲道之日,诸位不辞辛苦,前来庆典,一路舟车劳顿,贫道代我宗谢过了”。

众人有识得的纷纷言道,清虚真人客气了。那清虚真人甚是平和,一路走来向众人点头示意。一身着白衣,披散着头发之人走出人群,道:“清虚老头,讲道我们盼了一百年了,今日诸脉真人开门纳徒的传言,是否是真的”?

那清虚道人笑道:“玉茗山陈天师竟然亲自到访,蓬荜生辉,荣幸之至,玉茗山道统源远流长,自有其妙,怎地对本派纳徒也感兴趣”?

那陈天师笑道:“清虚老头,谁不知道你们三清真诀乃道家正法,我们这些山野散人很是眼热,虽说道本无法,妙可通天,但后辈子侄却无我这般悟性,如学得你三清真诀垫好根基,以后也可寻得仙途”。那清虚笑道:“如此看重我派,甚感荣幸,但本派讲究缘法,资质缺一不可,如不入师兄法眼,贫道也是无法”。

正说间,只听山顶入口处众人纷纷喧哗,清虚眉头皱了一皱上前查问。只见收礼台前记账道人拿笔呆立,旁边唱礼道士冷汗直冒,于是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那道人低头道:“真人请看。清虚拿过礼单,如他这般修道有成,见识多广,却也不仅倒吸一凉口气,只见礼单上写到,凤凰翎羽一根、玉猪龙门齿两颗、陨星铁1斤、千年碧灵果2斤、千年紫参10斤、万年灵草8颗..........”,这些仙家宝贝、奇珍异果竟如普通农家萝卜白菜般拿来。正发呆间,只听一少女说道:“听说你派开门纳徒,还考什么机缘、资质、来历甚么的,本小姐也不懂你们什么机缘,喏,这些就是我的礼金”。

清虚怔得一怔,开口道:本派立宗千年余载,都是苦修,哪里用得这。话音未落,眨眼间身边凭空出现一白胖道人,那道人一张圆脸,胖得竟然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个子甚矮,竟如一个圆球一般滚来,伸手在清虚肩上一拍,笑道:“姑娘来我派就是缘法,那个什么资质吗?我看也挺不错的。就这样,收下吧”。

清虚急道:“掌门师兄,你看”。那胖道士怒道:“师兄什么?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了”。清虚无奈只好对少女说道:“掌门师兄既然应允,交五斗米做个见证,讲道完毕后,参加仪式可拜入我派门墙”。

那少女一呆:“甚么五斗米”?清虚脸带喜色道:“我派开宗祖师张天师立下规矩,凡入我门来,必交五斗米作为见证,数百年来从无例外”。那少女低声和身边老者说了几句,只见那老者用手一指,地上顿时多出一堆米来。清虚挥袖一拂,笑道:“道友怎可如此,法术变化当然不算”。

清虚回首向那胖道人道:“掌门师兄,这米?”那胖道人抓耳挠腮沉吟道:“这个,这个无法........”,这时,张道凌走上前道:“小姐,我上山时多背了些,可分些与你”。那少女皱眉道:“我从不占人便宜,你这些米值得几何?我付钱与你就是了”。

张道凌道:“这米也不值得几何,姑娘拿去就是”。那少女沉吟一下:“摘下头上珠佩,这乃是东海夜明珠制成,佩戴不畏寒暑,可避魑魅,培养真元”。

话音方落,周围虽都是修道有成之士,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也不避羞耻,纷纷喊道:“姑娘我这里有米,我不拜师了,拿来给你”。那少女一脸厌恶,将珠佩抛给张道凌。张道凌看了一眼,又抛还给她。那少女皱眉道:怎么,不够?

张道凌道:“小子自幼家贫,受不起这般珍贵之物,姑娘适才帮我解围,又没撵我下山,这点米只是还了姑娘人情”。那少女望了他一眼,再不做声。那胖道士眉开眼笑:“好了,就这么定了”。又望了张道凌一眼,见他穿着朴素,脸现嫌恶之状,道:“小子你叫什么”?

张道凌鞠了一躬,小生叫做张道凌。胖道士一愣,怒道:“你这穷小子居然和祖师爷同名,气煞我也”。寻思了一下:“你这小子虽穷,不过今天能拿出米来送她,也算与那个我派结下善缘,一会收做个记名弟子,先让他打扫大殿,打扫得好再正式入派”。

只听得钟声三响,清虚向那胖道人躬身道:“吉时已到,请掌门师兄等坛讲道”。那道人足踏祥云,脸现宝光,神态庄严,飘坐于高台之上。广场众人纷纷肃穆站立,躬身行礼,齐声高喊:恭请清极真人讲道!

那道人朗声道:“混沌初开清气上升而成天浊气下沉而成地,始有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又有那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一日而论:子时得阳气,而丑则鸡鸣;寅不通光,而卯则日出;辰时食后,而巳则挨排;日午天中,而未则西蹉;申时晡而日落酉,戌黄昏而人定亥。譬于大数,若到戌会之终,则天地昏缯而万物否矣。再去五千四百岁,交亥会之初,则当黑暗,而两间人物俱无矣,故曰混沌。又五千四百岁,亥会将终,贞下起元,近子之会,而复逐渐开明。到此天始有根。再五千四百岁,正当子会,轻清上腾,有日有月有星有辰。日月星辰,谓之四象。故曰天开于子。又经五千四百岁,子会将终,近丑之会,而逐渐坚实。《易》曰:“大哉干元!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至此,地始凝结。再五千四百岁,正当丑会,重浊下凝,有水有火有山有石有土。水火山石土,谓之五形。故曰地辟于丑。又经五千四百岁,丑会终而寅会之初,发生万物。历曰:“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天地相融,群物皆生。”至此,天清地爽,阴阳交汇。再五千四百岁,正当寅会,生人生兽生禽,正谓天地人,三才定位。故曰人生于寅.......”讲得洋洋洒洒,舌绽莲花,讲到精彩之处,挥手招来清泉,沏上一壶香茗,众人闻道,再无半点声音。

黄昏,讲道完毕,众人听得头晕眼花,好容易死记硬背了些,却又似乎什么都忘记了。正一派招待甚周,备了酒水菜肴,众人三五成群围坐一团。张道凌喜爱清净,独自向山后走去,那龙虎山景色甚美,满天星斗,如置身于星宫,正陶醉间,互见一缕炊烟升起,他顺着小路向青烟处走去。

走进一看,不觉一愣,只见那小猴子拿棍子挑着一个山兔,烤的通红,不住的撕下兔肉,向后扔去,那和尚张嘴接住,拿起身边一个葫芦喝了口酒,甚是自在。张道凌不禁瞠目结舌,指着和尚道:“你,你”。

那和尚道:“施主有何见教”。张道凌道:“出家人竟然食肉,枉你还装成有道高僧模样,大谈佛法”。那和尚站起合十道:“施主肤浅了,这山兔乃这猢狲所抓,又是这猢狲所烤,兔非因我而死,肉又是猢狲扔与我的,我又何罪之有。释尊有言;眼不见、耳不闻、不为己所杀,此乃“三净”是也,我又如何吃不得”?张道凌觉他说的虽有道理,却又似是而非,竟无言以对。那和尚使了个眼色,那猴子赶紧将块肉扔于张道凌,张道凌茫然接了,那和尚手一挥向猴子吱吱几声,猴子翻了个筋斗,向林子里窜去。一会功夫,听得一声大喝:“哪来的臭猴子,竟敢偷老子的酒”。只见那猴子从树丛中窜了出来,爪中捧着一坛老酒,放在和尚身旁。

那和尚将手里葫芦灌满,又拿出一个破碗斟满道:“看小友不是世上凡俗之人,今日有缘,你我共饮几杯如何?”那和尚甚是健谈,言语之间也不甚让人厌烦,所见所闻,倒也广博。

忽听那和尚道:“看小友面相,身世非凡,非凡俗之象,但观之却如雾里看花,充满阴郁,你受年龄所限,涉世未深,前途坎坷”。贫僧明日就要下山了,今日与施主相谈甚欢,甚是有缘,有几句话说与你知道:“你们讲道,我讲法,道与法均在世俗,庙堂之上,市井之间均有大道,而世上人心多叵测,他日与人相处时要记得,要记得博、势、谦、锐四个字,与智者言,依与博,智者往往大多高傲,如说服,需认同,要善旁征博引,博字就大占其功,就会觉其为一类,因此对你另眼相待;与贵者言,要依与势,位高权重之人,身边多阿谀之徒,如效之,反无其效,因而,不卑不亢,切记勿让其觉你有求于他,独特立行,方能令其刮目;与贱者言,依于谦,贫贱之人,饱受冷眼,自卑心切,与其交往,不需盛气,也勿相怜,平等相待;与愚者言,依与锐。愚者其头脑甚拙,与其交谈,需单刀直入,出题,逐步解之,明其厉害,方得认同”。

张道凌注目而立,凝神静气,深以为然,正听得入神,忽感一道灵气从颈后掠过,若非他灵觉敏锐,断不能察觉。伸手一抓,竟然是一只毛茸茸的利爪,爪中正是那如烟所送的凤佩。那和尚脸色微红,假意说道:“你这猢狲,怎地惯了,这是我小友,竟敢如此调皮”。

张道凌拿过玉佩,重新戴回颈上,道:“此佩乃是小生重要之物,不然赠与大师也是无妨。”那和尚望着凤佩,咕噜咽了口馋涎,满脸堆笑道:“贫僧乃是方外之人,要这等身外之物又有何用,咦,看其样式,似是皇家之物,小友这位好友,身份实是不俗”。

张道凌奇道:“大师这也知道?”那和尚道:“不瞒小兄弟,我乃秦王李世民之御弟,贫僧一生追求佛法,不爱富贵,因此舍弃富贵,云游天下”。张道凌哂笑之。再拿言语探他,却又不肯说了。于是便道:“小生近日劳累,深感疲倦,大师也早些歇息,告辞,转身而去”,渐行渐远,只听得那和尚似乎吟道:庙宇未必有真佛,闹市但许有高僧。何处不红尘?何处无佛陀?何时、何事、何处不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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